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1 / 1)

浴室的門闔著,流動的空氣難以進入,以至於整個空間都變得逼仄沉悶。

明亮的光線靜靜地淌著,在鏡子上折射出一小團光斑,恰好映在鏡子裡鬱綏的臉上。

男生的的微微低著,灰粉色的頭發粘連著微粘的汗水,淩亂的貼在鬢角,瘦削的臉龐趁著蒼白的膚色,顯得人有些孱弱。

鬱綏伸出手,用指尖彈了下手裡這張被折疊過很多遍的申請表,沒抬頭,啞著嗓子回複道:“這叫同寢,不叫同居。”

商訣不置可否,沒有在意這兩個詞之間的差彆,而是淡淡反問:“所以,你的答案呢?”

他已經將他的答案擺在了鬱綏的面前,現在,等待著的,就隻有鬱綏的答案。

願意,或者不願意。

不知何時,靜置在褲縫處的手被掩在了身後,商訣斂著眉,指尖在身後蜷縮了下,臉上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鬱綏卻沒有直接回答。

這個問題,其實在前幾天,崔喜軍就已經問過他了。他當時給出的的答案很堅定,是不願意。

他不願意和陌生人共處一室,不願意被人打破固定即成的生活方式,不願意把自己的狗托付給彆人照顧,也不願意,會在偶爾的某個深夜裡,被人發現偷偷埋在被子裡哭泣的懦弱的自己……

可在商訣問出這個問題時,鬱綏難得地遲疑了。

如果是商訣呢?

商訣早已在不知不覺之間闖入了他的生活,他目睹過他的凶厲,安慰過他的狼狽,接納過他的彷徨,也……

鬱綏的眼睫像是蝶翼一般簌簌地顫了下,在心底默默道出了最後一個詞。

商訣也,擁抱過他的脆弱。

所以,如果和商訣一起住在學校裡,好像並不是一件多麼難以讓人接受的事情。

他不僅能節省一定的時間來專心學習,補上之前那些落下的進度,還能避免再看到宋朗華來惡心自己。

鬱綏的心微微動搖。

他思索半晌,空氣之中的氣氛幾乎要凝固成為實質,卻又像是一條緩慢流淌的透明河流,在兩人之間無聲蔓延、膨脹,直到將躁動的新填滿。

鬱綏的手搭到了洗漱台上,細瘦的手指無聲地捏緊了邊沿的凸起,他拋出了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如果住宿了,那我的狗該怎麼辦?”

“我們兩個人都走了,不僅是我的狗,你的貓也會沒有人照顧……”

說到這裡,鬱綏忽然僵硬地卡住,因為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現在屬於一個無父無母的狀態,宋臣年和他關係再好,也不能幫他把狗接回去養,可商訣不同,他還有爺爺,即便他不在這裡住了,大不了把貓送到商爺爺家裡去,讓他爺爺幫他養貓。

可可樂呢,可樂和他一樣,身邊隻剩下了彼此。

鬱綏的眉輕輕蹙起來,唇瓣緊抿著,眼神裡帶著猶豫和無奈。

對面的商訣像是早就猜到他的

問題一樣,

⑷⑷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直接給出了答案:“co和可樂都可以留在這裡,我們可以請一個阿姨,定時來幫我們添置貓糧狗糧,順便幫你遛狗。學校附近就有很多家寵物店,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並不難。”

“而且,我已經挑選了一段時間了,已經找到了符合我們要求的人。”

流轉的燈光落到他的臉上,商訣說完,抬起眼睫看向鬱綏,無聲鬆了口氣,連語氣都帶上了些許輕鬆。

果然,鬱綏在聽完他的解決措施之後,表情也有些鬆動,像是在仔細思索這個可能性。

地上的可樂正在和他搖尾巴,薩摩耶被養的像個肉團子,搭配上那一身長直的毛,伸出舌頭,用黑而潤的眼睛盯著他的時候,更顯得呆呆胖胖。

鬱綏看著它,不自覺歎了口氣,他蹲下身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可樂的頭,然後仰起臉來,朝著商訣道:“可我害怕,可樂會不適應陌生人的接觸。”

“商訣,你知道可樂是怎麼來的嗎?”鬱綏又低下頭,摩挲了下可樂的下頜:“他是我在之前住的地方撿到的,那時候它才幾個月大吧,都沒有我的小腿高,可樂長得很憨,你彆看它現在一副對你格外親近的模樣,可我見到它的時候,它特彆凶,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它。”

