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佑又道:“你憑什麼管我?”
那小丫頭既惶恐,又是委屈。
不待她說話,安佑又道:“還不趕緊去拿?”頓了一下,他柔聲道:“禦尚房的方廚子藏了好酒,你就去取來,說是來儀居領的,那小子就聽公主的話。”
小丫頭啊了一聲,安佑拍了她額頭一下,“啊什麼啊,趕緊去吧。”
小丫頭連跌點頭,轉身小跑著去了。
桐梧宮後院還是一片薔薇,粉紅的顏色,蜿蜒成一片,就似一條彩帶一般鋪在院子裡。看著這一片花海,安佑煩躁的情緒反而靜下來,他就依著門方坐下,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細碎的腳步聲落在耳中,眼前罩下一片陰影,一雙夾竹桃的繡花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安佑慢慢抬首,絳紅的羅裙上方,一頭清秀的長發服帖地搭著,那張出水芙蓉般的臉,此刻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盯著她看了良久,安佑才移開了視線,臉上的笑十分燦爛,望著那片薔薇花海笑的雙肩都在抖動。
“安大哥……”白芳居高臨下看著男子,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聲音中有驚訝,有害怕,還有一絲欣喜。
安佑停止了笑,靠著門方站起來,勉強穩了身子,方才朝她恭恭敬敬地作揖,喚了聲,“鳳夫人。”
這一聲鳳夫人,令女子面容刹那間就蒼白的毫無血色,退後兩步,她略略擔憂道:“安大哥,我……”
“鳳夫人若沒有其他的事,就請回去吧,小侯隻想安安靜靜地喝酒。”安佑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轉身進了屋。拿起桌上的酒要喝,卻不曾想酒壺裡哪裡還有酒,一時間酒性上來,扔了酒壺吼道:“來人,還不拿酒來?”
那白芳原是想要進去,聽到這一聲怒吼,哪裡還敢。倚在門邊看他,滿臉的擔憂,“安大哥,喝酒傷身,你少喝一點罷。”
安佑轉頭看她,諷刺道:“白芳?鳳夫人,如今你總算是飛上枝頭成鳳凰了,到底是我安佑太傻,還是你太會偽裝?”
“我有苦衷的。”白芳激動的進了屋,去拉安佑的手。
安佑卻躲開,厭惡地看著她,“不要拿你的臟手來碰我。”
那眼底話中深深的厭惡,令這個女子崩潰,身子僵在原地,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半晌之後,安佑又道:“那丫頭想來快回來了,你還不走嗎?”
“我是有苦衷的。”白芳忽然拉著安佑的手,焦急道:“安大哥,我現在不能向你解釋什麼,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並不喜歡鳳銘。”
安佑眼中突然凝聚了一團寒光,狠狠甩開那雙柔夷,“鳳老爺子真心待你,你卻說出這樣的話?白芳,若早知今日,本候寧願當初沒有遇見你。”
“我……”白芳焦急,想要解釋,又欲言又止。聽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她心下一橫,忽然輕輕碰了碰安佑的唇,急忙忙離開。
小丫頭好不易拿了一壇酒來,已經累的直喘氣,卻見房間裡哪裡還有安佑的影子?
宮宴散去,已經是黃昏時分,待百官離去後,李錚才帶著皇後回甘露宮。李汐則陪李依依回飲泉宮。
鳳塵無所事事,與蘭青言在宮裡隨意走走,說起了白芳如今在府中,已經有了女主人的氣勢,賞罰分明,以德服眾。
鳳塵隱隱有些擔憂,看那女人頭前的架勢,絲毫不似閨閣中的女子。老頭子雖然聲名遠著,可像白芳這樣的女子,抵多不過是崇拜,怎麼會要死要活地嫁給他?
“你終日裡都在想些什麼?”見他又愁眉緊鎖,蘭青言不滿道:“若是擔心,回鳳府不就行了嗎?”
鳳塵想了想,道:“回鳳府也好。”
蘭青言驚得跳開數步,上下打量鳳塵,用一種懷疑又憐憫的眼神看著他,“你又被打入冷宮了?可剛才在宴會上,你們兩不還是和和睦睦的嗎?”
鳳塵不願與他多話,喚來小廝囑咐兩句,便隨蘭青言出了宮。
李汐與李依依一路往飲泉宮方向步行,閒話幾句,便有人來回稟,說安佑喝醉了酒,大鬨禦尚坊,還得公主去才行。
李汐無奈,隻好彆過李依依,帶著新衣趕去禦尚坊,路上又問:“安小侯爺究竟為何大鬨禦尚坊?”
