61.第 61 章 酒樓(1 / 1)

宋三郎循著聲音側頭看去, 對面一個面相富態的中年男人牽著個三四歲的小娃娃笑吟吟走過來。

宋三郎想起來了,正是上次帶兒子在樊記食鋪吃冰雪冷元子時遇到的父子倆。

來人率先開口,“在下郭記綢布莊郭大有, 這是犬子郭午”郭大有碰了碰兒子郭午, 意思是讓兒子叫人。

郭午不高興瞪他爹,撅著嘴巴道:“爹, 你乾啥推我。”

宋三郎有點兒同情郭大有,為了避免對方尷尬, 他接了話頭兒道:“在下宋文遠, 小兒景辰。”

此時按照禮節, 宋景辰應當向對方長輩問好,宋景辰卻沒有理會倆大人, 這個時侯他才不會做討人嫌的顯眼包呢。

人家的小孩不懂禮數, 他卻禮數周全, 郭午不開心,郭伯伯也會不開心的,哪有做爹爹的真希望自己家的兒子不如人家的兒子好呢。

宋景辰朝郭午道:“原來你叫郭午呀, 你是不是晌午生的呀。”

郭午看到宋景辰,高興地跑過去, 一屁股把於興業小娃頂到一邊兒, 拉著宋景辰的手道:“哥哥,我請你吃肉, 我爹有錢,你不要和他玩,你和我玩吧。”

郭午這話一出口,幾個大人全都尷尬了。

郭大有恨不得一把兒子的嘴巴給堵上。

於興業的落魄秀才爹滿臉無地自容。

宋三郎正想開口說點兒什麼解圍,就聽宋景辰對郭午道:“要是有人因為你爹有錢才和你玩, 你千萬不能和他做朋友,他會把你爹爹的錢騙走,然後你爹沒錢了,他也不和你玩了,我爹說這是狗肉朋友,要離他們遠一點。”

郭午眨巴眨眼,聽得似懂非懂。

宋景辰道:“我不花你爹的錢,隻要你叫我大哥,我就跟你玩。”

轉過頭,他又對於興業道:“我也不要你爹的錢,你也叫我大哥就行了。”

他一手拉起郭午的小手,一手拉著於興業,“你們倆現在都是我的小弟了,以後要聽大哥的話。”

宋三郎:“……”

郭大有:瞧瞧人家小娃這機靈勁兒,活該人家是做大哥的料。

於同光:天資這種東西不是誰都能有的,就比如他自己,寒窗苦讀,考上個秀才,已經是走到頭兒了。

三個小孩湊一塊兒也是份緣分,郭大有表示自己請客,乾脆幾人一塊去酒樓裡吃個飯。

宋三郎無可無不可,不過郭大有是做布匹的商人,想到秀娘姐弟開的鋪子亦是做布匹買賣,認識一下也無妨。

於同光雖科舉無望,卻並非甘於平庸度日之人,既然科舉這條路走不通,他也想另謀出路,方才聽郭大有介紹他是做綢緞鋪子的,文遠兄雖未提及身份,可觀其舉止談吐以及其子異於常人的表現,絕非小門小戶出身,認識此一人對自己絕無壞處。

而郭大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外人眼裡他算是有些小錢,不過與那些大商賈相比卻是差得太遠。

郭大有並不認為自己就比彆人差多少,差得是他沒背景,小富靠個人,大富背後得有人。

之前他亦不是沒有與有背景之人接觸過,隻不過對方胃口太大,他不想成為人家手裡的傀儡。

上次在樊記食鋪偶遇宋三郎,他就看出眼前之是有官職在身的,這做官之人無論氣度還是行為舉止,尤其是目光與普通百姓是有著區彆的,在生意場摸爬滾打多年,他自問是有幾分眼光的在身上的。

這會兒隊伍也排得差不多,郭大有搶著付錢,宋三郎沒有爭,若是他爭了,便會叫於同光難堪,沒幾個錢,索性都叫郭大有請了。

於同光不由感激地望了宋三郎一眼,實際上對宋三郎來講,並非他有多為於同光著想,單純隻是他的行事風格而已,到了曾經他那樣位置的人,實際上大多數時間內心都很淡漠。

郭大有會做人,讓店家包了三小包小肉粒,讓孩子們直接拿竹簽紮著吃,又讓店家將一整個條肉切片拌好,帶去酒樓幾個大人嘗嘗,彆看是街邊小吃,自有一番不同於大酒樓的獨特風味。

炙豬肉咬在嘴裡酥脆爆汁,越嚼越香,尤其五花肉還特意帶了豬皮,豬皮炙烤以後的味道屬實一絕,宋景辰吃著好吃,拿竹簽子紮了一塊,遞給宋三郎,“爹,你快嘗嘗,炙豬肉可太好吃啦。”

宋三郎笑著從小孩手裡接過來。

郭午見宋景辰給他爹吃,也有樣學樣紮了一塊給郭大有,兒子難得如此孝順,郭大有樂得嘴巴咧到耳朵後面去,越發覺得給兒子選擇一個什麼樣的朋友對孩子當真影響很大。

於興業在家裡幾乎很少有機會能吃上肉,尤其還是這麼好吃的炙豬肉,小孩幸福得連自己都快忘記是誰了,更不要說想起他爹,看到宋景辰和郭午都知道給爹嘗嘗,也忙緊得有樣學樣。

