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後。

“阿綱的身體裡是彆人……”山本的眼裡有些迷茫, 他有點不太能理解笹川說的話，準確來說是沒辦法想象。

“唔……你說獄寺其實已經知道了, 但是他因為詛咒忘記了？”山本沉吟了片刻, 問道。

“是的，獄寺君讓我之後不要再將這件事告訴他……”京子微微皺著眉，“他說等到時機到了的時候才……但是我不太明白什麼才是時機到了的時候。”

“我想要將這件事告訴你們，是希望你們能知道真相, 然後在以後我們再進入副本裡的時候能幫上阿綱君的忙……而且, 我也想幫阿綱君回到正常的生活。”京子的聲音很輕, 在風聲中並不明顯, “但是，我暫時還沒有想到辦法，我不知道該怎麼做……阿綱君的記憶裡也沒有解決問題的線索。”

而且, 他們要怎麼去面對外面的這個沢田君？

首先肯定是要隱瞞的，因為沢田君實際上並不是阿綱君，他是搶走了阿綱君的身體的不知名人士。這個人代替了阿綱君的身份, 而且對阿綱君有很明顯的惡意——在這次的副本裡, 外面的沢田君也給阿綱君帶來了很大的麻煩……阿綱君差點就真的被“消滅”了一部分意識了。

實在是太危險了，所以絕對不能讓沢田君知道阿綱君的事，而且因為沢田君對阿綱君的敵人，她也有理由懷疑沢田君當年是故意要搶走阿綱君的身體的……雖然那個時候阿綱君才隻是個小孩, 但不代表搶走了阿綱君的身體也隻是個小孩啊。

透過綱吉的記憶，京子看到了很多相關的事, 那往往是鬼怪想要附身到一個活人身上然後複活的故事……和現在的沢田君和阿綱君的情況有點像。

所以沢田君實際上也有可能是一個年齡很大的鬼。

而且擁有奪走彆人的身體的能力的話，在阿綱君的記憶裡，這樣的鬼的能力是很強的，也是相當危險的。

他們絕對不能輕易“攤牌”。

“原來是這樣……”山本的眉頭緊皺, 雖然他還有很多細節都沒有聽懂，但他大概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麼了。

首先肯定是要維持之前的做法，不要告訴外面的阿綱關於副本裡的阿綱的事，因為外面的阿綱對副本裡的阿綱有很大的惡意，甚至會威脅到副本裡的阿綱的性命。

——原本這種涉及性命的問題，本來不是山本一個普通學生能輕易參與的，但在經曆過那些副本之後，儘管現在山本還沒有恢複關於副本的記憶，卻也可以相對冷靜地去面對這些聽起來相當魔幻的問題了。

“我會瞞住外面的阿綱的。”山本說道，然後頓了頓，“另外，我也會想辦法了解清楚外面的阿綱的情況……隻是我們想幫到副本裡的阿綱的話，可能沒有這麼簡單。”

因為他們是被動被拉進副本裡的，在再次進入副本之前，他們根本沒辦法見到副本裡的阿綱。就算現在知道副本裡的阿綱現在平時就在阿綱的身體裡，但他們也根本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喚醒那個身體裡的真正的阿綱。

如果亂來的話，肯定還會引起外面的阿綱的懷疑，所以他們現在能做的事其實不多。

仔細想想，最好還是先按照獄寺那家夥的話做比較好。

“我會想辦法叫醒那個身體裡的阿綱，但是為了以防萬一，笹川你最好不要出手。”山本無意識揉了揉手臂——之前骨折的部位，“而且，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誒？”京子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山本先是撓了撓臉，然後有些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我的腦子好像出了點問題。”

京子聽到山本這麼說道。

她完全愣住了，一時間沒明白山本的意思。

然後她才突然想起，之前山本在遊泳池的副本裡經曆過的事——事實上她並不知道在那段時間裡山本君都經曆過了什麼，因為她是從阿綱君的視角去看那段時間的事的，她隻知道那段時間山本君也並不輕鬆，除了必須要完成的遊泳任務之外，好像還經曆過了一些彆的什麼事。

她原本以為山本君身上並沒有像獄寺君那樣的詛咒，因為山本君身上並沒有像獄寺君剛剛離開副本時那樣出現一些其他的印記和花紋，但現在看來，山本君受到的“詛咒”，和獄寺君也許並不是同一種類型。

京子的眼瞳緩緩縮緊，她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山本，一時間連呼吸都忍不住提了起來。

“從那次副本裡出來之後，我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夢。”山本笑了，他的笑容看起來並不勉強，隻是他的臉上滲出的一些冷汗能稍微看出他的真實情緒——他的生活從來都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樣安穩。