“因為當時的它,是被人虐待過後丟棄的。”

鬱綏的臉上出現落寞的神情,他靜靜地看著薩摩耶的舒服到打呼的模樣,淩厲的狐狸眼微彎,露出些怔鬆的溫柔底色來。

“那個時候,它身上沒有一塊兒L好肉,有很多被刀劃出來的傷痕,因為太久沒人管,傷口都潰爛得不成樣子,就連右後腿都險些叫人打斷。”

“我強硬地把它帶到寵物醫院裡的時候,它被嚇壞了,張著嘴亂咬我,明明害怕的身體都在顫抖,還裝出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

根據鬱綏的描述,商訣的腦海之中不自覺浮現出當時薩摩耶遭遇的慘況,又垂眼去看現在可樂膘肥體壯的模樣,輕聲道:“不會嫌棄嗎?”

鬱綏被他問得一懵:“嫌棄什麼?”

商訣跟隨著他的動作蹲下來,和他面對面,指了指薩摩耶:“不會嫌棄臟兮兮的它。”

鬱綏溢出一聲笑來,搖頭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嗎,潔癖這麼嚴重,這也沒法摸,那也沒法碰。”

鬱綏:“不過當時的確是有一點點嫌棄的,畢竟我打了好幾針狂犬疫苗,被他咬得怪疼的。但好在它也算是有良心,知道我是在救它之後,就很乖順地來讓我摸它了。”

鬱綏:“等它傷口都好了之後,正好我們換了新的房子,它不會見到從前虐待它的主人,我和媽媽就乾脆把它接到自己家裡養著了。”

聽著他和自己講起從前的事情,商訣有些出神,他不知不覺間伸出手,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的指尖險些觸及到了鬱綏的手。

鬱綏剛一垂眼,就發現商訣的手沒入了可樂濃密的狗毛之中,略顯僵硬地撫摸著。

想到商訣要命的

潔癖,

鬱綏噗嗤一下笑出來,

他撞了撞商訣的手肘,懶洋洋道:“商訣,你這潔癖能忍?”

商訣感受著手心下毛茸茸的觸感,喉結滾了下,可樂回過頭來舔他,被他躲了一下,卻還是被舔到一小塊兒L肌膚,微粘濕潤的觸感停在皮膚表面,商訣騰的一下直起身,略微有些僵硬地收回手,應了聲:“能……忍。”

聽得出語氣十分艱澀困難。

鬱綏見狀,急忙把可樂的狗頭拽回來,而後站直起身一把將商訣的手拽過來,徑直打開了水龍頭。

冰涼的水流在掌心流淌,商訣的手被鬱綏握在手裡,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掌心的溫度,還有緩慢跳動的脈搏。

薩摩耶在底下胡亂蹭著兩人的腿亂拱,白色的狗毛沾了不少在衣服上,鬱綏擔心這笨蛋又湊上來亂舔商訣,慌忙撒開商訣的手,將薩摩耶一懟一懟擠出了門外。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位置巧妙地互換了過來。

鬱綏倚在門框上,先前面上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懶洋洋揚起下頜,狐狸眼映著璀璨的光:“喂商訣,既然能忍,那以後就多忍忍吧。”

“辛苦嘍,我的新室友。”

商訣合攏了掌心,水流從指縫裡穿插而過,又彙聚成線,滴答而下。

他被鬱綏的笑晃了下眼睛,緩慢站直身時,才發現自己的衣擺已經被打濕了一塊兒L。

商訣學著他的模樣笑起來,像是冰雪消融時的暖:“不辛苦,綏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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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住宿申請表是在第二天的早上送到崔喜軍辦公室的。

彼時崔喜軍正苦大仇深地用小鏡子照著自己光禿禿一片的頭頂,看著上邊零星掙紮出的幾根白發,頗感心酸。

鬱綏敲門的力氣大,直接把崔喜軍的嚇了一跳,小鏡子從手中掉落,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險些摔碎。

崔喜軍心疼地彎下腰將自己的小鏡子撿起來吹了吹,隨即瞪大眼睛看向鬱綏,這小潑皮難得沒惹事,反而老老實實地遞了張申請表過來。

崔喜軍眼皮一掀,伸手將那張皺皺巴巴的紙接了過來,商緊接著也遞了一張過來。

“住宿申請表”幾個大字端端正正寫在頂上,最下頭寫了兩人的名字。

崔喜軍沒好氣開口:“前兩天好聲好氣勸你倆服從學校安排,一個兩個跟我強個沒完,不是說打死都不來住宿嗎,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表遞上來是什麼意思?”

