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了。

它再次站在了身後。綱吉緊盯著屏幕右上角的監控畫面, 能很清晰地看出“自己的背影”的緊張。

電話裡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綱吉的確沒辦法進行安撫。

在這一行上，他是根本沒有接受過相關的培訓的完全的新手, 無論怎麼樣都應付不來的。

“就是這樣, 那麼祝您生活愉快。”綱吉隨口敷衍道, 然後果斷掛斷了電話。

在掛斷電話的那一瞬間, 身後冰冷的陰氣顯然更重了。

“有人讓我帶話給你！”在關鍵時刻，綱吉喊了一聲。

他原本並不想這麼做, 因為這個任務是注定沒有辦法完成的，在無法觸碰到對方的實體的情況下不能冒險, 所以在對方沒有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也不打算提醒。

而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件事，反而一直在關注工作上的問題，完全將他當成了普通的員工, 而且一直在監視著他——如果他能順利完成這些撥打電話的任務的話, 應該能蒙混過關。但他還沒有厲害到這種程度。

剛剛那個才第七個電話, 而名單上的“人”有一百個, 再繼續下去可能還會遇到更刁鑽的客人, 萬一被投訴了的話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文檔上的話術開頭其實是要先自我介紹報工號的，但剛才他就刻意忽略了這一點, 就是為了避免對方投訴。原本以為不報工號會被抓到，但剛才看上去也沒什麼反應，他還以為順利混過去了。

不管怎麼樣, 這一百個客戶, 他是肯定沒有辦法順利完成的，所以他隻能冒些險了。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

其實他也根本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就是需要帶話的目標對象。

綱吉緊張地等著後面的東西的反應，下一秒, 明顯感覺到了陰氣的波動。

身後的東西沒有說話，也沒有顯形，像是在等著他的話，綱吉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可以讓我先看到你嗎？我需要確認一下你是不是本人。”直接說內容是不可能的，他根本不知道內容，綱吉隻能先扯身份問題。

“我需要先保證t……”說到這裡，綱吉的語氣一頓，突然反應了過來，瞳孔驟縮。

一瞬間，綱吉的頭皮都要炸開了，他趕緊穩定心神，繼續說了下去。

“我需要保證他的話能傳達到他想要找的人那裡。”

鞋印是高跟鞋，那個時候電話裡的聲音也被電波模糊過，聽上去有點性彆不明的感覺。

但是那個鞋碼，不對勁。

鞋碼太大了。

其實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但之前也根本沒想到性彆的雷的引線會在這一刻突然出現——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綱吉僵著脖子，沒有回頭。

“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先走到對面，可以嗎？”綱吉的聲音有些不明顯地顫抖，卻膽大地繼續提出了要求。

但幸好，對方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件事。

從剛才的打電話任務再一次跳回了帶話任務，身後的東西好像也有了一些改變。

是多了一點自我意識嗎？

綱吉盯著屏幕右上角的監控畫面，親眼看著那個畫面黑了一瞬，滋滋地閃過了一些什麼，再次亮起的時候，就變成他的正面了。

一瞬間在屏幕裡看到了自己的臉是什麼感覺，綱吉並不是很想細想，他僵硬地抬眼，看著站在對面那個突然顯形，臉色慘白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他的青年，心都漏跳了半拍。

懷裡的藍波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音節，眼白一翻差點背過氣去。

綱吉抬頭看著他，像是在確認長相一樣，視線一寸一寸地掃過了他的五官。

“抱歉，我需要再繼續確認一下。”綱吉撐著桌子，試探性地慢慢站起，身體微微前傾，像是為了看得更仔細一樣，“你可以湊近一點嗎？”

