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季的眼睛不自覺的瞪大,看著雷茨在他面前逐漸失去人形,變化成一大堆柔軟的東西,最終……拚成一隻毛茸茸的大兔子。
他仔細看了幾眼,確定是兔子。
除了兩隻耳朵僵直聳立,還有一雙沒有瞳孔的恐怖紅眼睛。
“那不是我的原型。”大兔子張開三瓣嘴,用奇奇怪怪的聲音說:“隻是障眼法而已,我可以變成任何樣子,但不是真的。”
顧季愣了愣,明白是怎麼回事。
回憶起來,雷茨變成海怪的時候身上明明滴著黏糊糊是液體,但實際上船艙的地板上也什麼都沒有。
不知怎麼,他心中鬆了一口氣。在顧季的心目裡,雷茨雖然是一隻凶猛的美人魚,但其實很少發脾氣,還會戴上可可愛愛的蝴蝶結。在日複一日的航行中,他已經將雷茨視作半個夥伴了。
如果突然告訴他雷茨其實是一隻大海怪……害怕不害怕暫且不論,就還有點挺陌生的。
“你覺得好看嗎?”紅眼睛大兔子舔了舔自己的毛:“我聽說陸地上有這樣的生物,但我隻見過商人販賣它們被剝下來的皮。我變得像不像?”
“挺像的。”顧季違心的說。他又頓了頓:“但還是你本來的樣子最好看。”
奇怪的大兔子又變回了美人魚。
面對熟悉的青綠色大尾巴,顧季鬆了一口氣。他癱坐在椅子上,突然好奇道:“雷茨,那你變成的那個海怪,是你見過的嗎?”
“是。”雷茨道:“它們長得很醜,但不住在這裡。你要再往西航行才能見到它們。”
顧季瞪大眼睛瘋狂搖頭:不不不,他才不想見到他們。
經此一事,顧季除了被雷茨嚇了一跳,也慢慢反應過來,其實雷茨並不是一條壞脾氣的魚。
畢竟阿米都想把他賣掉,雷茨也沒有把阿米弄死剁碎什麼的,隻是把他扔進水裡弄瘋了……不過這個態度,又與打翻海盜船截然不同。
也許是因為在碼頭鬨出人命不好收場?也許是阿米誇過雷茨長得漂亮?顧季也想不明白。
到了第二天,阿米還沒有來拿回他帶來的幾箱“禮物”。
於是顧季決定將這幾箱禮物算作給雷茨,和他自己的精神損失費。
朝陽初升,正是啟航的時候。船上的船員們已經就位,貨艙中的貨物都已封存安置好,補給也已經全部裝滿。
揚帆。
顧季坐在船長室中,感受著海浪的顛簸和陽光的溫度,悠閒自在的抿一口茶。
他又要奔赴向新的港口了。
“衝鴨!”阿爾伯特號也很興奮。
可惜,船上的船員們卻不這麼想。
這群十五六歲的孩子們從來沒有遠航過,他們昨晚才被一知半解的顧季臨時培訓,勉強學會了如何操作船隻。此時,他們每個人都瑟瑟發抖,生怕在碼頭邊折斷桅杆,一船人直接翻進溝裡。
“想想昨天郎君怎麼說的。”拉姆也緊張的小臉發白,但還是鼓起勇氣給其他人加油:“把繚放下去一點!”
司繚的少年緊張的嘴唇毫無血色,一激靈手一抖,繩子就全滑了出去。
“我放多了!”他絕望的尖叫。
“啊啊啊啊!”大家一起尖叫。
少年們一起看著緩慢上升的繩索,心中湧現的隻有滿滿的絕望之情,和對未來未知的恐慌——
然後繩子停在半空,帆慢慢張開到最好的幅度。
他們不敢眨眼睛的看著。
巨大的船身緩緩離開碼頭,層層風帆中的桅杆聳立,迎著朝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留下倒影。
阿爾伯特號平安啟航了。
司繚的少年手抖的像篩糠一般。他輕輕問:“是沒事了嗎?我做的對嗎?”
這和昨天郎君教的不一樣啊!
拉姆環視一臉懵的眾人,迷茫的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句話。
顧季悠閒的坐在船長室裡,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他正翻看著係統的航海圖鑒,思考接下來的去向。
現在,在航海圖鑒的最後一頁,寫著顧季、王通、拉姆以及一眾船員的名字,還有他們剩下的財產:銅錢20貫。不過相應在貨物那欄就豐富了許多,列了整整兩頁東西。
“我們航行去哪裡?”阿爾伯特號問道:“廣州?”