幾那人回道:“聽說是因為方大廚不願給他酒的緣故。”
“誰人不知他安佑好酒,那人也是,不過一壺酒,給他就是,怎麼還讓他鬨起來了。”李汐有些無奈道。
那人又回道:“公主有所不知,今兒個宮宴,預備的酒是剛剛好的。前頭小侯爺就令人來取過酒,方大廚就給了那小丫頭兩壇帶去,再沒幾多的了。誰知沒過多久,小侯爺就來鬨了,這方大廚原是讓他去酒窖取的,可奈何小侯爺不依,就在禦尚坊打砸起來,也沒個人敢攔的。”
李汐越聽越火大,忽的腳下一個踉蹌,頭也有些暈眩。
新衣忙扶著他,擔憂道:“主子這兩日都疲倦的很,適才又飲了酒,不如讓幻櫻去帶小侯爺回去,主子先回去休息罷。”
李汐堅持去,“安佑怎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我若不去,隻怕此事要鬨到皇兄耳中了,也擾了皇兄休息。”
二人來到禦尚坊,安佑此刻被三個廚子按著,獰笑著說些不乾不淨的話。整個禦尚坊一片狼藉,找不出一個好的地方。
李汐立在外頭,蹙眉道:“還不趕緊給小侯爺醒醒酒。”
有人端來了醒酒湯,李汐看了著實好笑,提了提袖口,親自將一桶水潑在安佑的臉上。
“誰!”冰涼隻感從頭到腳潑下來,安佑瞬間有些清醒了,甩甩發上的水珠,抬首見了一臉冷漠的李汐,這才安靜下來,“是你啊。”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李汐無奈地低吼一句,令新衣帶著安佑去來儀居。
安佑卻執意要離宮。
李汐也無奈,隻得讓新衣送他回去,臨走,又道:“安佑,不要再胡鬨了。”
安佑鑽進了轎子,沒再回話。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來儀居,李汐神情懨懨,又聽下頭的人說駙馬爺回鳳府去了,更沒什麼精氣神兒,便歇下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李汐被噩夢驚醒,陣陣惡心感傳來,驚醒了在外間睡覺的新衣。忙掌燈起來,見李汐趴在案邊乾嘔,取來了痰盂,又喚來丫頭請太醫來。
李汐拉住她的手,緩了緩道:“許是剛才吃了點酒,有些不舒服,你讓人煮一盅醒酒茶來,不必勞煩太醫了。”
新衣隻好照住,飲了醒酒茶已經是三更時分,適才的噩夢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李汐不願睡下,側躺著與新衣閒話。
二人正說著,聽見外頭嘈雜聲傳來,新衣起身去看個究竟,還未到門邊,鳳塵便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汐兒,你怎樣了?”鳳塵進入殿中直奔李汐而來,將新衣晾在一旁。
李汐詫異道:“你不是回了鳳府,這樣晚了,宮門早就閉合,如何還能進來?”
鳳塵著急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切道:“還有哪裡不舒服的?”
李汐道:“也沒什麼,就是有點惡心。怎麼了?”
鳳塵因趕回宮中,見來儀居燈火通明,以為李汐還未睡下,入了宮卻聽下頭的人說公主要醒酒茶,還以為李汐發生了什麼大事。這才風風火火趕來,如今見李汐無事,自然放下心來,笑道:“你沒事就好。”
“我能有什麼事?”李汐支起身子靠在床方上,疑惑地看著他,“倒是你,這個時辰入宮來,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鳳塵打眼一瞧,新衣那丫頭不是何時已經靜悄悄地退了出去,便拉著李汐的手,笑道:“想你了,睡不著。”
“無恥。”李汐要抽回手,卻被鳳塵跩的更緊,便由著他了,“趕緊去睡吧,明兒個還要早朝。”
“左右這個時候了,我也睡不著。”鳳塵說著欺身上前,要抱李汐。
李汐推開他,“我有些不舒服。”
鳳塵就隻抱著她,“我什麼都不做。”
李汐就那樣靜靜依偎在鳳塵懷裡,想了想,忽然道:“既然你不想睡,倒不如我們去看月亮吧。”
“好。”
待二人收拾了出宮,烏雲蔽天,哪裡還有月亮的影子。
李汐有些失望,站在宮門前不走。
鳳塵拉著她往直城門去,李汐道:“即便上了直城門,也無月可觀,還去做什麼?”
“金城所致,金石為開,何況小小月亮?”鳳塵笑著拉她繼續走,行了一段路,見李汐額角露了汗水,忽然停下來,解下袍子遞給李汐。
“怎麼了?”李汐接過袍子,好奇地問道。
鳳塵屈膝蹲在她跟前,“上來,我背你。”
李汐也就幼時被幾個皇兄背過,此刻面色一紅,四下打量有無旁人,還是道:“我自己能走。”
鳳塵卻執意要她上去,無奈之下,隻得將手搭在鳳塵的肩上。
起身的時候,鳳塵忽然哎喲一聲,引得李汐擔憂問道:“我是不是太重了?”
鳳塵道:“你平時吃得好穿得好,怎麼這麼輕?”
李汐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