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啟可以算是秦國被滅的諸國中最堅韌也最清醒的楚王。
他大開宮中寶庫勞軍, 動員城民加入守城,親自披甲到城牆上慰問守城的將士;
他深知領導者不能亂插手的道理,守城的事都交給將領, 就算有人反對守城將領所做的一些決定,但隻要沒有出現失誤,他就全部壓下, 讓將領可以安心;
他還不斷派人突圍,試圖去聯係項燕, 告知項燕城中的情況。
可以說, 楚王啟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所有事。
楚王啟看著城下楚軍潰兵,長歎一口氣。
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但也是徒勞啊。
“大王,快逃吧!”看見城下這一幕,楚國眾位世卿貴族十分絕望。
項燕不僅是楚國唯一能打的楚將, 還帶走了楚國最後一支精兵!現在項燕已敗, 楚國還有什麼抵抗秦國的希望?!
楚王啟掃了眾人一眼。
他哂笑:“如果寡人繼續堅守,爾等會把寡人綁了送給秦軍嗎?就像燕王遭遇的那樣?”
士卿大夫立刻道:“大王說什麼胡話?”
楚王啟搖頭:“不是什麼胡話。”
現在最絕望的不是項燕戰敗,而是六國僅剩下楚國啊。
就算逃了又如何?楚國四面臨敵, 仍舊難逃被蠶食殆儘的結果。
秦王善待六國舊貴。將來秦國打下楚國之後, 楚地肯定仍舊需要楚地士人治理。他的身邊, 有多少人已經起了投秦的心?
之前項燕大軍在外, 項城還有守下的希望,所以這些投降心思被壓了下來。
現在唯一可能能與秦將拚一拚的項燕已經潰敗, 放眼楚國,哪裡還能出現一個力挽狂瀾的人?
不過垂死掙紮。
“寡人自秦來楚,已經知道是徒勞。”楚王啟回憶自己在秦國的生活。
秦王真的對他很好。如果他肯好好給秦王做事,身為外戚, 他一個封君稱號少不了。
一步踏錯,他短短的一生,就顛沛了半生。
若回到過去,他還會選擇這條路嗎?
楚王啟不知道。
他當時決定歸楚的時候,楚國的國土還很遼闊,實力還很強大,還能與秦國抗衡。
那時的君父還不昏庸,春申君還在為令尹。
誰知道歸國短短幾年,輝煌的大廈突然傾倒,堂堂荊楚八百年轉眼煙消雲散?
“大王,我們退回陳,還能守!”有卿大夫道。
楚王啟回憶結束,淡淡道:“如果能退回去。”
他知道大勢已定,但仍舊想要抵抗到底。或許直到身邊所有支持自己的人都戰死,才不辜負自己選擇這一條不歸路?
楚王啟沒有開城門,任由潰兵在城下絕望地哀嚎。
李牧重新回到項城之下,驅趕楚軍用手中的兵器絕望地敲擊城牆和城門,消耗城樓上的防守武器和兵卒。
他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執鞭指著城樓:“楚王就在城樓。他大概是在看項燕在哪裡。”
蒙恬笑嗬嗬地提起一個滿臉血汙的腦袋:“這裡!”
李牧道:“拿去給他看。”
蒙恬策馬上前:“好嘞!”
李牧隨意找了一個楚人的腦袋,讓蒙恬掛在旗杆上。
“項燕已死!速速投降!”
蒙恬得意洋洋地舉著旗杆,在楚王啟所在的城門下使勁炫耀。
楚國大軍已經潰敗,蒙恬那神情中的得意又不似作偽,城牆上的人還未信,城牆下的潰兵先信了。
他們有的直接轉身跪地投降,有的更加瘋狂地敲擊項城的城牆和城門。
“項將軍已死”的話不斷在潰兵中響起,壓過了蒙恬洋洋得意的聲音。
這群潰兵中有混進去的項燕。
他很想跳出來大喊“我沒死”,被親衛和副將死死按住。
“將軍!秦人就是在詐你!”
項燕當然知道,但他心焦啊。
項城那群人本來就是一群庸碌。他們若以為自己死了,守城兵卒士氣低落,項城就危險了!
