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檢討(1 / 1)

暴雨滂沱,天際的雲卷著邊,蒙了一層暗淡的灰,隻能看見依稀的天光從角落裡掙紮出來。

臥室的窗簾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商訣在家裡也穿得格外考究,一成不變的整潔襯衫搭黑色長褲,鼻梁上架著一副暗金色邊的眼鏡。

他逆著光,分明的輪廓勾勒出冷淡的側臉,眸光黑沉,有種斯文敗類的禁欲感。

鬱綏被他牢牢抱在懷裡,懨懨的眉眼漫出驚訝,自己懷裡的貓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怯怯地撒著嬌,好像在訴說著自己的這一場驚心動魄。

“商訣?”

鬱綏不確定地開口叫他的名字,眉心很輕地蹙了一下。

“嗯。”商訣應了一聲,嗓音低沉而冷淡。

懷裡的人比想象之中的還要輕,商訣抱著他,幾乎不需要費多少力氣。

男生的睡衣衣料單薄,被雨淋濕,濕噠噠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一截纖韌窄細的腰,好巧不巧落在商訣手裡,讓人不禁懷疑,如果再用力一點,這截細腰會不會就此在他手中被折斷。

但鬱綏沒能留給他太多想象的時間,少年乾脆利落地從商訣的懷裡跳了出來,臂彎裡還抱著那隻貓,狐狸眼微眯,指了指貓,又指了指他,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你住在這兒嗎?”

有風拂過,將梧桐葉吹得七零八落,商訣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腹,上邊依稀殘存著鬱綏皮膚溫熱的觸感。

“嗯,剛搬過來沒多久”他溫聲回他,見鬱綏防備的動作,眸光漫出些許笑意。

鬱綏鬆了口氣,房主是商訣的話,他就不用特地來道歉了,但緊接著,又迅速警覺起來。

所以說,商訣,現在是他的鄰居?

鬱綏的眸光朝著商訣一掃,覺得私闖人家的陽台確實有點尷尬,乾巴巴地應了聲“哦”,打算抱著貓回自己家。

他剛一動作,商訣指了下他懷裡的貓,語氣帶著調侃:“鬱綏,你打算帶著我的貓不翼而飛嗎?”

懷裡的貓若有所覺,晃著腦袋朝著商訣伸出爪子,鬱綏一臉尷尬:“這是你的貓?”

他還以為是隻流浪貓,在想能不能帶回家養。

對面的商訣點了下頭,沒急著接過他懷裡的貓,朝著他昂了下下巴:“要不要進去坐坐,你身上都濕透了。”

以商訣的潔癖程度,正常來說,他是不會允許彆人進入他的房間的。

但……

商訣的眸光從鬱綏濕透了的身上撇過,認真地思索起他對鬱綏的容忍程度。家裡沒有收拾出來客房,也隻有一間浴室可以用……

商訣的眉頭輕輕蹙起,好像,並沒有那麼能夠接受,他垂在褲縫的指尖蜷了下。

好在鬱綏對他進入他的房間並不是很感興趣,他思索再三,很艱難地靠近商訣,將懷裡的貓遞給他。

他的動作格外小心,鋒利的眼皮輕輕垂下來,眼底透著股認真,像是在嗬護什麼稀世的珍寶。

“你記得給他洗熱水澡,”鬱綏不是很放心地叮囑他:“然後立刻用吹風機把它的毛發吹乾。”

商訣垂著眸,看著自己被貓浸濕的衣袖,反問道:“那你呢?”

淋了這麼久的雨,渾身都濕透了,不先急著顧及自己,反倒把懷裡的貓看的比自己還重要。

商訣並不能理解這樣的行為,就像他並不能理解那天雨夜裡,鬱綏把自己的傘讓給流浪貓一樣。

鬱綏“嗯”了聲,很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隨口道:“我直接翻回去就行了啊。”

他說完,毫不在意地退開身,朝著商訣揚了下手,手撐在陽台邊沿上,長腿一邁,利落翻了回去,速度快到商訣都沒反應過來。

少年灰粉的頭發被雨浸濕,但在這灰暗的天空之中依舊鮮亮顯眼,他眼尾的那顆紅痣在雨中暈開濃墨重彩的豔麗,又被眉眼間的少年氣衝淡了幾分淩厲,鬱綏挑了下眉,朝著商訣道:“你還站在那兒乾什麼,快回去躲雨啊。”

話音剛落,他就被迎面吹來的風冷得打了個寒顫,粉色的身影隱沒在門後,還伴隨著一聲告彆:“靠,我先回去了,可樂,去給我那條毛巾。”

商訣垂晲著眼,冷白的指尖落到金漸層的後頸皮上,眉梢微動:“可樂?”

金漸層哀哀地叫了聲,並不知道一向對他冷淡的主人為什麼叫它的名字。

商訣的五指收緊,將貓從身上拎起來,黑沉的眸子盯了它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走,co。給你洗澡。”

金漸層在商訣身邊的第8天,破天荒地享受到了一次潔癖狂商大少爺的服務。

直接載入了它的貓生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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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早的霧氣格外濃厚,氤氳的水汽將光線模糊成團,好像一隻手就能握住。

答應了崔喜軍要做檢討,鬱綏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精致的眉眼寫滿了困倦。

走進學校的時候,全校的學生都到的差不多了,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在路上晃蕩,鬱綏從兜裡翻了翻,認真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檢討,深覺十分滿意。

八點十分,崔喜軍晃著他那顆光頭四處巡邏,不忘教訓了一遍朱振,讓他切記教書育人的根本,一定要做到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特彆是要關照鬱綏這樣的學生。

八點十一分,鬱綏登上國旗台。

八點十二分,鬱綏自信開口:“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早上好。今天,我將在國旗下進行深刻檢討,關於朱振老師對我出言不遜的問題,對此,我感到十分羞愧。”

“作為東城一中的學生,我具備著優秀的個人素質與深刻的涵養,在課堂上堅決做到維護安靜秩序,讓同學們集中精神,高效學習,以此保證大家的學習環境,提高一中的升學率,促使我校的重本率再創新高——”

他洋洋灑灑地誇了自己一堆,底下的學生聽得昏昏欲睡,但早已有人從開頭就聽出了不對,正在教訓朱振的崔喜軍更是心間惴惴,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不出他所料,下一秒,鬱綏輕咳了兩聲,話鋒一轉,直接當著全校的面批評起朱振來:“但我校的朱振老師,卻自私自利,放任自己的私欲,對待工作消極處理,公然擾亂課堂秩序,甚至侮辱學生,無辜體罰,破壞了當代教師應具備的職業道德,更違反了教師職業的十項準則。作為他的學生,沒能成功製止他的行為,反而放任了他錯誤,我覺得十分羞愧。

並再次向校方做出檢討,深刻建議吊銷朱振的教師資格證,嚴查他的師風師德,還給實驗班的同學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崔喜軍臉氣綠了,朱振臉更是氣成了豬肝色,一陣喧鬨聲中,鬱綏的話筒線被拔,失去了發言權,匆匆被攆下了台。

下一秒,帶著校方撥亂反正的期望,商訣上台,慢條斯理地拿起了話筒。

手中的話筒再次接通電流,發出微弱的劈啪聲,商訣漫不經心地垂下眼,清了下嗓子,徐徐開口:

“……”

“我在此進行檢討,首先,我不該在崔主任面前出言頂撞,告訴他我和鬱綏情深似海,難以分割……”

全校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