顧季沉思:“不,直接去泉州。”
他本來是想先去廣州一趟,然後一路往北到泉州。不過仔細想想,這樣其實沒什麼必要。
首先,他目前還並不缺積分。係統初始贈予的一百天續航卡還沒用一半,等到達泉州也用不完。反而等到他到了泉州,就有了“永安港+泉州港”一共250積分,絲毫不慌。
其次,他運的這些貨實在不算多,一個港口就能全脫手……想到這裡,顧季在心中暗自後悔沒從海盜船上多撈一點。現在船艙裡還是沉甸甸的壓艙石為主,貨物隻占很小一部分。
最後,就是時間的問題。畢竟原主的母親和妹妹還在泉州等著。
雖然他現在並不想見原主的家人們。
把“大航海係統”瀏覽一遍,看著世界地圖上亮起的一個港口,顧季還是很有成就感的。抬眼望去,船已經離永安港有一段距離,城市已在視野中漸漸消失。
“船員們在船上適應的怎麼樣?”顧季問阿爾伯特號。
“額……”阿爾伯特號不知該如何說。
顧季眉頭一跳。
他從船長室走出去,正看到有兩個少年站在船舵前面,對著那玩意兒擰來擰去。
高個子道:“你這樣不對,昨晚郎君不是這麼教的。”
矮個子隨手擰了兩圈,看著舵又自己慢慢轉回來:“根本就沒有怎麼擰,我就說這個舵壞了,怎麼擰都是一樣的!”
高個子不可置信,自己試了試發現確實是這樣:“那這個壞了怎麼辦,要不要告訴郎君?我們不會沉了吧!”
“我也不知道……”矮個子為難道。他們之前誰也沒上過這樣的大船,連舵究竟是什麼也沒研究明白。
他最終想了想說:“也可能這玩意就是裝飾品吧。”
顧季眼前一黑。
“辛苦你了,”他滄桑的對阿爾伯特號道。
幸虧他有阿爾伯特這艘智能自動行駛船,否則整整一船人全都要去喂鯊魚。
“郎君!”
此時,兩個少年剛好回過頭來。發現顧季就站在他們背後,還害羞的搓了搓手。
矮個子少年悄悄抬眼,擔心道:“這個東西是不是壞了?沒問題吧?”
顧季單手扶額,勉強揚起一個微笑:“是的,它就是壞了。你們不用管它,這玩意兒沒什麼用。”
“原來是這樣!”兩個少年茅塞頓開,向顧季雙手合十:“郎君勿怪,那我們就去打掃甲板了。”
顧季欣慰的點點頭。
看著兩個少年漸漸走遠,他在心裡下定決心:之後如果這些人離開阿爾伯特號,也堅決不能讓他們去其他船,尤其不能讓他們未經培訓就去其他船。
會害死人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阿爾伯特號上的氛圍也日漸歡樂。
這群少年本就相熟,他們原本把航海的旅程想得十分恐怖,甚至常常擔心自己葬身在風暴中。但沒想到來到阿爾伯特號之後,他們解鎖了“無痛航海”,不管他們把工作完成的怎麼樣,船都會平安行駛。
所以無所事事者越來越多。為了打破這種狀況,顧季隻能讓他們每天都把船仔細清理一遍。但這群少年過剩的精力仍然無處發泄,於是瞄上了——廚藝。
他們致力於捕撈美味的鮮魚,然後用水果和香料一起烤製。每當中午和夜晚到來,船上就會香氣撲鼻。
對此,顧季和雷茨陛下都表示很滿意。
十天後,顧季一邊對著太陽翻看係統書,一邊窩在椅子裡啃芒果。
“你眼睛出毛病了?”阿爾伯特號關心道。
“不是。”顧季道:“你看,從太陽底下看有新發現。”
在係統書中,已完成的成就會變成金色,未完成的則是灰色。比如之前到達的永安港金燦燦,尚未到達的泉州港則灰撲撲。
但顧季發現,有些成就直接看是灰色的,但透過太陽光看卻是金色的。
比如海怪中的“鮫人”和“海妖”。
“這是在說雷茨?”阿爾伯特號猜測:“完成了一半的意思?”
“我覺得是。”顧季表示肯定。海怪圖鑒中要求的是“捕獲”海怪,但他和雷茨的關係肯定算不上捕獲,所以成就隻能點亮一半。
他對著陽光翻頁,突然又發現了一個半金半黑的人名……在曆史人物章節之中。
顧季眼睛一亮,趕緊把書放下來。
是一個他沒見過的名字,不是中文或英文。
仔細回想,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見過什麼曆史名人。顧季指著這行文字翻來覆去的看,但他也隻到過永安港一處……
也許船員中有識字的,能知道這是誰?
“吱呀——”門響了。
顧季回頭,雷茨出現在門口。
雷茨正用他漂亮的獠牙嚼著肉:“他們準備吃東西了,你去給我烤一條魚,要最大的。”
“遵命。”顧季從椅子上站起來,把係統書合上向外走去。正好到了吃飯的時候,他順便問問有沒有人識字。
“為什麼他們都不穿衣服?”雷茨和他一起向甲板上走,問道。
“嗯……”顧季一愣。在這艘連魚都是雄性的船上,船員們經常脫掉上衣乾活。畢竟氣候濕熱,這個時候衣服又很昂貴。
他簡單解釋了原因。
雷茨思考了一下,翠綠的雙眸認真盯著他:“那你能不能脫掉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