項燕可不認為守城的兵卒會因為哀傷自己的死亡而“哀兵必勝”。“哀兵必勝”的前提是兵卒戰鬥力和意誌力本來就不弱,且對死亡的人很有感情。
項燕把忠於自己的將士都拉出去遠征了,項城留下的戍卒大多是羋姓的私兵,他們對自己沒有太多感情。
果然如項燕所料,當城下人喊著“項燕已死”後,楚王啟好不容易穩定住的局勢又糟糕起來。
兵卒士氣低落,卿大夫中又有人勸說楚王趕緊逃走。
楚王啟淡漠道:“即便是寡人想逃,又如何能逃?爾等是想讓寡人當誘餌,自己好投降。”
楚王啟懶得與這些人周旋,直接戳破了他們的心思。
現在項城被秦軍大軍所包圍,還有項燕的潰兵阻隔,他怎麼可能突圍?
若他能突圍,何至於與項燕失去聯係?
這群人打的主意,不過就是想騙自己開城門,然後自己被俘虜,他們順勢投降。
眾卿大夫立刻跪地發誓,自己沒有這個想法。
楚王啟瞥了眾人一眼,道:“若想逃,寡人可開城門,讓爾等先逃。”
楚王啟說出此言後,說要逃走的人立刻噤聲。
誰先逃出去,誰就成為靶子,他們才不傻。
楚王啟深深歎了一口氣。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條路是堅守城池到城破,然後戰死;一條路是守城兵卒傾巢而出,自己混在其中逃出去,到北邊繼續抗秦。
但楚國的國土面積就這麼點大,還幾乎全是平原地帶。項城已經是最中心的城池。
他往北與秦國關東毗鄰,往南全是南秦軍隊控製的地盤。天下除了楚國就隻有秦國,他又能往哪裡逃?
就在楚王啟為難的時候,潰兵居然在項城城牆上生生砍出了一條口子。
雖然守城兵卒用弓|弩逼退潰兵,很快就運送石土將城牆缺口堵上,城中的士氣難免變得更低了。
楚王啟沒有再到城牆上。他將自己關在了宮殿中,捂著頭思考自己的後路。
這時,李牧派人在城牆下送信。
守城將領讓人用繩索吊著竹籃把信吊了上去,送給了楚王啟。
這信當然是勸降信。
“我知楚王想要為楚國殉,但請楚王留下楚王宮所存典籍。楚國八百年,過往皆在典籍中,楚王可為楚國殉,楚國的過去不該為楚國殉。”
楚王啟看到信後愕然無比,他失聲笑道:“這是勸降?”
他笑得直抹眼淚,都笑咳嗽了。
“不愧是朱襄公的友人,非尋常將軍。”楚王啟確實想一把火燒了楚王宮,看到李牧的信後,他被說服了。
既然秦國沒有想過焚毀楚國的過往,那自己怎麼能把楚國的過往焚毀?
楚國雖滅,過往猶存。那些過往都在他從陳都搬來的一屋子典籍中。
楚王啟的心突然通透了。
他想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項燕還在想如何入城保護楚王啟逃走時,楚王啟給李牧遞了投降的文書。
“寡人可降,隻請勿傷國人。”
李牧接到楚王啟的信後長歎一聲,對秦軍下令,入城後不可掠奪。他會整理城中財物,悉數分發給秦軍。
李牧帶兵向來大方,他的兵不需要破城後擄掠也能積攢大筆財富,所以他所帶的兵軍紀十分不錯。
蒙恬樂嗬得就像是一個初上戰場的小兵似的,身為副將卻去親自傳令。
秦軍上下得到命令後沒什麼反應。
他們跟隨李牧十幾年,破城就再沒劫掠過,將軍不強調也會這麼做。
劫掠還可能自己受傷死亡,等著武成君給他們分東西,分得的財物才更多。
李牧向軍隊下令之後,又出面勸降城下楚國潰兵,並打開一條通道,讓不願投降的潰兵離開。
項燕驚訝無比。
這些潰兵將來組織起來,都能繼續抗秦。自白起首推殲滅戰後,其他六國有樣學樣,都知道不能給敵人留下有生力量,能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何況秦國的軍功製可是人頭製!李牧居然將潰兵放走,豈不是放虎歸山?!
