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1 / 1)

第一百四十章

“郡主娘娘大安!”還沒到跟前劉姥姥就將青兒和板兒扯了過來,對著寧望雪磕頭行禮。

“我手上還拿著東西呢,你們還不快將姥姥扶起來。”寧望雪左手土豆,右手刀子的,猛不丁的見劉姥姥行大禮連忙笑著讓跟前的丫頭去扶人。

寧望雪不要求身邊的丫頭也必須跟她一樣紮身農業,但她卻要求每個丫頭都有些一技之長。

她學習理論知識的時候,這些丫頭們忙完了差事就是繡花,打絡子,習字什麼的。她整這些動手實踐課的時候,這些丫頭們仍是繡花打絡子,做鞋什麼什麼的。

然後這會兒就出現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畫面。

一群穿戴精致的小姑娘們坐在兩側做著精細活,而一個穿著碎花棉布圍裙,隻帶了兩三樣小發飾,便用同樣一塊碎花布半包著頭,一副農家女打扮的寧望雪卻坐在她們中間折騰土豆。

不光如此,彆的姑娘身邊都是漂亮小巧的針線笸籮,而她身邊則放了幾個木桶和竹筐……

劉姥姥被小滿幾個扶起來後還對寧望雪,“有陣子沒見郡主娘娘了,越發俊了,”

“是不是長得像年畫上的人?姥姥還是像以前那般喚我就是了民小滿,你們拿些果子給這姐弟吃去。”想到劉姥姥誇人的套路,寧望雪便笑著接了這麼一句,說完又讓人搬了個同樣的小矮凳放在自己身邊,“姥姥過來坐。”

以前看過一段關於劉姥姥的話。說是十幾歲時初知她,瞧不上她,嫌她粗鄙無知;二十幾歲時再讀她,不恥與她為伍,寧死,不吃嗟來之食;三十幾歲時再瞧她,一邊驕傲不屑於她的諂媚自汙,一邊又知她艱難;而四十幾歲時再想起她,卻是真的讀懂了她……

十幾歲時的天真,不知世事,眼底不容半粒沙子。二十幾歲時初入社會的青澀,清高以及與整個社會都有些格格不入的魯莽讓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妥協。三十幾歲,開始向社會妥協,卻又放不下身段,心中告訴自己要識時務卻總是在關鍵時刻低不下頭。等過了四十歲,上有老,下有小,那時候才徹底讀懂了劉姥姥,也開始羨慕起了劉姥姥。

低得下頭,彎得下腰,在最困難的時候,還有門出手闊綽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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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寧望雪笑容晏晏,說出來的話也隨和客氣,劉姥姥見她這般態度倒也少了幾分拘謹。

看了一眼青兒和板兒,見姐弟倆被幾個小丫頭帶到一旁的遊廊裡吃果子點心倒也放心的坐到了寧望雪跟前。

“好姑娘,這是忙什麼呢?”劉姥姥見寧望雪雙手仍舊雪白纖細,嫩得能出水便知道這不是一雙乾活的手。心知人家郡主也沒那麼難,便不由笑著與寧望雪聊家常,“這些粗活哪是姑娘們乾的,仔細傷了手。”

“姥姥放心,我小心著呢。也不過是家常淘氣罷了。姥姥怎麼上來了?家裡都好?”

“都好,都好。”劉姥姥見問,連忙將來意說了,“……舊年得了姑娘和那兩府的濟,咱們

不光過了個好年,轉年還買了幾畝地。如今將地裡頭一茬的菜都摘了來,也是咱們的一點子心意。”

寧望雪微微抬了下頭,看了一眼被車推過來的那些果蔬,“虧您老第一站來了我這裡,若是先去了林家,肯定要吃個閉門羹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話怎麼說?難不成他們都不在京城?”

寧望雪點頭,一邊小心的用刀子掰土豆,一邊跟劉姥姥說了一回林家的情況,“林大人帶著夫人和哥兒去倭奴了,林妹妹倒是在京城。往常都與我在這邊住,偶爾進宮小住或是去公主府。”

提起黛玉,寧望雪不由轉頭看向九歌,“去個人給林妹妹捎個信,就說那年給她講過故事的劉姥姥上京了,問她和小公主在做什麼,我晚上要宴請劉姥姥,問她們得空不?”

九歌應聲離開,寧望雪才又繼續跟劉姥姥說笑,“還和以前一樣,姥姥先在我這裡住兩日,等後日我再派人送姥姥去榮國府。”

劉姥姥對這樣的安排沒意見,加之她給各府帶的都是菜乾也不怕放,笑著應下來後又發現寧望雪將掰好的土豆都丟到灰裡,當即就‘哎呦’了一聲,忙問寧望雪這是在做什麼呢。

“這是草木灰,聽說是極好的東西。”說完又指了指在草木灰裡滾過一圈的土豆塊和手上土豆上的芽點說道,“書上說土豆這麼切塊種植可以節約成本,在這個草木灰裡滾上一圈能防蟲子,也不怕爛。”

劉姥姥怔了一下,“書上還教人怎麼種田嘞?”

