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1 / 1)

滿眼的紅色灼灼,昏沉的燭光搖晃,輕紗曼曼,鬼新娘的蓋頭被挑起一角,露出商訣那張臉來。

少年狹長的眼尾微彎,薄而鋒利的眼皮向後延伸出一道很深的褶皺,他的眸色沉而黑,弓起的眉骨下鼻背線條乾脆利落,下頜輪廓冷硬鋒銳。

分明冷得像個絲絲冒涼氣兒的冰箱,唇上去塗了一層殷紅的唇脂,在光下徐徐挑起眼睫時,身上冷冽的鋒銳感被衝散,還真多了幾分新嫁娘的……

鬱綏出神看著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該用什麼詞兒來形容他。

“日吉辰良兮風和日麗——鸞鳳和鳴兮珠聯璧合——

百年好合兮鴛鴦比翼——洞房花燭兮滿堂生輝——”

頭頂的唱詞還在繼續,鬼新娘不見絲毫矜持,徑直伸手扯上了鬱綏喜服上的腰帶,冷白的指落在大紅的嫁衣之上,異常紮眼。

鬱綏懵了下,就見商訣扯著他腰帶的手晃了晃:“夫君,你怎麼不說話?”

語調冷硬而平直,顯然是在因為方才沒有得到的回應而不開心。

他徑直站了起來,少年身形寬闊,比例又極好,寬大曳地的女式嫁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顯臃腫,反而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極好,裙擺隻有一小截落在了地上,上邊金線與銀線撚成的鳳凰在光下熠熠生輝,華貴奪目。

還TM足足比自己高了一顆頭!

眼前接二連三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強,鬱綏被震撼地好半晌沒有說話,直到不自覺仰起頭去看商訣時,才反應過來,商訣在叫他的名字。

“綏綏?”

“叫魂呢你。”鬱綏神思回籠,沒好氣地把喜秤丟在了床上,轉過身去打量起四周的環境與布置來,試圖掩飾自己臉上不斷蒸騰起的熱意。

商訣將頭上的蓋頭徹底掀下來,三兩步之間走到了鬱綏的身側,唇角緩緩勾起個笑來:“沒叫魂,叫你,夫君。”

他話語中的繾綣實在是太甚,鬱綏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很是不耐煩地警告他:“商訣,少用這種惡心的調調跟我說話,不然我就把你一個人丟這裡。”

商訣偏頭掃了他一眼,冷冽的眸裡沒什麼情緒:“不能,我現在是你的新娘子,你要是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就是拋妻棄子的負心漢。”

鬱綏嗤了聲:“少在這兒擺弄你那丟人現眼的成語,還拋妻棄子,哪兒來的子——”

商訣瞥了他一眼,兀地轉過身,從剛剛坐的喜床上掏了掏,拿出一個光不溜秋的斷頭娃娃來。

這娃娃實在是看著有些陰森詭異,頭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旁,要斷不斷,眼眶裡空空蕩蕩,瞧著黑黢黢一片。乾涸的鐵鏽色在他的脖頸處一路延伸,直到被開膛破肚的腹部。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腿和剛剛的NPC一樣,是斷的。

鬱綏擰眉,看著面不改色地商訣,問他:“這娃娃哪兒來的?”

商訣把娃娃拿到鬱綏面前,想了想,很自然地給出一個答案:“我生的。”鬱綏:“……”

鬱綏:“我是問你娃娃是從哪兒找的,不是問你誰生的!”

商訣“哦”了聲,略微思忖了一下,轉過身,指向靠西南方向緊閉的門:“來的時候NPC送我的。”

鬱綏狐疑地盯著他:“送給你?他們沒嚇你嗎?”

商訣眨了下眼,平直的嘴角繃起一個向下的弧度:“嚇了,我都快嚇哭了。他們看我可憐,才給我的。”

監控室裡緊盯著他們的老板:“……”

他回頭看向剛才負責嚇商訣的NPC們,問道:“你們誰看見他嚇哭了?”

NPC齊齊搖頭。

老板又問:“娃娃是你們看他可憐給他的?”

NPC們的頭搖的更歡了,負責守護娃娃的NPC很是氣憤地摸了一把自己陰森恐怖的女鬼妝:“可憐個屁,老板,娃娃是這小子上手來搶的,你看,郭哥的斧頭還在他那桌子底下呢。”

他氣憤地總結道:“這就是個強盜!”

他旁邊的一個胖胖的女生看著屏幕,冷不丁來了句:“還是個死綠茶。”

見身邊的人都轉頭看他,女生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問:“我說錯了嗎?”

大家義憤填膺地回答她:“沒有,你他媽說的太對了,他就是個死綠茶!”

密室房間裡。

鬱綏伸手接過娃娃,惡作劇一樣故意把娃娃伸到商訣面前,想看看對方是什麼反應,誰料商訣隻是後退了一步,然後就沒有了反應。

鬱綏挑了下眉:“你不是說你害怕嗎,這回怎麼不怕?”