項燕看不懂李牧現在所做的決定。
但李牧給他留了一條生路,他抬頭看了一眼城牆,還是順著那條生路離開了。
他見李牧此舉,就知道楚王肯定要投降。那麼他也就沒必要再留在這裡。
項燕決定回到陳都,聚集潰兵,推舉一位楚國宗室為王,繼續抵抗秦國。
“將軍,你給楚王展現的誠意太大了,他出爾反爾該如何是好?”蒙恬也有些不解。
李牧搖頭道:“我本來入城就不會劫掠,算不上誠意。至於放過潰兵……嗬,潰兵砍了一天城牆已經力竭,他們本來就已經無用,該被驅離戰場,以免乾擾秦軍攻城。”
蒙恬道:“給潰兵留一條生路逃走的原因,是不讓潰兵消耗秦軍?”
李牧露出讚許的笑容:“現在拿下項城才是要事。拿下項城,楚國殘餘城池就能被輕易攻破。若有殘兵到其他城池,也不過是將我們輕易擊敗項燕,和楚王已經投降的消息傳過去,極大地削弱敵人士氣而已。”
蒙恬再次受教。看來打仗也不能一味殲滅。
秦軍自己派人去宣揚項燕已敗、楚王已降的效率,哪有這群潰兵四處逃竄宣揚的效率高?
何況他們都嚇破了膽,不知道會給秦軍編排什麼比現實更神奇的事跡,比秦軍實話實說更能嚇到人。
蒙恬在心中的小本本記下。他在武成君這裡學到的最重要的知識,就是為主將者不會著眼於一場戰役。主將在開戰前就要決定好既定目標,每一場戰役都是為了這個目標。這就是全局觀。
蒙恬仰頭看著四十過半,仍舊意氣風發的將軍,心中充滿了向往。
我將來也要成為這樣的名將!
李牧道:“不過我相信熊啟,他既然說要投降,還開出了‘勿傷國人’的條件,就是真的想降了。”
蒙恬點頭。
如李牧所料,楚王啟在看到潰兵被秦軍放走之後,真的率領卿大夫出城投降。
他不僅為李牧奉上了降書,還給楚人發布詔令,讓他們投降秦國。
秦國已經儘取天下,隻剩下楚國這少許幾塊地。秦代周的格局已經形成,楚人再抵抗也不過是徒增傷亡。
楚王可以為楚國殉,但楚人不需要。他們可以成為秦人。
楚王啟又給秦王政寫信,希望秦王政能成為一個愛民勤政的賢明君王,成為天下人的明君。
“你如果去鹹陽,可以富貴終老。”李牧道。
他明白自家學生的性格。對韓王、齊王等國君,政兒是捏著鼻子對他們好,遲早會悄悄折騰他們。
楚王啟這樣身上有閃光點的國君,政兒會真的保他一生榮華富貴。
楚王啟道:“縱觀六國,無一位國君殉國。總該有一位國君,讓後世人對這個時代的落幕多一分敬意。”
他仰頭看著楚國的天空:“楚國八百年,末代楚王總該有些氣節。”
李牧道:“請楚王放心,我會善待你的家人。你的生母還活著,過得很好。”
楚王啟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後哭著笑道:“我這一生,唯一愧對的就是親母。”
說完,他朝著西北方向跪下叩拜。
而後起身。
“武成君,末代楚王愧見祖上,不堪入祖陵。請將寡人葬在春申君身側。春申君或許不會嫌棄我。”楚王啟擦了擦臉上的塵土,係好了頭冠,“寡人……我儘力了,春申君應該不會怪我。”
李牧道:“當然。若楚王順利繼位,與春申君君臣相宜,或許楚國會成為秦國大患。”
楚王啟笑道:“這是我這一生聽過的最高的評價了。”
他取下腰上長劍,歎息道:“此劍為我還是太子時,春申君所贈。”
楚王啟在群臣的哭泣聲中,用春申君所贈寶劍自刎,仰面緩緩躺下。
李牧半跪在楚王啟身邊,深歎一口氣,回頭令秦軍肅穆默哀,為末代楚王送行。
“楚王自殉楚國,請楚人勿再抵抗。”李牧對楚國眾臣道,“不要辜負楚王犧牲,請諸公去剩餘城池勸降。”
卿大夫皆哭泣著答應。
楚國此刻還不算被滅,但楚國已滅。
就算之後有人自稱楚王,“末代楚王”這個名號,隻會死死地釘在楚王啟身上,無人能奪。
李牧在想,政兒得知此事後該如何應對?