“好多著呢。”寧望雪點頭,“姥姥家種土豆都是這怎麼種的?”

就是挑品相好的,開春時整個埋地裡唄。

古代沒有化肥,隻有便肥,最近看書發現書上專門有一章是介紹草木灰的。

這個土豆切放在草木灰裡滾一圈什麼的,就是書上提過的。

除此之外,還有草木灰對水,草木灰加紅糖什麼的,各種各樣的使用方法。

正好劉姥姥來了,寧望雪也問了一回田裡的常識並且跟她說了一回她在書上看到過的那些知識。有些書上提到過的東西寧望雪一提出來,劉姥姥就能接上。有的則是一副聞所未聞,歎為觀止的樣子。

“……前兒黃榜上說的那個稻種當真那麼高產?”

因話趕話就不由說到了稻種的事,劉姥姥一邊想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一邊又想知道明年能不能拿到種子。

“確實是高產的。不過稻種不多,第一年肯定要先選合適的地方育種,等種子多了才會全國普及。”寧望雪先是點頭,隨後又是搖頭,“再一個,黃榜上也說了那是上天賜的稻種。既是天上的那就還不一定適合人間呢。總要小範圍的試種一番,若不成功也省得百姓跟著吃苦。”

劉姥姥:“我尋思著也是這麼回事。老婆子雖然沒什麼見識,可也知道南邊的瓜果拿到北方它就活不了。這天上和地上隔著一個跟頭呢,那麼遠的距離咋不得再試試呢。”

天上和地上隔著一個跟頭?

這是什麼形容詞。

好半晌寧望雪才反應過來,然後也為劉姥姥這話點了一回讚。

民間不少說書人在說《西遊記》的時候,都會說孫悟空一個跟頭翻到了南天門什麼的,如今劉姥姥用這個來形容天地間的距離……虧她是怎麼想出來的。

“種稻子得有水田,咱們家也沒置辦水田。黃榜出來的那會兒也想置辦兩畝水田,不想左近的水田早就讓人買走了。”

就怪可惜的。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他們種稻子的多了,將來稻穀的價錢就降,降下來了。”

說到這裡時,寧望雪突然想到了一個詞——穀賤傷農。

舊年林如海教他們《漢書》時,裡面曾有一句‘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

如果二代稻種當真如一代稻種那般高產,那大米的價錢一定會下降,一但大米價格下降,農民的收益就會減少……

劉姥姥見寧望雪說說話臉色就變了,不由有些緊張的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剛剛在杞人憂天呢。”被劉姥姥打斷了思維,寧望雪不由好笑的逗燜子,“剛剛為沒影的事操了一回心。”

這還連點希望都沒看見呢,就開始擔心起這些沒影的事了。

就像一個人走在去買彩.票的路上,彩.票還沒買呢就擔心起領獎時的安全和領了獎要怎麼花了。

現在想那些問題多少有些早。而且,那也不是她應該想的事。

她就先完成一個小目標吧!

雖不知道寧望雪剛剛想了什麼,可劉姥姥卻聰明的什麼都沒問,又與寧望雪閒話了一會兒,她又指著那桶草木灰問寧望雪,“好姑娘,這玩意兒當真能防蟲?根爛了還能發芽?”

“書上是這麼寫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寧望雪歪了歪頭,笑容燦爛:“我也正試著呢。”

她先將書中草木灰的所有作用都試一遍,之後彙集成冊再讓相關人員大面積試用,確定沒問題了就可以推廣了。

這個時候,除了一小部分人用碳和木頭絆子,大多數人燒火做飯取暖什麼都是燒柴火。所以草木灰於他們來說就是廢物回收二次利用。

劉姥姥是乾活的好手,見寧望雪折騰土豆,看了一回寧望雪是怎麼做的,便請人再拿把刀跟寧望雪一塊掰土豆了。

掰好的土豆放在兩個盆子裡,之後用小推車推到另一邊的果蔬房裡。

那裡也是帶著玻璃的暖房,前幾天寧望雪便讓負責果蔬房的下人收拾出來一塊地方她要種土豆,這會兒先將掰開的土豆放在這裡,回頭瞧著時間種土裡也就是了。

這兩年玻璃在市場比例率一直在提高,加之工部這邊並沒有對玻璃配方進行保密,而是允許所有有意向開設玻璃坊的商人或是其他大靖百姓有償抄錄。

隻要交一份銀子就可以抄錄一份玻璃配方,所以很多人都抄了一份回去。再之後玻璃坊就越來越多,多到玻璃的價格也受到了衝擊。

越來越多的玻璃製品問世後,哪怕是生活在鄉下的劉姥姥也對玻璃不再陌生,隻是寧望雪的寧園玻璃實在是多到超乎她的想像。

看會兒跟著寧望雪進了果蔬暖房,浮現在心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錢人家就是跟他們不一樣,種菜的地方都比鄉下住人的屋子好。

看向走在身側的寧望雪,劉姥姥真心感歎了一句:“當年我頭一回瞧見姑娘時,就知道姑娘是個有福的。”

寧望雪聞言,輕笑出聲。

“果真這般,那就更應該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