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嫿小時候還跟爺爺奶奶下過地, 花生、紅薯、玉米都種過,但前世十多歲,穿越後十四歲, 幼時的記憶早已消失在時間長河之中。
她沒有故意隱瞞紅薯輪種的消息, 而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輪種, 和什麼作物輪種,與其外行指點內行, 不如稍加提點,讓戶部的人自己去研究。
早前的牛痘疫苗、青黴素都是這麼做的, 太醫院那邊可以, 戶部自然也可以。
商隊帶來了筐紅薯, 其中小部分被楚嫿吃了和送人, 大部分被錦衣衛拿走, 同時也帶走了商隊的信息。
對於一無所知的陌生作物, 與其一群人悶頭研究, 從頭開始, 不如去詢問當地已經種過紅薯的老農, 能少走許多彎路。
日子一天天過去, 百姓們貼對聯,掛燈籠, 買炮竹,處處都是年味。
平常舍不得買總想著省一點是一點的好東西, 也會狠狠心買上一點——春節是個特彆的日子。
過年了, 皇帝都封筆休息, 老太師老太傅暫停授課,五皇子也回宮過年,楚嫿也能在不間斷的忙碌之中稍微鬆快兩天。
許是被錦衣衛提前警告過的緣故, 楚琪從鬆山學院回來後沒跑到楚嫿面前刷存在感,老實地待在自己的院子中。
楚淑受到“扣嫁妝”影響,不再渾身的白蓮味,安靜待在楚老太太身邊,看著倒是順眼許多。
偶爾楚琪面色不憤地是要說什麼,楚淑也會使眼色讓他不要在過年的時候鬨,明明是更年幼的妹妹,卻比哥哥更靠譜。
各方有意粉飾太平,今年的年夜飯是近幾年來最和平的一次。
安安穩穩度過這一茬,楚平和溫氏都鬆了很大一口氣,他倆是真的怕這個年不好過,一直戰戰兢兢的,時刻擔心要收拾爛攤子。
飯後,楚老太太借口消食讓楚琪和楚淑攙扶著她出去走走,這一走就沒再回來,隻讓人傳了“年紀大,乏了”的說辭,早早回去歇息,楚琪和楚淑也沒再回來。
“那就我們一家口守歲。”楚平一點都不介意,還覺得這樣挺好。
人越少,越不容易出錯,他也不需要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就怕親娘、楚琪、楚淑說出什麼不對的話來。
他沒有絕佳的圓場反應和速度,很容易穿幫的。
溫氏露出一個溫婉的笑意,她也覺得這樣好,可主母的身份令她不能說這樣的話。
“勤兒要是在,就是我們一家四口辭舊迎新了。”
“好男兒誌在四方,他也是為皇上為朝廷辦事去了。”楚平自己沒太大誌向,對兒子期望還是挺高的,“隻要他好好乾,明年回京就能升職,很快就能超過我了。”
一想到兒子年紀輕輕就能和自己平級,楚平心中一點都不酸,還很是驕傲。
誰家兒郎二十一歲就能升到五品?是他家的呀,嘿嘿嘿。
當然,要是女兒也能入朝為官,那就更好了。
楚平看了一眼默默嗑瓜子的楚嫿,希望這一天不太遠吧。
今年沒有一大一小兩朵白蓮花在旁陰陽怪氣,溫氏的心情格外好,揶揄夫君:“那你是不是也得努力,爭取不被兒子越過?”
楚平的笑容緩緩消失,夫人這是嫌他不夠卷?
夫人,你變了!你以前明明說我這樣挺好的,說你就喜歡這樣的。
接收到來自楚平的譴責目光,溫氏平靜地端起茶杯喝了兩口。
她以前是覺得夫君平庸點鹹魚點挺好的,主要是不惹事,日子清閒且平靜,可現在兒子女兒接連奮起,平庸的夫君就顯得不夠看了。
人家都是當爹的拉扯兒子和女兒,他們家竟然是女兒拉扯哥哥和親爹,這像話嗎?!
