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慘(1 / 1)

鬱綏:“?”

鬱綏一臉猶疑地看向商訣的腳踝,藍白的校服褲有些長,遮住了那截腳腕,讓人一時之間難以辨明他的傷勢如何,但看對方可憐兮兮的表情,又想到宋臣年膝蓋上的慘狀,鬱綏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伸手扶住了商訣。

滾燙的體溫順著掌心滲入四肢百骸,蓬勃的熱汗浮在皮膚表面,鬱綏眼睫眨了眨,頗為不可置信地捏了下商訣的手臂。

十七八歲的年紀裡,少年人總是抽條的格外快,像枝纖韌勁瘦的竹,手臂骨節看著纖細,卻並不瘦弱,上邊覆著的一層肌肉結實有力,手臂線條自然流暢。

這人怎麼看起來一臉弱雞樣,但摸起來還……挺強壯?

鬱綏眼中流露出疑惑,還不等細想,商訣一個趔趄,將大半個人的重量壓到了他的身上,對方的胳膊不經意間搭在了自己的後頸處,撩撥了下潮熱的發尾。

鬱綏看向他,商訣不自覺咬了下唇瓣,另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腹部,臉色白的嚇人:“應該是剛剛體育班的人……我的肚子好像被誰的手肘撞到了……”

他一邊說,眸光一邊虛虛掠過角落裡受傷的郝毅,看到對方看回來,他像是受驚了一樣,眼睫簌簌閃了兩下,迅速挪開了眼。

但他這點拙劣的演技怎麼可能瞞得過鬱綏,鬱綏立即發現了罪魁禍首——

郝毅正齜牙咧嘴地捂著自己的右肋骨處,左腳腳踝也腫起了一大片,紅色在皮膚上蔓延開來,有些嚇人。

他冷不丁被鬱綏盯住,剛抬起頭,就看到把他搞成這副淒慘模樣的商訣可憐巴巴地扯了下鬱綏的袖子,語氣孱弱:“鬱綏,隻是一點小傷,我沒關係的,他沒傷到你就好……嘶——”

他又痛苦地捂了下肚子,額間的碎發耷拉在眉眼處,被汗水浸濕了幾縷。

鬱綏殺人的目光更甚。

草?

這tm是什麼新型詐騙術嗎?

郝毅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攙扶在一起的兩個人,看了看自己的右肋,又看了看演技自然的商訣,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一句歇後語——

商黛玉倒拔垂楊柳,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郝毅憤憤地瞪著商訣,瞪到一半,被鬱綏發現,反瞪了回來。

臨走前,鬱綏朝著郝毅昂了下下巴,唇角勾出個冷厲的笑來:“你今晚,最好睜著一隻眼睛睡覺。”他漂亮的五官染上幾分戾氣,態度囂張:“等著我來找你。”

郝毅還想強撐著站起來反駁,但鬱綏話音剛落,他扶著的商訣又是一個趔趄,直直栽進了鬱綏懷裡,郝毅反擊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商訣太重了,他一個人扶起來有些吃力,鬱綏沒辦法,隻好伸出一隻手攬住商訣的腰。

他凶巴巴地喊他:“你吃什麼長大的,重死了。”

話音裡滿是嫌棄,但手還是很誠實地攙著商訣,生怕他摔著。

商訣偏過頭,眸光落到鬱綏露出的一截白皙的頸側,眉眼彎起來,身上疏離的意味不自覺消散許多。他的手再次不經意搭在鬱綏頸間,見鬱綏沒有抗拒,指尖輕撚了一下他的發絲。

唔,好軟。

和鬱綏本人一樣。

對方略長的發絲被他攏著繞了個圈,纏在手指上,商訣眼睛眯起來,覺得這慘賣得很值當。

兩人在走出操場的一瞬,商訣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自眼尾掠過一道清淩淩的弧光,隨後停在滿臉憤恨的郝毅身上。