楚王啟這一死,會讓他在楚人心中地位變得很高啊。
……
鹹陽城在半月後便得到了這個消息。
秦王政沉默許久,對張良道:“看看楚王,再看看韓王!”
張良“啪”的一聲把手中文書砸在了書案上。
秦王政收回視線,繼續沉思。
半晌,他道:“就給楚王啟和春申君建一座祠堂,將他們供奉起來。”
張良道:“你不怕他們聲望太高?”
秦王政道:“他們聲望高,才能讓楚人對楚國更加離心。若春申君不被賜死,若太子啟不被廢棄,楚國何至於如此?”
張良木著臉道:“楚國的結果還是會如此,隻是秦國會打得困難些而已。秦國統一天下的大勢不可阻擋。”
秦王政道:“當然。”
秦王政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發出一聲歎息:“六國君王,僅有楚王啟還算有些國君的模樣。可惜楚王啟竟然不是正常繼位,而是被項燕擁立。”
張良眼中也露出些悲哀。
楚王啟這樣被將領擁立上位的國君,得位可謂是非常不正了。如果不是楚國有秦國這樣的外敵,項燕擁立他當楚王,他楚王的權力肯定會旁落了。
楚王啟繼位的時機也不好。他繼位的時候,楚國隻剩下淮北那一小塊地,幾乎滅亡的時間就已經擺在了眼前,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如楚王啟自己所說,他去當這個楚王的時候,就是奔著亡國之君去的。
如果說公子啟從秦國出逃時,那個“楚王”的位置還算吸引人,所以他的選擇情有可原。
但他從魏國再次前往楚國時,就已經完全和利益無關了。
楚王啟確實值得敬佩,也值得與春申君一同被供奉祭拜。
再看看六國其他國君,一個個天潢貴胄,幾乎沒有吃過苦,繼位十分順利。就算是趙王偃繼位時稍稍起了一些波折,不過幾日王位爭奪便平息。
那些國君被國家國民奉養,卻不思回報;楚王啟生長於秦國,卻願意為楚國殉死。
真是諷刺。
“那項燕似乎想擁立個楚國宗室當王,繼續與秦國為敵?”秦王政譏笑道,“他還真是折騰,全家都在秦國了,還那麼折騰。”
張良阿道:“雖然項燕無用了些,但精神可嘉。”
秦王政搖頭:“精神?什麼精神?楚王啟以自己的性命讓寡人善待楚人,希望楚人不要出現無謂的傷亡。但項燕呢?他捆綁楚人,徒然製造更多的傷亡。楚人是該感謝他,還是該恨他?”
張良:“誰知道?我等又不是楚人。”
秦王政道:“哦,對,你對韓王現在……”
張良抽出劍,狠狠砍掉了秦王政書案的一角,然後把旁邊椅子踹倒在地,憤怒轉身離開。
秦王政歎氣,對蒙毅道:“你看他,是不是脾氣越來越不好了?”
蒙毅:“……”
蒙毅本來想一直跟隨朱襄。但朱襄擔心張良會和政兒起衝突,所以讓蒙毅趕緊回去。有蒙毅打圓場,或許政兒和張良不會鬨得太厲害。
於是蒙毅不情不願地回到了秦王身邊,也成為了秦王的內吏。
張良身為韓人,雖是韓非的弟子,要當內吏也得先立下功勞才能服眾。蒙毅自祖父起就是秦國重臣,秦王政可以隨意提拔他。
蒙毅回到鹹陽宮後,看見秦王和張良三天兩吵,終於明白張良為什麼死活不肯來鹹陽。
他曾經憤怒張良居然輕視秦王。秦王讓你當內吏是看得起你,你居然還不滿?