溫氏一個字沒說,又像是把什麼都說了,楚平的精神頭都萎靡起來,兒子女兒太優秀,他這個當爹的是真的難啊。
楚嫿嗑著瓜子旁觀親娘馴夫,要不是女兒的身份在這,真想給親娘鼓個掌。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竟是係統覺得此景甚好,手動為自己的鼓掌聲配音。
係統:【嫿姐,我早就想說了,你爹是不是太鹹魚了點?】
楚平、溫氏:“……”
其他人:“……”
楚嫿假裝沒看到親爹精彩的臉色,給出極為中肯的評價:【我爹的物質欲望很低,給他好東西他會用,給他品質一般的他也可以,沒什麼特彆的需求,所以誌向不高,讓他循規蹈矩地辦事可以,靈活應變的能力不足。】
【這也是刑部四司,他會被安排到司門司的緣故,事比較少,非常清閒,按規矩辦事就可,不容易出錯。】
【清閒的部門不方便積累功勞,得靠年限和經驗一點點熬著,他又不太會拍人馬屁,就一直平平無奇地乾著,後來估摸著是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的,就主動當一條鹹魚了。】
楚平給了溫氏一個疑惑的眼神:女兒怎麼這麼了解我?你說的?
溫氏搖頭:沒有,應該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
楚平立馬高興了:女兒了解我!開心!
溫氏:“……”
係統:【前幾個月我還看他努力過,結果可能是奮進太累了,沒多久又恢複成鹹魚模式,看得我很想拿根棍子給他翻個面。】
係統奶呼呼的聲音說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有一種小孩子故作成熟的喜感。
楚嫿忍住笑意:【統兒,你彆對一條鹹魚有太大要求哦。】
係統:【可你爹對自己的要求也太低了。】
楚平不服,五品誒,低嗎?不低了!
楚嫿:【隨他,我又不能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奮進,能維持現狀也不錯。】
係統:【嫿姐,你對你爹的要求也很低哦。】
楚平嘴角上揚,在心裡道:那是因為嫿兒心疼爹爹啊。
溫氏一看他那笑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著調的,低頭默默喝茶。
心疼你?不存在的。
果不其然,楚嫿說:【沒事,大號廢了還有小號。】
楚平笑容微僵,大號小號?什麼意思?
係統恍然大悟:【對哦,你爹不行還有你哥呢。】
【怪不得你斥巨資給你哥找來那麼多資料,原來是知道你爹靠不住,在培養小號啊。】
楚嫿和係統還在聊,可楚平已經神情恍惚,完全聽不到了。
原來大號是他,小號是楚勤,女兒不是心疼他,是知道他不行,徹底放棄了嗚嗚……
楚嫿:【統兒,大過年的,我哥在做什麼?】
係統:【稍等,我瞅瞅。】
溫氏見楚平依舊神思不屬,一副被打擊得不清的模樣,趕緊捏住他腰間的軟肉狠狠轉了一圈。
兒子的消息都不聽,想啥呢?!
“嘶——”楚平倒吸一口涼氣,正要問溫氏乾嘛掐他,又被掐了一下大腿,疼痛感令他迅速回神。
楚平趕忙去看楚嫿,就見楚嫿好奇地看著他,對上他的視線後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很快彆開視線,像是在說:您又惹到娘親了啊?
楚平心裡苦,但沒法說。
係統:【咦,你哥有桃花運誒。】
楚嫿的精神立馬振奮起來:【啥?展開說說!】
她哥面容俊朗,身高超過一米八,能文能武,二十歲還沒定親,其中既有楚平和溫氏想讓他先立業再成家的意思,也有這家夥過於直男擋掉太多桃花的原因。
人家姑娘在他腳邊掉了一張手帕,一般公子都是撿起來還回去,然後趁機聊上幾句,互通姓名、家世,回去後問問家人對方人品、家族家風如何,再找機會見第二面。
結果楚勤是怎麼做的?
這廝把手帕還回去,說完“姑娘,你手帕掉了。”,然後轉頭就走。
人姑娘當時就懵逼了。
就這樣不解風情的鐵血直男,居然還能有桃花運,聽到這個消息的楚家人都激動了。
據說睡覺的楚老太太側耳傾聽著,一直嫌楚嫿和係統叭叭叭好煩的楚琪和楚淑也不嫌了,這瓜好!
