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太太信裡提的那些事，尤其是寶玉和她家玉姐兒的親上加親，賈敏是想都不想就要拒絕的。

先說賈璉的婚事吧。賈珠兒是春天沒的，到九月份也才出小功。按禮製，堂兄弟間要守九個月的大功，讓賈璉在大功孝期內成親……她的二嫂不是太賢惠了就是下了個套子。

賈璉娶的是王家女，不管她二嫂圖什麼，那都是王家女的戰場，她一個遠在揚州的姑媽，也沒必要摻合進去。而且賈珠與賈璉都是她的親侄兒，若是連這點守製的規矩體統都沒有……吃些教訓也好。

再一個就是趙姨娘懷了‘賈珠’這事。既然闔府都傳那是‘賈珠’，不管能不能平安生下這一胎，趙姨娘這一局都輸了，她才不會回京看她二嫂那副勝利者的嘴臉呢。

拿著賈珠做筏子……也不知道她那位好二嫂會怎麼對待這個孩子了。

怕是也好不了了。

賈敏沒因為趙姨娘腹中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她親侄子就生什麼憐憫之心，在這一點上賈敏天然的站在了正室嫡妻的立場上。

賈敏是嫡出，嫁的男人是嫡出，生的孩子也是嫡出。也許在讓王夫人不開心這件事上她會一直努力，爭取更好的業績，但出身和立場卻讓她絕對不會放下身段去拉攏趙姨娘。

……

相較於那些雜七雜八的消息，老太太話裡話外親上加親的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讓她閨女給王氏做兒媳婦，然後讓王氏明正言順的給她閨女立規矩？

她生的是親閨女，又不是宿世的仇人，怎麼可能讓她親生的閨女去受磨搓。

再換個更功利一點的角度吧。

榮國府雖然還是榮國府，但她老子沒了，她大哥襲了一等將軍，她二哥是次子，無爵可襲，這麼多年仍舊是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人都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這門親事在父輩這裡就門不當戶不對了，更彆提寶玉也是次子了。

隻要賈蘭活著，寶玉就永遠越不過賈蘭去。

再從人品性情上看，世人都說三歲看到老，寶玉比玉姐兒大一歲，她雖然沒見過寶玉，可卻也聽人說過寶玉抓周時就抓了盒胭脂。

好吧，那盒胭脂是她悄悄使人放進去的，這個可以不算。

但他喜吃丫頭嘴上的胭脂，這事沒冤枉他吧？

頑劣異常，又極惡讀書，小小年紀隻喜在內幃廝混，這樣的人除非大變故，否則性情再難改變。

她兒子雖然年幼，可自來聰慧，隻要平安養大將來定不會遜於其父，玉姐兒有這樣出息的父親和兄弟，什麼樣的婚事做不來？

老太太都沒敢直接提出親上加親，隻話裡話外的暗示，不就是知道這門親事不對等？

賈敏心裡對賈母為了親孫子而算計親外孫這事有些微惱，但到底是自己的親媽，氣過一回就過了，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不過轉念間看到了在一旁與黛玉投壺的寧望雪，不由又改變了主意。

她可以借著這封家信試一試小電母，看看能不能從她那裡得到些有用的心聲。

是日，林如海下衙回來，換下官袍後便一身家常衣裳的坐在賈敏對面飲茶，賈敏見林如海心情還好便輕聲細語的將賈母信裡的暗示跟林如海學了一遍。

當然了，娘家那些勾心鬥角的事，賈敏一概沒說，還因為某些在她看來不得不的原因儘量的在林如海面前美化了一回娘家的人和事。

不想林如海還沒什麼表示呢，一旁的寧望雪卻猛的抬頭朝這邊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一邊與黛玉姐玉一塊擺弄手上的巧環，一邊在心裡瘋狂吐槽：

【表哥表妹親上加親？……不是吧，不是吧，你們不會連骨血倒流，血脈回頭這種事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了！賈家那老太太一定是老史家派到賈家搞滅族的。】

【團滅都要拖上林家，這一網打儘的愛，忒特麼深沉了！】

想到這裡，寧望雪又蹦躂出了某首歌的旋律，於是自己填了詞借著那曲調又來了個即興發揮，你還彆說，還挺押韻：

【來吧，來吧，生個天殘！】

【來吧，來吧，一起玩完！】

林如海：‘連說帶唱，你是有多期待這種事呀。’

賈敏拿著帕子的手指微微抖了兩下，見林如海眼皮子都隨著這句心聲抽搐了好幾下，便知道他也快被這聒噪的小電母弄崩潰了。

想到林如海白天都在前面衙門，隻有早晚那點時間才會接觸寧望雪，而她則是從早上睜開眼就得面對這聒噪的電母便沒辦法同情林如海。

嗬！活該！

不過興災樂禍的同時，賈敏也不得不承認她之前想了很多這門親事的利弊得失，就是獨獨沒想到骨血倒流這種情況。

太好了，她終於知道怎麼回信才不會下了老太太的面子了。

╮(╯▽╰)╭

林家有好幾套精致的巧環玩具，每天都會讓黛玉姐弟和寧望雪玩一會兒。這會兒黛玉正在教弟弟解九連環，寧望雪則拿了個天螺環在手裡擺弄。

吐槽了一回賈母這種扶貧提議後，寧望雪用自己的小腦袋瓜子琢磨了一回原著，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林小哥兒身上。

這位要是夭折了，賈母那提議就不是扶貧而是趁火打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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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周歲了，林家獨子也有了一個非常正式的名字。

林遐！

林如海為獨子起名林遐後，又順帶腳的多圈了‘鶴齡’一詞。賈敏問林如海‘鶴齡’是表字否？林如海搖頭，他給兒子準備的表字是‘鳴鶴’二字。

鳴鶴，美君子也。

而且兒子的名字與表字相互呼應，也有龜鶴遐壽之意。

於是出於父母期盼兒女皆長壽的心思，鶴齡就成了林家小哥的乳名，從此經常被人喚一聲‘鶴哥兒’了。

鶴哥兒極為聰慧，隻要旁人教上一遍他就能全都記住。這會兒黛玉隻教了他一遍九連環要怎麼解，他就能自己一點一點的解開它。

有這麼個親弟弟珠玉在前，隻要黛玉不瞎就不會看上賈家那塊破石頭吧。

寧望雪偶爾會看著鶴哥兒發呆，時常會想著如果鶴哥兒平安長大，林家是不是就能用上那句‘一門雙進士，父子皆探花’的美譽。

少時，看著將九連球解開，揚頭對黛玉笑著要誇獎的鶴哥兒，寧望雪突然神色認真，沒有一絲嬉皮笑臉的心忖了一句：

【活下來吧！】

還在那邊說話的林如海和賈敏同時一頓，不約而同的朝黛玉姐弟和寧望雪所在的方向望去。

當二人看到寧望雪的視線落在鶴哥兒身上時，二人心裡都不由緊張了一下。

這話……是什麼意思？

……

‘姑媽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無獨有偶，坐在陪嫁的大床上，王熙鳳一邊回味剛剛聽到的那句心聲，一邊眼神陰冷的看向走出去的親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