他聲音有些咬牙切齒,如果商訣是騙他,他一定要他好看。

商訣隻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因為這是我們倆的孩子,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所以我不怕。”

鬱綏剛要懟他兩句,突然間,他們頭頂的天花板“啪”地裂開一個大洞,先前那個斷腿的柳溪再度出現,還張著血盆大口,嘴裡不斷淒厲地喊著:“冬郎啊冬郎,我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散儘千金,你卻連一個名分都不肯給我。”

“冬郎。”她裂開一個笑來,長長的舌頭掉出來:“我要你與我拜天地,入洞房,從此,我們永結同心,恩愛不離……”

她冒出來的太突然,兩人一時之間沒有準備,鬱綏倒是什麼都沒有看見,隻是感覺脖頸上有些微的冷氣泛濫,隻是可憐商訣,和這女鬼臉對臉,硬生生打了個照面。

擔心商訣被嚇壞,鬱綏本想再去攻擊一下NPC的,沒想到商訣倏地抬手蒙上了他的眼,直接上手拽了鬱綏一下,他勾著他的腰帶,力氣很大,兩人一個重心不穩,直接雙雙跌到了喜床上。

鬱綏在下,商訣在上。

衣擺糾纏,呼吸微亂。

鬱綏的眼睛還被商訣蒙著,沒叫一絲一縷的光線透進來,視覺被剝奪,其他的感官便兀地被放大。

黑暗中,鬱綏察覺到商訣的頭落在他的肩窩處,發絲不斷掃過他的脖頸和喉結。剛才行動太急,鬱綏的喜服並沒有認真地穿,隻是匆匆套上,連衣扣都沒按順序係好,以至於被商訣這麼一扯,他的領口大喇喇散開,白皙細膩的皮膚暴露在商訣的眼下。

彎折的鎖骨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淺淺的窩,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卻暈開了一點殷紅。

商訣的喉結滾了下,腦海之中不自然想到今早在浴室裡看到的場景,掌心在鬱綏的後腰上倏地收攏,眼底有些發熱。

鬱綏隻覺得自己那一塊兒光裸的肌膚要被商訣的呼吸灼傷了,他不自覺弓起腰,卻被商訣緊緊錮著,無法動彈。

“商訣……”

“綏綏,我好害怕。” 商訣嗓音沙啞,鬆開了蒙著鬱綏眼睛的手。

一下子恢複光明,朦朧昏暗的光倒映在眼底,鬱綏眨了眨眼,剛想叫商訣鬆開自己,對方卻倏地側過臉。

乾燥的唇瓣在不經意間蹭過商訣微涼的臉頰,帶著溫柔的觸感和逐漸放大的心跳,鬱綏話堵在了嗓子裡。

像是一股電流劈裡啪啦竄進頭頂一樣,鬱綏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血液逆流,在一瞬間滾燙到要把他整個人給蒸熟了。

身前少年的溫度不斷升高,如熱潮一般湧動,沉默與尷尬在寂靜的空間裡堆積起來。

商訣的眼睫顫了顫,難得沒再開口逗弄鬱綏,而是迅速地直起了身,連帶著將床上的鬱綏也拉了起來。

“鬱綏。”商訣喊他的名字。

鬱綏的手指蜷曲了一下,無意識地絞緊了衣服上的流蘇:“嗯。”

商訣說:“做任務吧。”

他的喉結滾了幾下,劃出淩厲的弧度,頸側的皮膚也泛著微紅,蓬勃的熱意席卷全身。

見這兩人終於曉得做任務了,監控後的老板無聲鬆了口氣,深覺這倆小孩兒怎麼看怎麼奇怪。

彼時他尚且不知道,在一些腐女的字典裡,她們把這稱之為基裡基氣的-

沒了亂七八糟的對話,兩人的動作很快,鬱綏將自己在另一個密室拿到的木樨插進桌子上的缺口,向右轉了兩圈,底下的機關被觸發,彈上來一個古樸破舊的木盒子來。

鬱綏伸手,將盒子打開來,裡頭是一段鮮紅的喜綢,中間是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花。

室內響起了詭異的《囍》,伴隨著桀桀的詭異笑聲,兩人按照指示,各執一段牽紅,停在了房間裡擺放牌位的桌前。

室內的燈光倏地熄滅,堂前的紅燭被點燃,映著詭異的暗紅,高高堆疊起來的紅棗桂圓上貼著的“囍”字掙紮出扭曲的詭異。

“一拜天地——”

男聲唱起來,嗩呐喧天。

鬱綏和商訣上前一步,躬身,齊齊朝著堂前一拜。

“二拜高堂——”

淒厲的哭聲回蕩,鼓聲低沉。

鬱綏和商訣掀了下衣袍,再拜。

“夫妻對拜——”

嬰孩笑聲恐怖尖銳,金鑼鏗鏘。大紅的綢緞被牽在手中, 兩人轉身, 相對而立,無邊的黑暗之中,隻能看得見彼此映出光亮的眼睛。

腰間掛著的木牌與玉佩相撞,清脆泠泠。

商訣與鬱綏四目相對,躬身,三拜。

少年的肩背清瘦單薄,俯身時衣料被蝴蝶骨略微頂起一些,冷白的頸子沒入殷紅到濃烈的嫁衣裡,伴隨著一束束燈光緩慢亮起,兩人的頭險些相撞,又微微錯開,商訣先一步抬起了頭。