鬱綏笑笑:“還不是為了認真學習嗎崔主任,我和商訣回去認真思考了一下,認為學習的時間就是一點一點從海綿裡擠出來的,住宿既方便我們倆,也方便您認真管理我們,帶領我們走上更好的人生。”

崔喜軍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很是不相信的模樣。

商訣見狀,主動湊上來添了個更能讓人信服的理由:“崔主任,選擇住宿是因為,我們想贏了之前的那個賭注。”

崔喜軍聞言,臉又垮了下來。

上次那件事情,本來應該給

趙天琪記一個處分的。

但商訣和鬱綏硬是梗著脖子和他們強,說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決,要等到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之後,按照之前的賭注來。

任憑其他人怎麼罵都沒用,隻好由著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祖宗鬨騰。

商訣或許考得過,可鬱綏呢?

崔喜軍瞥了他一眼,好半晌,慢悠悠歎了口氣,將兩張申請表裝訂在了111班的那一摞文件裡。

“行了,也算是有點誌氣。”

他看著鬱綏,苦口婆心道:“鬱綏啊你住了宿,再和以前一樣四處亂竄,我一定立即取消了你的住宿資格。”

鬱綏忙不迭應下,商訣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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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名單分好的那天,班上亂哄哄的,史曉明正拿著張運動會報名的單子在班裡四處求爺爺告奶奶。

孟傑拿著宿舍名單四處吆喝,宋臣年心急得要命,當即就竄了過去,在裡邊仔細尋找著自己和鬱綏的名字。

他的名字倒是在前頭,和史曉明挨在一起,隻是鬱綏的名字有點難找。

宋臣年翻來翻去,踩在第二頁的尾巴看到了他的名字。

鬱綏商訣1439

宋臣年苦著臉回頭看向鬱綏,虛弱開口:“綏綏,想不到我們竟無緣至此,你居然沒和我分在一起!”

鬱綏翻看著手裡的文言文字典,眼皮都沒掀一下,淡淡問了聲:“那我和誰分在一起了?”

宋臣年咬牙切齒地看了眼商訣空蕩蕩的座位道:“你和商訣那變態潔癖分在一起了,綏綏,不是我說,我感覺你和他住一起,得被消毒水脫一層皮。”

鬱綏頭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直接笑出聲來:“哪兒L有那麼誇張。”

宋臣年恨鐵不成鋼道:“你沒看見商訣平時都要裡二層外二層給你和桌子消毒嗎,這住一起了,那不得更過分?我估計他都能用消毒水給你泡個澡,或者用酒精給你來個spa……”

“不會。”

宋臣年話剛說到一半,兀地被人打斷,商訣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門進來了,手裡拿著一遝嶄新的試卷,站在鬱綏身側,冷冷朝他瞥過去:“我不會那麼做。”

宋臣年有些尷尬地咳了下,眼神不自覺亂飄,等商訣落座之後,他偷偷摸摸轉過來湊在鬱綏的耳朵邊,擠眉弄眼道:“綏綏,你要是不習慣和人住一起,可以提前找人商量一下換個宿舍,實在不行,我找大明商量一下,他肯定願意幫你。”

畢竟他是為數不多知道鬱綏有抑鬱症、有時候還會在晚上情緒崩潰的人。

宋臣年滿臉擔心,恰逢史曉明湊過來想問問這二人有沒有什麼能報的項目,老實人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疑惑道:“誒商訣,之前你不是說很介意和彆人一個住在一個宿舍嗎?我還真有點擔心你不適應呢。”

鬱綏隨手拎起自己的水杯,慢條斯理地擰開了蓋子,飲了一口。

宋臣年聞言扭頭看向商訣,帶著點稀奇的打量,攛掇道:“誒商訣,你要是不適應宿舍生活,我和你換換唄,大明可以做你舍友啊,我和你說,他可會照顧人了,還特彆喜歡乾淨,絕對不會觸犯到你的一丁點潔癖。”

史曉明做老好人做慣了,下意識點頭接過話:“也行,商訣,我很包容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商訣卻絲毫不為之所大,他淡淡瞥了眼身側專心喝水的鬱綏,語氣款款:“沒關係,和鬱綏住在一起,我就不介意宿舍生活了。”

史曉明疑惑,宋臣年震驚,商訣不急不緩又扔出來一句話:“畢竟我們之前的同居生活就很快樂。”

鬱綏嘴裡的水直接嗆在了嗓子眼裡,咳了個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