“我經常會夢到我在各種地方自殺，有時候是天台、有時候是在並盛的某個角落……有時候是跳樓、有時候是用刀、有時候是用槍……”

“很奇怪，我明明沒有真的碰過槍，但是那種手感卻很真實。”

山本看著京子，眼神意外的平靜。

“我死了很多次。”

一直到昨天晚上，其實都在夢境裡重複著死亡。

“但是夢境的內容我卻有很多都不記得了，每次醒來之前我都會想要努力記住，但每次醒來之後我卻都隻記住了死亡的感覺。”

“笹川，我身上也有詛咒。”

山本認真地看著京子，語氣異常平和地說道。

“——會讓我遺忘掉很多事的詛咒。”

“……”京子愕然地看著他，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來。

“所以也許我現在還記得這些事，但明天起床之後我就又不記得了……阿綱不是說過嗎，我們都是被專門針對的人。”

“獄寺是，我也是。”

山本緩緩闔了闔眼，看著京子那有些錯愕和茫然的表情，突然笑了。

“我的腦子不是很好，所以很多事都不能確定……所以笹川，接下來可能還是要麻煩你，暫時一個人繼續堅持下去了。”

“……”京子看著山本，緩緩眨了眨眼，然後她抿緊了唇。

她看著山本的眼神莫名有些悲傷，但這種悲傷又很快被壓了下去。

“是，我會努力的。”

“嘛，其實也不用緊張。說不定我其實隻是會忘記夢境裡的內容呢？等明天醒來的時候，我其實還會記得現在的談話……”山本哈哈地笑著，笑聲爽朗讓人放鬆——儘管他們其實都不抱太大希望。

“……嗯。”京子隻是輕聲回應了一句。

“不過，你可以嘗試去找一下雲雀。”山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停下了笑，說道。

“雲雀學長？”

“啊，雲雀那家夥也許會有什麼辦法……不過我其實也不確定，我隻是感覺他可能會知道得更多。你看，你剛才也說了，在我們國中開學之前，隻有雲雀成功主動再次和阿綱搭檔上了吧？”

“笹川你的猜測可能是對的，除了你之外可能還有可以保住記憶的人，或者是哪怕忘記一切都可以做些什麼的人……可惜這個人暫時還不是我。”說到這裡，山本像是有些遺憾地頓了頓，眼神也沉了沉，然後他才再次笑道，眼裡全是認真，“不過我會努力的，下次再進入副本的時候，說不定我也能找到什麼辦法可以像你一樣保住記憶呢？”

“在這之前，你可以繼續找下去。如果雲雀也不是的話，就再找其他人……阿綱過去的搭檔有很多人，我的直覺告訴我，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見到他們的……你也這麼覺得吧？”山本朝著京子眨了眨眼，這麼笑著說道。

……

談話很快就結束了，結果其實和她想要的相差很遠，但談話到了最後，京子的心情其實平靜了很多。

山本君給人的感覺很不可思議，她以為她在知道了山本君可能也會失去記憶之後她會很恐慌，但實際上她卻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其實即使山本君不說，她也一定會繼續找下去的。山本君不行的話就去找雲雀學長、雲雀學長不行的話就再去找其他人……比如那個叫六道骸的、曾經哪怕是在外面的世界、原本應該失去了記憶但依舊還能幫到阿綱君的人。

不過有山本君的安慰，她還是感覺好多了。

阿綱君的同伴都是一些不可思議的人呢。

在和山本的談話之後，京子並沒有馬上離開學校。她知道繼續留在學校會有什麼後果，但她還是在深呼吸之後，來到了接待室敲響了接待室的門。

“進來。”

雲雀學長的聲音從接待室裡傳了出來。

他果然在啊。

京子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拉開了門。

“你好，雲雀學長。”

“你是……”彼時，雲雀坐在辦公桌後，抬眼看了京子一眼，“笹川京子？”

“你來這裡乾什麼？放學後還留在學校，是想被我咬殺嗎？”

“非常抱歉，雲雀學長，我其實是來找你說一件事的。”京子有些緊張地握了握拳，眼神有些不安卻異常堅定，“和副本有關的、和阿綱君有關的事。”

雲雀的筆尖頓住了，他再次抬眼看向了眼前的少女，難得的正視讓笹川京子的心臟都有些緊繃。

——雲雀學長給人的感覺有點可怕。

“……”雲雀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他放下了筆，隨手拉開旁邊的抽屜拿出了裡面的手機，然後起身往門的這邊走了過來。

京子下意識往旁邊側身讓了一步。

“跟上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雲雀瞥了京子一眼，說道。他的聲音很平和，甚至有些隨意。

“誒？”京子頓了頓，看著雲雀毫不逗留的背影，下意識小跑著跟了上去，“那個，雲雀學長，我們要去哪裡？”

“醫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