鬱綏冷冽稠豔的面容映入眼底,眼皮薄而鋒利,眸光瀲灩,狐狸眼下的那顆淚痣盈盈,和臉上蒸騰出的粉霧暈在一起,在大紅嫁衣的襯托下,有種驚心動魄的漂亮。

商訣沒頭沒腦地想,如果以後他結婚了,這樣的中式婚禮估計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他又瞥了鬱綏一眼,糾正了一下措辭,想,應該是絕佳選擇。

東北側發出一聲極緩的“吱呀”聲,一扇破舊的木門緩慢開啟,露出一道黑窄的細縫。

鬱綏和商訣放下了手裡的紅綢,抬步走了過去。

木門的把手上掛著一把金色的剪刀和一個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色荷包。

荷包下綴著一個木牌,上邊刻著一句詩——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鬱綏抬手翻了翻木牌,又拿起剪刀,疑惑發問:“這什麼,難不成還要剪頭發?”

他朝著對講機喊道:“喂,老板。這頭發是必須剪嗎?”

監控室裡,老板悠哉悠哉地欣賞著被嚇得神誌不清在地上反複陰暗地蠕動的宋臣年,終於覺得這場密室有點意思了,他閒閒應了句:“對,必須剪。”

鬱綏皺了下眉,不是很願意亂動自己的頭發,但看這情況,不剪頭發的話,這個密室就要卡在這兒了。他不情不願地拿起那把泛著冷冽寒光的金剪刀,摸索著自己發尾的頭發,想要自己動手。

尖銳的一側對準鬱綏白皙的後頸,商訣眸光閃了下,友善出聲提醒他:“綏綏,頭發沒有落到剪刀裡。”

鬱綏聞言把剪刀往上挪了挪,對準,手指剛要動,商訣又出聲:“綏綏,太多了。”他“唔”了聲,繼續補充道:“這一剪刀下去,你後邊的頭發可能要缺一塊兒,甚至會禿。”

很在意自己形象的臭屁鬱綏:“……”

他又把剪刀往下挪了挪,又被商訣打斷。次三番下來,鬱綏眉眼間的不耐煩甚至要化作實質,他暴躁地把剪刀遞在商訣的手裡,恨不得捅他兩下:“少那麼多廢話,有本事你來剪。”

商訣看著刀背對準自己的剪刀,平直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來,笑得很是心滿意足。

他低低地應了聲好,隨後轉到鬱綏的身後,抬手落到鬱綏的後頸上。

鬱綏的頭發又密又軟,並不像主人的脾氣一樣冷硬,灰粉色的在光下像條好看的緞子,商訣垂下眼,將手穿插進他的頭發裡,輕輕攏了下。

鬱綏動了動頭,掃了一記眼刀過來:“彆亂碰我。”

商訣不置可否, 撚了下他的發絲, 這才從他的發尾裡仔仔細細分出一小縷頭發,剪刀“哢嚓”一下,將它剪了下來。

灰粉色的頭發落在掌心,商訣施施然直起身,將剪刀重新遞到鬱綏的手裡。

鬱綏看著他,挑了下眉,問道:“乾嘛。”

商訣的眼睫半耷拉下來,長直的眼睫在眼瞼下的皮膚上落下稀薄的陰影,襯得眸光都有幾分溫柔:“綏綏,幫幫我,我一個人沒法剪得剛剛好。”

說話就說話,這人怎麼總喜歡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氣。

鬱綏“嘖”了聲,有些心不在焉地接過那把剪刀,踹了一下商訣的小腿,語氣乾巴巴的:“喂,商訣,頭低一點。”

他實在不想承認他比商訣矮,但好像踮起腳尖再去給他剪頭發要更丟人,鬱綏臉上的表情又冷了幾分。

商訣很乖地低下頭,發旋在正中的地方盤旋著,往外延伸的發絲濃密而烏黑,襯得膚色越發冷白,五官輪廓也更加冷冽精致。

平心而論,商訣這人,長得還行。

鬱綏掃了一眼他的臉,乾脆利落地剪了下去,將那縷發絲接在手裡,遞給了商訣。

“喏,丟進這個荷包裡應該就行了。”他漫不經心地將剪刀扔回原來的地方,取下那個荷包,伸手和商訣討要那兩縷剪下來的頭發。

身後卻遲遲沒有動靜。

鬱綏不由回過頭,想問商訣在磨蹭什麼,就看到垂著眸,神色認真,正在專心致誌地將那兩縷頭發纏結在一起。

他的手指修長,指骨清瘦,認真地進行這種編織的動作時,手背上的青筋延伸,微微凸起……

鬱綏眯了眯眼,雙手抱臂,斜斜倚在這扇破舊的木門上。

他的狐狸眼散漫地垂著,看起來像是在發呆,其實餘光一直盯著商訣的手,不過短短幾分鐘,商訣就編好了一個結,冷白的手把它拎起來,給鬱綏展示:

“好看嗎,綏綏。”

鬱綏挪開眼睛:“幾根頭發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商訣卻笑起來,自顧自和他解釋:“這是十字結,是小時候一個……”他頓了下,腦海之中晃過一張模糊的臉:“一個朋友教我的,他說十字結寓意著十全十美,幸福圓滿。可惜頭發太細了,不像繩子一樣,不然這個結是很漂亮的。”

鬱綏眨了下眼,沒再說話,而是把荷包丟進他的懷裡,催促道:“快點,都卡在這兒多久了。”

“也沒多久。”商訣看著他,把手裡的頭發塞進了荷包裡,語氣突然有些失落:“我以為今天你隻單獨約了我,為了彌補我們上次被打斷的約會。”

鬱綏:“……”

鬱綏:“商訣,這叫聚餐,或者聚會,不叫約會。約會是說情侶的,在遇到你不會的詞之前,你能不能查一下字典?”

商訣散漫應了個“哦”,又問:“那我們的孩子呢,你要拋棄他了嗎?”

鬱綏這才想起那個娃娃來,忍無可忍地返回喜床上去找,然後一把塞進商訣的懷裡:“給,你生的孩子,這下可以走了嗎?”

商訣把荷包塞進機關裡,眸底黑沉,像是有墨色在裡邊翻湧。

“可以了。” 他將荷包塞到了機關裡。

“吱呀——”

木門徹底打開,裡邊是一條長而黑的甬道,看不見一點光亮。陰寒的冷氣嗖嗖冒出來,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鬱綏抬腳往裡走,衣擺又被人扯住,商訣臉上沒有一點不自在,抬步和鬱綏並肩:“夫君,你要保護好我。”

他把懷裡的娃娃舉起來:“和我們的孩子。”

鬱綏覺得商訣以後適合專攻演技方面的大學,沒彆的,就是太愛演了。

商訣牽上了鬱綏的手腕,和他一起邁步進了甬道。兩個人肩抵著肩往前走,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還有鈴鐺晃動的聲音響起。

“鈴鐺搖,搖鈴鐺,新娘抱著鈴鐺笑,鈴鐺墜地,腦瓜子裂——”

“新娘新娘嗚嗚哭,白花花的腦漿笑哈哈,斧頭一落,頭朝地,腳朝天——”

“我和娘親,棺材裡睡——”

詭異刺耳的童謠在這條甬道裡環繞,鬱綏屏息,去分辨裡邊的信息。

商訣突然出聲:“斧頭一落,我剛剛在那個密室裡見到一個拿著斧頭的NPC,所以凶手是他嗎?”

鬱綏凝神,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是鬼新郎,但給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他隻知道他和故事裡的這個鬼新娘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把柳溪娶進門。

但後續的一切發展,從他這邊來看,根本沒法摸清。

忽地,道路的儘頭出現一道淒慘至極的嚎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鬱綏!史曉明!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人呢,你們都去哪兒了啊?”

“你不要過來啊,求求你了,嗚嗚嗚嗚我這一輩子行善積德,沒乾過什麼壞事,撐死上課的時候偷吃了一根棒棒糖,哦還是從鬱綏那兒拿的,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鬱綏眼神一凜,立刻朝著前面跑過去,商訣也緊跟在他的身後。

這條甬道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長,隻是門口的機關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是一個圓圓的凹痕,摸著裡面有很多的劃痕,應該是什麼大型的鈍器砍出來的。

“斧頭一落,頭朝天,腳朝地。”

剛剛播放的那首童謠在腦子裡回蕩起來,鬱綏腦子裡電光火石一閃,當即撞了撞商訣的胳膊,急切地詢問他:“商訣,那個娃娃呢,把他的頭塞進去!”

密室另一頭,宋臣年人已經有些萎靡不振了:“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大仙,赤腳大仙,如來佛祖,信男在此祈願,快派個人來救我啊,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好做人,去給你們捐點香火錢……”

石門“轟”得一聲開啟,絲絲縷縷的光亮滲進來,鬱綏哭笑不得地看著正在做法的宋臣年。

這間密室是一個祠堂,成百上千的牌位擺放在高高的台階上,上百盞昏黃的燭火搖曳不休,祠堂正中間,宋臣年被五花大綁在一個長長的石凳上,眼睛閉得死緊,人不住地發著抖。

他腳底下,正爬著一個披頭散發的NPC,臉上有一條猙獰的疤痕,正拿血紅的手不住地拍著地板,在地上胡亂地爬。

“救救我,救救我,他們要殺我……” NPC嚎叫著。

宋臣年比他叫的還慘:“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他雙手合十,嘴唇發抖,顫顫巍巍地念著。

鬱綏快步上前,商訣緊跟其後,NPC看見鬱綏一臉凶相,十分有眼頭見識地快速爬行走了。速度之快,鬱綏都沒能趕上。

祠堂裡閃起詭異的紅光,映在人的臉上,說不出的可怖。

鬱綏三下五除二幫宋臣年解了綁,拍了拍他的臉,喊道:“宋臣年。”

宋臣年嗷嗷叫喚:“彆殺我彆殺我,求求你放過我。”

“宋臣年!睜眼!”鬱綏扒開他的眼皮,搖了搖他的腦袋。

宋臣年這才看清了來人,直接從石床上彈跳起來,恨不得把整個人掛在鬱綏身上。過了好半晌,他才緩過來,發現鬱綏身上的衣服不太對勁。

他吸了吸鼻子,呆呆抬起頭,扯了下鬱綏喜袍的袖子,問道:“綏綏,你怎麼換了身衣服?”