楚平和溫氏最為激動,難不成他們期盼許久的兒媳終於要來了?
係統:【你哥是欽差大臣啊,一開始是隱瞞身份慢慢查,可是這麼長時間下來,一路上辦了不少人,他的畫像、身份信息全都傳開了。】
【近期他在金陽縣落腳,當地縣令看他大年十不能回家,覺得他一個人在外過年怪可憐的,就花錢從青樓找了個紅牌,讓她來伺候楚勤。】
【門一打開,紅牌就嬌嬌弱弱地往楚勤身上撲,楚勤哪見過這等場面?嚇得一邊喊著“你不要過來啊!”,一邊一拳出去,把人家紅牌打成了熊貓眼哈哈哈……】
這一瞬間,聽到的男女老少都沉默了。
整個楚家回蕩著係統囂張的笑聲:【楚勤真的笑死我了!紅牌真的會謝哈哈哈哈……】
男人咬牙:見過不解風情的,沒見過你這種見面就直接把風情揍了的!
女人無語:就算你不喜歡風塵女子,也沒必要見面就打人吧?打成那樣,人家還怎麼接客?
楚嫿腦洞再大,也沒料到會是這種神展開,無語了秒鐘才問:【紅牌打他了嗎?】
係統一邊笑一邊說:【沒有哈哈。】
【紅牌主動說明自己為什麼會來,楚勤連忙賠禮道歉,擔心她未來幾天不好接客,還想賠點銀子給她。】
這是楚勤會做的事,眾人欣慰點頭。
不解風情沒關係,品性正直就好,就是……用銀子或美色賄賂欽差是地方官員的必備節目,按楚勤這種做事方式,他帶去的錢夠賠的嗎?
係統的語氣正色起來:【紅牌沒要他的錢,隻想求他辦一件事。】
楚嫿嗅到了大瓜的味道:【什麼事?】
係統:【替她尋找失蹤的爹、哥哥、弟弟、未婚夫。】
楚嫿:???
眾人:???
怎麼一失蹤就四個,捅了失蹤窩了?
係統接著道:【她說,最早失蹤的是她爹和哥哥,今年洪水過後,家裡實在沒什麼餘錢,爹和哥聽說招曠工,就和村裡的人一起出去乾活了。】
【結果這一走就沒回來,杳無音訊的,她和弟弟都急了,村裡人也著急。然後,村裡組織一群人去找礦場要說法,也是一去不返。】
【她又急又氣,跑去報官,後來得知消息,說是那些人根本沒有去礦場,礦場的人都沒見過他們,可能是半路去了彆的地方,或者被山賊殺了。】
【姑娘哪能接受這種說法啊?她自己偷偷摸摸去礦場,到那就看到官兵管得非常嚴格,誰都不準進入,很多人打著赤膊采礦,其中有一個就是她認識的村裡人。】
【姑娘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可她看到了官兵,不知道縣令是不是和這些人同流合汙,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才好,還沒想出辦法就被人發現,被賣到了青樓。】
楚嫿:【朝廷正經開礦不需要這麼隱藏,要麼是朝廷不知道的礦脈,要麼就是當地官員瞞著朝廷私自開采。】
係統:【是前者,嫿姐你猜這是什麼礦?】
楚嫿:【應該是金屬吧?銅、鐵、金、銀都有可能,否則利潤不夠,他們不會鋌而走險。】
係統:【答對啦!是銅!】
一聽是銅,楚嫿渾身寒毛直豎。
私自開采銅礦,這結果可比鐵礦還可怕。
鐵礦還需冶煉,如果是要造反,得找人打造兵器、盔甲,還得找地方掩藏,想辦法運輸,過程越多,經手人越多,出紕漏的可能性越大。
可要是銅……融化鑄成銅錢,卡著每年的新銅錢發放時間流入市場,百姓很難辨彆真偽,尋找來源,還會對貨幣市場造成影響。
簡單來說,就是通貨膨脹,物價上漲。
楚嫿:【他們私鑄銅錢了?】
係統:【對。】
楚嫿:【是偽錢嗎?】
係統不太確定:【不是官方鑄造的銅錢,應該都是偽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