現在他開始同情張良了。
他想起兄長給他寫的信。蒙恬在十幾年前隨朱襄公南下後,常在信中對秦王進行委婉控訴。隨著蒙恬逐漸長大,信中控訴越來越少,他都快忘記了。
蒙毅因為害羞,不敢去朱襄公身邊,沒有伴隨秦王政長大,所以對秦王政的了解不深。雖然有蒙恬書信給他預警,但他所看到的秦王政,是一個非常成熟且冷酷的人。
秦王政還是太子的時候,在鹹陽就處理過多起大事。先王處理一些大案的時候,經常是太子政親自操刀。
比如誹謗朱襄公的大案。
所以蒙毅心中的秦王政形象,一直很高大很光輝。
他實在是沒想到,秦王政居然還有這一面。
你氣跑了張良,對你有什麼好處?我們還要張良回來乾活啊!
“唉,他又跑了,他的事……”秦王政道,“你把文書抱去張家,告訴他兄長,張良又發脾氣了,讓他兄長勸他好好做事。”
蒙毅忍了許久,實在是忍不下去。
他仗著自己也是朱襄公的晚輩,對秦王政發起了質疑:“君上,你為何非得惹張良生氣?”
秦王政理直氣壯:“寡人隻是和他開個玩笑,是他自己器量小。”
蒙毅:“……”
蒙毅問道:“君上,你以前也這麼對他?”
秦王政道:“對!”
蒙毅:“君上,你知道張良不肯來鹹陽的事嗎?”
秦王政失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蒙毅:“……”
看來秦王對此心知肚明。
他歎了一口氣,帶著張良該處理的文書和秦王的詔令,去找張良他兄長告狀。
辛苦你了,張良。
……
朱襄也很快得知了這件事。
他歎了口氣,收拾行囊,南下楚國。
楚王啟雖說要與春申君合葬,但他畢竟是楚王,就算這是他的遺願,楚國宗室也希望他留在楚地。所以他現在還未成行。
而且以朱襄對春申君家人的了解,春申君的家人不一定希望春申君再與楚王扯上關係。即使楚王啟並未對不起春申君過。
但春申君應當是願意與楚王啟同住一個祠堂的。他身為春申君的友人,幫楚王啟達成遺願的事,是他應該承擔的責任。
項燕擁立了一個楚國旁係的孩子當楚王。
那個孩子一家與楚王血緣已經很偏遠,所以沒有隨楚王去項城。
對那一家人而言,大概是飛來橫禍了。
但項燕此舉也是對楚國的忠誠,所以支持他的人很多。李牧仍舊要一處一處地把反抗秦國的勢力一一拔除。楚國未能像楚王啟所希望的那樣,不再流徒勞無用的血。
還好大部分羋姓貴族都支持楚王,否定項燕所擁立的少楚王的正統性。所以大部分堅固的城池都已經開城門投降,秦軍損失不是很大。
朱襄南下的時候,楚地還有些混亂。李牧看見朱襄到來,臉一下子黑透了。
“政兒管不住你?!”李牧怒氣衝衝道,“就算你想撫民,也該等我掃平楚國後再來!”
朱襄道:“什麼政兒?請稱呼他為君上,大王,秦王。李牧你怎麼沒大沒小,小心我參你一本!”
李牧給了朱襄一雙白眼。
朱襄道:“政兒還不知道我來了。但我來都來了,他能怎麼著?”
李牧:“……你才是最不尊敬秦王的人!”
朱襄笑道:“不說這個了。你看!”
朱襄拿出一遝紙。
李牧低頭一看,神色立刻一僵。
朱襄道:“沒想到啊,你個濃眉大眼的李牧,居然能說出這麼狂傲的話。”
朱襄手中的,居然是李牧為了激將項燕,在楚國各個城池散發的充滿鄙視項燕之語的戰書!
李牧心頭一梗。朱襄從哪找到的?!
(蒙恬:阿嚏!)
朱襄一臉壞笑地湊上去:“來,李將軍,我還沒見過你這麼霸氣的一面。念給朋友聽一聽?我想聽聽你把這些話念出來是什麼……唉,彆逃啊!”
李牧曬得微黑的臉上浮現一抹薄紅,轉身就走。
朱襄捏著一遝紙在後面追。
蒙恬摸了摸鼻子,又打了幾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