他話音剛落,就見剛才一直沒出聲的商訣冷不丁冒出來,理了理他身上奪目的嫁衣,明晃晃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感。

宋臣年沒理他,極沒有安全感的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等著鬱綏和他說話。

鬱綏被他拽著胳膊,和他解釋:“剛剛做的單線任務的要求。”

商訣適時補充:“我們拜了天地,成了親,結成了夫妻。”

可惜沒一個人搭理他。

密室裡另一頭的門也被打開了,孟傑和史曉明扶著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真他媽絕了,我們被那個絡腮胡男追了一路,他還一直喊著還我斧頭,還我斧頭,我怎麼知道他斧頭在哪兒?!!”

“誒,宋臣年呢?”

被點到名的宋臣年強撐著發軟的腿腳,臉色煞白地露出一個強撐的笑:“這兒呢。你們怎麼來這麼晚,我都把那個NPC嚇跑了。”

孟傑給他豎起大拇指:“謔,你長進了。”

宋臣年挺了挺胸膛:“那當然。”

站在鬱綏身邊的商訣掃了他一眼,又淡淡挪開,眸光冷淡,神色漠然。

宋臣年吼他:“你看什麼看?”

商訣慢條斯理躲在鬱綏的身後,小聲道:“綏綏,他凶我。”

鬱綏覺得今天這場密室可真是一場鬨劇。

還剩下最後兩個環節,幾個人合計了一下手頭集齊的線索,終於把這個故事拚湊完整,一路有驚無險,闖出了密室。

至此天光大亮,耳邊終於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詭異哭聲和笑聲。

宋臣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直接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史曉明和孟傑相互扶持,閉上眼睛,感慨著世界真美好。

至於鬱綏和商訣……

鬱綏瞥了眼商訣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狐狸眼微挑,眸光有些意味不明:“你還不放手?都出來了。”

他的聲音壓低了些許,刻意幫商訣留下了點面子。

商訣湊上前,眸光從鬱綏的臉上落下來,很輕地搖了搖頭:“再讓我牽一會兒,綏綏,我好害怕,沒有安全感。”

摘了墨鏡的老板從監控室裡走出來,面色古怪地盯著商訣看了半晌。

他在監控室裡可真沒看見這男生的臉上有一絲半點的害怕,反倒是那個小胖墩被嚇得半死。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這年頭,還有男生願意故意露怯。

商訣和鬱綏把嫁衣脫掉,還到更衣室之後,幾個人就付了錢匆匆離開。

老板和員工一起進到剛剛的密室收拾殘局,還原成之前的模樣,卻怎麼也沒找到那個鴛鴦的荷包。老板納了悶,把甬道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看見它一絲一毫的蹤影。正當他好奇之際,放在褲兜裡的手機兀地一陣,緊接著,一道沒有感情的機械女聲在空蕩蕩的走廊裡響徹——

【支付寶到賬——300元。】

剛剛那幾個小孩兒不是給過錢了嗎,這又是哪兒來的錢?

老板拿出手機檢查了一下,就見這筆轉賬還添加了一行備注:

【損壞道具的賠償費用。】

老板:???

什麼道具???

老板回想了一下自己三塊錢買回的荷包陷入了沉思,難道還有彆的道具被損壞了嗎?-

密室之外,正值下午最熱的時候,幾個人懶得再走,乾脆躲進了商場裡,隨便找了家奶茶店,打算先休息一會兒再去吃飯。

鬱綏訂的是家烤肉店,到點兒直接過去就行,也不需要排隊。

幾個大男生坐在奶茶店裡,直接成了這裡最顯眼的一道風景。

宋臣年被嚇得最慘,身子往後一靠,都不敢閉目養神。隻要一合上眼,他就能看見密室裡那個斷腿女鬼在自己腦子裡晃蕩。

孟傑和史曉明這兩個技術控在吐槽有些機關設計的不合理,說著說著還想找幾張紙畫一下,幫老板改進改進。

鬱綏站在門口的位置,正在排隊幫他們取奶茶,商訣朝著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自將己拿出來的荷包往兜裡塞了塞,以防露出什麼馬腳。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把這個荷包拿走,但是在離開那個喜房時,鬼使神差地,他並不想讓它留在那裡。