宋三郎叮囑三個孩子不準邊走路邊吃肉,以免自己摔倒或是被其他人碰到,牙簽紮到喉嚨很危險。

郭大有和於同光不由同時看向宋三郎,他們沒想到宋三郎一個大男人帶孩子竟然能如此細致。

郭大有帶兒子除了買買買還是買買買,基本上兒子要啥給買啥,不過有關兒子的生活瑣事他是沒有耐心管的,一股腦丟給小孩娘親來管,像是宋三郎注意到的這種小細節他是想都不會想到的。

於同光倒是能替娘子分擔一些孩子的事,不過孩子到了他手上基本上就是活著就行,不然也不至於兒子跑丟半天了他才發現。

是以兩個人都有些微微驚訝,能注意到這種日常瑣碎,足以說明文遠平日裡沒少帶孩子。

由此也能想象宋景辰小孩有多受他爹寵愛了。

幾個大人帶著三個孩子說說笑笑往酒樓走,小孩子的世界遠比成人單純,可再單純也遵循著某種潛規則。

宋景辰無形中成為三個孩子的中心,不僅僅因為他長得最好看,還因為他內心的能量場很穩定,對其他兩個孩子有莫名的吸引力。

郭午的潛意識裡其實極為缺少自信,郭大有雖然寵愛他,但老來得子,還是獨苗,對兒子的期望太大,導致他在郭午面前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勁頭,某種程度上其實是對郭午無形的傷害。

宋景辰看人的目光裡就很少有審視或者類似於評判的這種東西,小孩臭屁得很,他本來就是最好看最可愛的小孩,根本不需要誰來襯托證明他的好,他壓根就不會從彆人身上找什麼優越感,所以郭午感覺跟他在一起舒服。

於興業小孩則是內心缺少陽光,貧賤夫妻百事哀,他爹鬱鬱不得誌,她娘亦是極為弱勢之人,成日裡發愁明天該怎麼辦。

其實宋三郎頹廢想不開那幾年,宋家也拮據,隻不過宋三郎情緒穩定,秀娘樂觀,想得始終是錢會越攢越多,日子會越來越好,夫妻倆都沒有給小孩太多負面的東西。

是以,宋景辰的大氣是很能感染人的,彆看人家年齡小,妥妥的頭狼領袖氣場,瞳孔裡有光芒,眼神不飄忽。

瓦舍裡的酒樓不同於外面的酒樓,都有自己的特色節目,有的酒樓會在用餐高峰給安排說書專場,有的酒樓則給安排戲曲歌舞等,總之各有特色。

郭大有選的同春樓大酒樓今日正好有傀儡戲表演,還是聞名洛京城的傀儡戲名角——吳金線出演。

大夏朝的傀儡戲有點兒類似於木偶戲,種類卻繁多,有杖頭傀儡、水傀儡、藥發傀儡等。

所謂杖頭傀儡,有點兒像火柴人,表演人雙手操控木棍進行各種動作,使得傀儡小人活動起來。

而懸絲傀儡,顧名思義,是指將絲線係於傀儡的頭部和四肢各處關節,表演之人挑動木棍拉扯絲線,使傀儡活動起來,實際上就是提線木偶。

這兩種傀儡戲也是最常見的,今天名角吳金線表演的就是懸絲傀儡戲——草船借箭。

這場戲難度相當之大,要通過懸絲表現出萬箭齊發的場面非一般的藝人所能做到。

能請到吳金線這樣的名角過來表演也足以證明同春樓的不一般,釀酒乃是妥妥的暴利行業,同鹽、茶一樣,大夏朝的釀酒權自然也是牢牢控製在官家手裡。

在洛京城,能拿到賣酒經營權的酒樓都是來頭不小的。

郭大有與同春樓的掌櫃乃是同鄉有些交情,他本人亦是同春樓的常客,是以,領著三郎幾人剛一進門,就有認識他的店夥計滿面帶笑地上來打招呼。

“郭掌櫃過來啦,快請幾位樓上坐。”

同春樓共三層,一層稱為雅座,三層為上座,郭大有雖和同春樓掌櫃有點交情,也隻能坐雅座,上座乃是為特殊客人預備的,可以不來空著,不能來了沒座位。

一行人跟隨著酒樓夥計上樓,宋三郎同郭大有不覺有什麼,於同光卻是生平頭一次出入如此奢華的場所,他知道郭大有其實隻是禮貌性得帶上他,人家實際上並沒把他放在眼裡,但他也顧不上許多了,隻能厚著臉皮跟來。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或許是上天送給他的一次翻身機會,他一定要努力抓住。

幾人上到樓上依次落座,郭大有請宋三郎坐主賓上首,自己則坐主陪位,於同光坐副賓。

小孩剛才吃的炙豬肉是鹹口的,又乾,宋三郎掏出水囊,擰開塞子後遞到小孩手上。

當著人,宋景辰才不要宋三郎喂他,沒面子。

不當著人,小孩恨不得他自己沒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