一瞬間,他臉上的痛楚消失不見,方才的虛弱蕩然無存,極具侵略性的目光直直射向郝毅,冷淡又攝人。

像是被什麼大型猛獸攫取的獵物,郝毅的喉嚨卡住,艱澀得難以發出聲音,等商訣走遠,他才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魏延讓他去刺激鬱綏是不錯,但壓根沒和他提過鬱綏和商訣的關係很好,想到學校裡有關於商訣身份的傳言,郝毅開始猶豫要不要按照魏延說的話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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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醫務室裡人出奇的多,才下午第一節課,就排了三個病號,還都傷在了腿腳上。

值班的女老師聽到他們受傷的緣由,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一邊感慨他們還是沒長大的小孩子,一邊轉身去拿碘伏和酒精幫他們處理傷口。

校醫室裡一共兩張床,好在趙天琪來的最早,已經被其他人接回了班裡,省下了鬱綏帶著商訣排隊的功夫。

怎麼看都是宋臣年的傷勢更嚴重一些,鬱綏乾脆讓商訣躺在那張窄小的床上,先去看宋臣年的情況。

東城一中是老校區,校醫室的年代久遠,這處房間逼仄老舊,連帶著牆皮都泛著黃。窗外的爬山虎生長的茂盛,濃蔭翠綠的一片,蔓延到了床沿。

宋臣年躺在商訣的右手邊,中間隔著一道很厚的藍色簾子,陽光透進來,能夠看到簾子上映出男生的模糊輪廓,帶著少年獨有的落拓清瘦。

鬱綏的手搭在鐵床的欄杆上,思緒從宋臣年的身上逐漸飄到了對面的商訣身上,恍惚間出了神。

女老師下手的動作已經算輕了,但奈何宋臣年是個遇到屁大點事就掉金豆子的哭包,淒厲的嚎叫聲快要把這間房子的天花板給掀起來,一下子將他的思緒拖拽回來。

鬱綏擰過頭,看著掐著自己胳膊流淚的宋臣年,拿出自己畢生的耐心哄他:“宋臣年,堅強一點,就這麼點傷,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哄著哄著語氣就帶了幾分不耐煩。

宋臣年淚眼汪汪地,捂著自己的膝蓋,哼唧著開口:“綏綏,你今天帥死了。”

鬱綏淡淡應了聲“哦”,他又不是不知道。

但……

鬱綏擰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邊。比起宋臣年,商訣那邊也太安靜了一些,不是被撞到肚子了嗎,剛剛喊了一路的疼,怎麼到了醫院反倒沒聲了?

鬱綏沒再管宋臣年,叫史曉明把人攙著送回去,自己則拉開了簾子,打算問一下商訣的情況。

老舊的風扇在頭頂發出嗡嗡的聲響,商訣坐在床上,支起一條腿來,剩下的一條耷拉在床沿,腳踝微腫,冷白的皮膚上塗了一層褐色的碘伏,分外紮眼。

鬱綏不自覺皺緊了眉,開口問他:“你腳怎麼樣了?”

商訣垂著眼睫,纖長的睫毛在下眼瞼的皮膚投下淡淡的陰影,嗓音冷淡:“沒怎麼,隻是崴了而已。”

他現在的模樣與剛才簡直天差地彆,和初遇那天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一模一樣,鬱綏的心間湧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冷著眉眼嗆他:“你在這兒擺臉色給誰看?”

他可懶得慣著商訣那些大少爺的臭毛病。

商訣聞言,耷拉著的眉眼抬起來,欲語還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偏過了頭,露出一截纖細脆弱的脖頸,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自嘲:

“沒什麼,隻是羨慕宋臣年身邊一直有你陪著,他哭了你還哄著他。”

“不像我,無論在哪兒都隻有一個人。”

他又深深地看了眼鬱綏,眸底夾雜著無數複雜的情緒:“也沒人關心,更沒人哄我。”

鬱綏:“?”

不是,這人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