也不想他和鬱綏的頭發被老板當做垃圾一樣丟掉。

就當做是今天出來玩兒的紀念好了,見鬱綏拎著奶茶走近,商訣垂下眼睫,起身去幫他給其他人分奶茶。宋臣年接過(ggd;#8226;(),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誒☽([(ggdwx.)])來[格?格黨文學]?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ggd;#8226;(), 我覺得,這個密室也沒那麼恐怖,我們下次還能再試一試。”

鬱綏坐下,拿了根吸管捅進自己的那杯烏漆嘛黑裡,面無表情地喝了口,掃了眼宋臣年,很不客氣道:“還敢再試一試,你今晚彆被嚇得睡不著在被子裡嗷嗷哭。”

宋臣年訕訕地笑了兩聲:“也不至於。”

鬱綏單手拿起手機,翻了下自己訂的位置,咬了口裡邊的脆啵啵,十分善解人意地提醒他:“你今晚彆給我打電話,我要補覺。”

宋臣年一張白白胖胖的臉皺成了包子狀,商訣沒憋住,笑了聲,鬱綏又偏頭晲了他一眼,嘲諷道:“你彆笑話他,商訣,你和宋臣年,一個臥龍,一個鳳雛,誰也彆讓誰。”

猝不及防被點名,商訣臉上並沒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他十分坦然道:“我害怕,我自己承認。”

“你還挺自豪。”鬱綏眨了下眼睛,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做到這麼厚臉皮的。

商訣點點頭,做出思考的模樣,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也挺喜歡今天的密室,讓我學到了很多的中國傳統文化,很不錯。”

孟傑和史曉明來了興趣,調侃著問他學到了什麼,本來打算繼續聽個笑話,誰料商訣還真把裡邊的幾句詩都給背下來了。

當背到那句“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時,連鬱綏都多看了他幾眼。

“進步挺大啊,商訣。”孟傑調侃他。

商訣淡淡點頭,狹長的眼尾勾起一道細碎的眸光,他側過臉看向鬱綏,語氣含笑:“鬱老師教得好。”

鬱綏莫名被順了下毛,倒也沒再懟他。

商訣這進步的確挺大的,不是嗎?-

幾個人收拾收拾到了五樓的烤肉店,門前早已是人滿為患,人頭攢動,椅子排了一堆,大家不停往裡邊張望,想要看看前邊還有多少人。

鬱綏報了號,五人被服務員引到了一處安靜的包廂裡,大家一早就出來了,除了在中午進密室之前隨便吃了兩口東西之外,連口水都沒喝上,此刻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宋臣年更是放下豪言,他能吃得下一頭牛。

鬱綏點了六盤肉,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點了自己喜歡吃的菜,還為了熱場子點了幾瓶啤酒,隻有商訣半天沒動彈。

“你不喜歡吃烤肉?”鬱綏見狀,隻好問了他一句。

商訣看著面前有些油膩的桌子擰了下眉,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隻好詢問:“我能不能先給桌子消個毒?”

幾個人菜也不點了,紛紛驚訝地抬起頭看他。

鬱綏和他做了大半個月的同桌,對他那點兒矯情的臭毛病多少知道一點。上課前要給桌子消毒,放學前還要再消一遍,每節課上完,商訣還要拿酒精濕巾再擦一遍他那矜貴的手,鬱綏有時候真怕商訣把自己給擦禿嚕皮了。

孟傑和史曉明面面相覷,宋臣年雖然也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但還真沒這麼大的潔癖,一時之間,沉默如熱潮般上湧,還是鬱綏先發了話:“消消消,你自己和服務生要毛巾。(ggd;#8226;()”

商訣擰著的眉鬆開一點,起身離開,鬱綏擔心這人一會兒吃飯時又犯病,直接朝著其他幾個人道:“你們幾個,和我去洗手間再洗一遍手。⍣(格格黨文+學)_[(ggdwx.)]⍣來[格格黨文+學]+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ggd;#8226;()”

大家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起身,在衛生間裡,四個人像小學生一樣嚴格貫徹了一遍八部洗手法,手都搓皺了,才被允許回到座位上。

烤肉桌上被商大少爺擦得鋥光瓦亮,都能在燈下反出光來。

旁邊的服務生尷尬地笑著,試圖阻止商訣,把這個活交給自己做,卻被商訣毫不留情地拒絕。

鬱綏走在商訣旁邊,微挑的狐狸眼看起來有些凶,他問商訣:“好了嗎?”

商訣點點頭,給鬱綏讓開位置,隨後做了下來,瞥了一眼四人,隨口問道:“你們去乾什麼了?”