對面臉色慘白的青年似乎有些不耐煩，一個眨眼就貼上了綱吉的眼前。

倒、倒也不用這麼近。

綱吉臉上一僵，冷汗從眼皮滴落，沒敢繼續動。

過近的距離讓他清晰地聞到了腐臭味，綱吉強忍著想要馬上後退的衝動，直視著對方的眼白。

綱吉愣了愣。

他居然從這張慘白的臉上，看到了些許情緒波動。

這家夥，明明很想殺他，但是卻在忍著殺意……這家夥，在期待著什麼。

是他要帶得這句話嗎？

【真美，以前有過這種事嗎？】

【有的。上一次的變態殺人狂副本沒有，但是我的那次副本有的。那些對我很好的哥哥姐姐，是有自己的意識的，可以溝通的……就像我一樣。】

對了，真美也是有自我意識的。

但之前有自我意識的人裡，真美是和炎真有關係的，真美提到過的那些人好像也和現實裡的彭格列有關的……眼前這家夥，應該隻是普通人。

但是，說不定……

“你，想見他嗎？”綱吉突然說道，指縫間夾著的桔梗卡牌並沒有被馬上甩出去。

如果有彆的溝通方法的話。

“他很想見你。”綱吉直視著那張慘白的臉，親眼看到那張臉上慢慢有了一些僵硬的表情。

殺氣，依舊有。

但是，相比起想見某人的心情，殺氣可以忍耐。

“我們做個交易吧。”綱吉慢慢後退，抱著藍波站直了些。他低下頭，看向了手邊的紅色電話，“這個，借給我用一下。我會想辦法讓你和他見面。”

“相比起我來轉達，讓他親自和你說不好嗎？”反正他也不知道要說的話是什麼，這麼下去也隻能打起來，然後再用靈力威脅。但如果能用更好一點的方法的話……

“你也很想……見到他吧？”

青年沉默著，良久，他緩緩後退，同樣站直了些。

他的身體僵硬，臉上慢慢裂開，滲出了鮮血，像是在威脅一般，對著綱吉咧了咧嘴。

猙獰、恐怖……但暫時可以達成合作。

不過殺意一點都沒減，也就是說及時他真的幫它們見面了，這兩個家夥大概也不會對它心懷感激。

或許也不是沒有感激，隻是必須要遵守規則罷了。

就算他讓它們見面了，但是他本來的任務是帶話，隻要這個帶話的任務沒有完成，那麼結果都是一樣的……現在頂多隻能拖延一些時間。

但他就需要這樣的時間。

沒有可能隨時會響起的其他電話鈴聲打擾，也沒有其他突然出現的鬼打擾……除了他身上背著的繩圈詛咒之外。

“這樣交易應該是不被允許的吧，雖然可能還沒有明確的規定。”綱吉重新坐下，仰頭看著站在對面的青年，氣勢卻並沒有落入下風。

“所以，暫時的保護和屏蔽，就先交給你了。”

“如果我死了，你和他就沒辦法見面了。”綱吉提醒道，“我是唯一能幫助你們的人。”

“就算你想殺我，也請你，暫時忍耐。”

“就像他一樣。”最後一句當然是經過了些許修飾的，那個血腳印不殺他才不是為了讓他幫助它們見面而強行忍耐的，單純隻是因為規則限製而已。

但這種修飾對雙方都是有利的，綱吉並不介意用上。

青年同意了。

儘管他依舊站在對面，盯著綱吉，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

綱吉也不介意，反正就算這家夥走遠了，也還是可以監視到他。

綱吉的手搭在了話筒上，看著座機上的數字號碼在思考著。

問題來了，他要輸入什麼樣的號碼，才能聯係到外面？

這台電話和外面電話亭裡的電話是一樣的，那應該也可以像藍波一樣聯係到外面。

“藍、呐，你之前怎麼打電話給我的？撥打了什麼號碼？”綱吉低頭看向藍波，顧忌到對面的鬼，並沒有直接喊出藍波的名字。

這麼小的孩子的話，迷路了最先應該打電話給自己的熟人才對……啊但是這孩子之前好像相當自信地認為是大人迷路了。

“藍、唔！”暈暈乎乎根本沒緩過神來剛想自稱藍波大人的藍波一把被捂住了嘴，“唔唔！”

“直接說號碼就可以了，彆說名字。”綱吉壓低了聲音，但他也知道對面的鬼一定能聽到。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本來就該防備的。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藍波看到綱吉示意地看向了對面的鬼的眼神，跟著看了過去之後被那張慘白的臉再次嚇了一跳，再次安分了下來，躲在綱吉懷裡，委委屈屈地咕噥道。

“能說得更清楚一點嗎？”綱吉儘量放柔了語氣，避免給藍波造成更大的心裡壓力。

“本大爺、本大爺隻是這麼拿起來了而已。”藍波哼哼唧唧地抬手示意了一下，將臉埋在綱吉胸膛，堅決不肯抬頭。

能被嚇到大概是這孩子現在唯一的優點了。

綱吉攏了攏藍波的小手，任由藍波扒在他身上。

直接拿起來嗎？

綱吉試了一下。

話筒裡傳來的嘟嘟聲相當清晰。

果然沒這麼容易。

藍波那邊沒什麼參考價值，能打通應該和藍波本身做了什麼的關係不大。

那就是……他這邊？

那個存在就算想幫藍波聯係到外界，應該也需要一個定位點，就像以前的副本一樣的話……綱吉看向了自己手上的指環。

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