鬱綏壓著嘴角,不耐煩道:“洗手。”

對面的孟傑試圖和商訣吐槽一下鬱綏的誇張:“商訣你不知道,鬱綏可變態了,他剛剛……”

“上菜。”鬱綏硬邦邦地打斷他,眼神凶的能殺人:“我餓了。”

孟傑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坐在他身邊的商訣低頭瞥了眼他還冒著水汽的手,喉結滾了下,繃直的唇角流露出幾分笑意來。

鬱綏,好可愛。

商訣想。

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豬五花被秘製的醬料醃製成了漂亮的醬紅色,在烤架上鋪平時,冒出滋滋的油花。

油脂被木炭烤乾,五花肉微微蜷曲,變了顏色,散出焦香。

和牛的色澤鮮亮,肉的紋理和油脂呈網狀均勻分布,呈現出漂亮的雪花紋路。油脂在烤架上被慢慢融化,汁水卻被鎖在裡邊,叫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商訣自覺戴上了圍裙,負責幫忙烤肉,其他幾個人見狀,心安理得做好,負責大快朵頤。

但很快,大家就發現了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肉熟了,商訣把第一塊兒夾給鬱綏,沒有問題。

他們緊接著一人分到一塊兒也沒問題。

問題在於,商訣每給他們夾一塊兒肉,就要順帶著給鬱綏再夾一塊兒。

於是乎,場面就變得很詭異。

宋臣年吃完一口肉,鬱綏碗裡多一塊兒肉。

孟傑塞了一口肉,鬱綏碗裡又多一塊肉。

史曉明夾起一塊兒肉,鬱綏碗裡又多一塊肉。

大家的碗裡空空如也,鬱綏的碗裡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肉片。

哦,值得一提的是,商訣烤了這麼多塊兒肉,很是大公無私的沒給自己留一口。

宋臣年、孟傑、史曉明:“……”

被偏愛的鬱綏:“……”

不是哥們兒,你擱這兒劉星分肉餅呢???

又轉念一想,這場景和八戒分菜也挺像,還挺舍己為人哈。

偏偏商訣本人還對此毫無所覺,用剪刀將一塊兒和牛剪成兩塊兒,給孟傑分了一塊兒,又要給鬱綏碗裡放一塊兒,被鬱綏一筷子攔住了。

鬱綏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忍無可忍道:“商訣,你喂豬呢?”

商訣不明所以,抬頭看了他一眼,挪開他的筷子,把和牛放到了他的碗裡:“沒喂豬,在喂你。”

宋臣年噗嗤一下笑出來,還真被氣樂了,他戳了戳空蕩蕩的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隨口提了句:“你彆說,還真挺像喂豬,綏綏你記得嗎,阿姨以前就這麼追著給你喂飯,一邊追還一邊說,豬崽,慢點兒跑。”

頭頂的白熾燈投下冷淡的光,猛地提到鬱瑤,鬱綏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縮緊了一下,低低“嗯”了聲。

商訣烤肉的手停了下來,他坐直了身,自眼尾掠出一道弧光,看向宋臣年:“豬崽?”

宋臣年懵懵然點了點頭,眸光有些渙散,說話也有點大舌頭:“對啊,豬崽。綏綏小時候長得可漂亮了,白白胖胖的,阿姨就叫他豬崽。”

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孟傑發覺不太對,猛地轉身去瞥,才發現宋臣年這小子已經喝了兩罐啤酒了,臉都喝紅了。

鬱綏母親去世的事情大家大多有所耳聞,據說也是因為他母親,他才和他父親的關係鬨成現在這副水火不容的樣子。

大家面面相覷,沒人敢開口。

鬱綏放下了筷子,從桌上隨手拿起一罐啤酒,單手放在拉環上,指尖往外一拉,“哢”得一聲,啤酒被打開,白色的泡沫湧出來,鬱綏端起灌了一口。

宋臣年見狀,冒著星星眼給他吹彩虹屁:“綏綏,你好帥。”

商訣不甘示弱,緊跟其後:“綏綏,你好酷。”

孟傑和史曉明對視一眼,緊跟著接了句:“鬱綏,酷斃了,還能單手開啤酒,這怎麼開的啊,教教我。”

場子重新熱起來。

鬱綏敬了一杯史曉明:“班長,上次的事兒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又要背一個處分了。”

史曉明趕忙開了罐酒,回敬道:“這有什麼,本來就是郝毅那個龜孫子想汙蔑你,你又沒做過,乾嘛要認。”

史曉明:“再說了,要是沒有你主動參加那場籃球賽,我們班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鬱綏又灌了一口,唇被酒液浸成水紅:“都是一個班的。”

孟傑很是激動地站起來:“鬱綏!我也敬你!之前在班裡那麼說你是我不對,我也沒想到你和傳聞一點兒都不一樣,還這麼。這麼牛逼。總而言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鬱綏又回敬了一口。

宋臣年見狀,也掙紮著要站起來,不過早被酒精侵蝕了那點單薄的行動能力,咣當一下又墩回去了。

宋臣年大著舌頭,淚眼朦朧:“綏綏,你要好好的,你都不知道,之前你生病,我都擔心死你了。”

商訣看著場上逐漸混亂的四個人,眉間微動,在聽到宋臣年的話之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他試圖阻攔一下這四個人,卻被鬱綏毫不留情地打斷。啤酒一瓶接著一瓶灌下去, 桌子上的幾瓶很快就見了底。鬱綏又要了一提酒, 四個人直接對瓶吹起來,商訣攔都攔不住。

以至於這頓烤肉大家都沒吃多少,胃全都被酒給灌滿了。

鬱綏喝得最多,喝到最後,人都是暈的。

烤爐的溫度很高,包間裡的空氣炙熱而滾燙,他的額上蒙了一層細密的汗,灰粉色的頭發被汗浸濕些許,襯得五官更加穠豔漂亮。

酒精上湧,他的臉暈開了一層粉霧。狐狸眼半闔著,T區呈現出一個極為優越的輪廓,衝散了他本身有些妖冶的長相,反而多了幾分單薄的少年感。

商訣垂眼看他,伸出手,掌心貼到他的臉頰,摸到一片滾燙的溫度。

鬱綏不安地動了動。

宋臣年也喝得暈頭轉向,突然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抱著史曉明的胳膊就開始大叫:“什麼鬼新娘,看小爺我不掐死你。呔,妖精,還不現形!”

史曉明險些被他掐死。

最後還是商訣從商老爺子那兒要到了宋臣年大哥的聯係方式,這才匆匆忙忙把人送走。

史曉明和孟傑喝得沒那麼多,好歹還能直著走路,商訣結了賬,又給他們叫好了車,看著服務生把他們送到了樓下,這才有時間回到包廂裡,去照顧醉醺醺的鬱綏。

男生闔著眼,眼尾有些濕潤,在光下折射出晶瑩的痕跡。

商訣看到那點水漬之後,有些怔然。

他俯身靠近,一瞬間,兩人的距離前所未有的拉進,鼻息交錯,帶著滾燙的溫度。

鬱綏嘴裡還在呢喃著什麼,商訣聽不清,但眸光在觸及鬱綏眼尾那顆淚痣時,一直被壓在心底的那些惡劣心思蠢蠢欲動,他沒忍住,抬手扶了上去。

他的指腹因常年握筆而生出一層微厚的繭子,觸及鬱綏細膩的皮膚時,對方的眼睫顫了顫,掃到了他的指骨。

商訣撚了撚那顆殷紅的淚痣,輕聲叫鬱綏的名字:“鬱綏。”

對方不出聲,像是睡得昏沉的模樣。

商訣無奈歎了口氣,架著人的胳膊往外走。

天色已晚,東城的夜景是出了名的繁榮,街上車水馬龍,霓虹高掛,伴隨著三兩成群的學生,大家嬉鬨的聲音不斷傳遞在耳邊。

架在商訣身上的鬱綏漸漸不安分起來,他掙紮著推開了商訣,在廣場上的台階上站定。

冷風一吹,非但沒有將他的理智換回,反而將僅存的那點辨人的能力都燃燒殆儘了。

鬱綏揉了揉眼睛,眼眶有些發紅,他站在高處,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眼守在他身邊的商訣,突然叉起腰,居高臨下地朝著商訣跳了跳下巴。

“喂。”鬱綏倨傲地喊他。

商訣好脾氣地應了聲:“嗯。”

鬱綏的狐狸眼眯起來,皺了皺鼻子,朝著商訣發出命令:“本少爺命令你,背我下去。”

商訣眨了下眼睫,看著眼前徹底成為醉鬼的鬱綏,也沒拒絕,隻是意味不明地來了句:“你確定?”

鬱綏並不明白這個冷冰冰的人為什麼敢這麼和自己說話,當即嗆了回去:“確定!快點,背我!”

商訣掃了他一眼,黑沉的眸光像是翻滾的墨色,叫人看不清想法。

他閒庭信步地走到了鬱綏下方的三階台階上,朝著身後道:“我背你,你小心點兒,彆掉下來。”

鬱綏得意地活動了下手腳,兩隻胳膊毫不客氣地纏上他的脖子,腳下發力,跳到了他的身上,柔軟的腦袋不住在他的肩窩亂蹭。

商訣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他,就看見那顆灰粉色的腦袋亂糟糟地到處亂拱,沒有絲毫章法可言。

他歎了口氣,開始仔細思考為什麼自己願意讓鬱綏在他身上作威作福起來。

“好香。”

背上的人不動了,突然湊在他的後頸上,沒頭沒尾嘀咕了句。

商訣怔了下,就見鬱綏的腦袋擦過他的脖頸,鼻子不住地在他的衣領上嗅。

商訣的洗衣液是一股花香的味道,香氣很淡,可隻要捕捉到,彆格外難以忽視。

記憶裡,鬱瑤的身上也是這個味道。

鬱綏腦海裡又閃現出鬱瑤溫柔的臉,女人笑著,穿著一件很漂亮的白色長裙,蹲在五六歲的自己面前,輕輕揉了揉她的頭,語調充滿了愛意:“豬崽,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呀。”

他看見年幼的自己雀躍的點了點頭,臉上是很大的笑容。

鬱綏的眼眶忍不住發酸,整個人都趴在了商訣的身上,很低很低地說了一句:“媽媽,我好想你。”

商訣的腳步一頓,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打濕了襯衫,流入了自己的後頸。

背上的鬱綏在哭。

身前是熱鬨的萬家燈火,他身上的小孩卻像是被所有人拋棄了一樣,與這樣的熱鬨格格不入。

商訣眼睫顫了顫,眸底流露出無奈來,放低了聲音,輕輕哄著鬱綏:

“崽崽,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