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張良說楚王 一更。(1 / 1)

南秦開始後勤調動, 似乎在備戰,南楚國得到了消息,但沒有重視。

李牧年年南下練兵, 張若和蒙武也看得眼饞, 也常常以打獵為名, 南下去群山中尋些百越蠻夷練手。

嬴小政成為秦太子後,雖隻是吳郡郡守, 若朱襄蓋印,也有調動三郡軍隊之權。

他讓三郡軍隊輪換, 輪流給李牧帶著南下練兵。

王翦見狀,也摻和了一手, 時不時地離開大彆山三關, 去楚國南楚國逛一圈練兵。

占據了江漢平原和大彆山商道, 能自給自足就是這麼硬氣。

南楚國和楚國最初在南秦頻繁調動軍隊的時候惴惴不安。神經繃久了,就像是“狼來了”喊了太多次,現在他們難免鬆懈下來。

再者秦國已經與韓國和趙國兩面開戰, 哪來的兵力和糧食與楚國開戰?

他們卻不知道,經過對江漢平原、雲夢平原(兩湖平原古稱,即洞庭湖-洪湖平原)、彭澤平原(鄱陽湖平原)、長江三角洲平原等地的持續開發, 沼澤荒草瘴氣密布之地已經有三成變成了稻田。

雖隻是三成, 也足以讓南秦三地自給自足, 還能反哺秦國。

楚國內亂的大量楚國流民和李牧南下掠奪的越人戰俘, 補充了南秦三地的青壯,南秦兵源也很充足。

王翦和李牧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已經將長江北岸被項燕摧毀的城池重建。大量被迫北遷的楚人悄悄回到了故鄉。

嬴小政在支援朱襄守城時曾見到一處被項燕剿滅的士人故地,收集了不少未被完全焚毀的家傳典籍。

朱襄將項燕和南楚國軍隊趕跑之後,嬴小政下令秦軍儘量收集這些被焚毀的士人故宅中的書籍, 給予上繳者豐厚的獎勵。

這些書籍被跟隨朱襄的學子們謄抄後,分類歸檔,根據原本屬地放在了新建的城池中,張貼告示請南歸的士人前來領取。

嬴小政這一手精妙絕倫,原本猶豫的長江北岸楚國士人家族就算不回來,也要派人前來看看秦國有沒有收集自己家的傳書。

即使有些家族已經覆滅,但親朋好友總還是有幾個。

他們南下尋找故舊族親的遺物,看到秦人保存的不僅有竹簡木牘,甚至還有宗祠牌位,都泣不成聲,連連對著東面秦太子政和長平君朱襄的方向磕頭叩拜。

南楚君和楚將焚毀他們的宗祠,秦人卻幫著他們護住了族人最後存在的痕跡。他們那顆尊楚的心動搖了。

楚王昏庸,南楚國是叛逆之國,楚國有識之士本就對楚國很是失望,隻是一直被“楚人”二字束縛。

秦太子政對楚國士人的仁慈高義,讓他們紛紛對秦太子政歸心,願意南下投奔秦太子政。

至於朱襄,他已經在長江北岸屯田分地。

南楚國立國之後,立刻就要大肆分地給功臣,才能讓這個從楚國分裂出來的叛逆之國穩固。

幾次人為造就的饑荒後,自耕農的地被吞並,大量楚人要麼淪為佃農,要麼南逃。

隻是長江天塹,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

當項燕將長江北岸原本的勢力摧毀,秦國以廣陵城為據點輻射,徹底掌控長江北岸之後,楚人再南下逃荒,就不需要跨越長江天塹。

於是長江北岸幾座城池也不缺青壯勞力了。

長江北岸都是一年兩熟。一兩年過去,長江北岸各座城池都囤積了大量的糧草。軍械作坊和紡織作坊也開辦起來,每日熱火朝天地開工著。

秦兵悄悄地從各個城池運糧聚集,明明相隔不遠,南楚國卻毫無知覺。

白起已經來到了長江北岸。

此次出兵,王翦單出一路,蒙武給白起當副將。

李牧會在長江三角洲練兵,吸引南楚國和楚國的注意力。

當一切準備妥當後,秋收開始了。

……

北邊,張良已經來到了陳都,但楚王並不接待張良。

雖然張良的父親沒有死幾年,李園已經不給張家面子了。

何況李園鐵了心要趁著韓國之死吃點屍體,擴大自己的封邑面積。

張良一個黃毛小兒,彆說楚王接見,他自己都不屑接見。

張良等候了幾日之後,冒險買通了一位為楚王煉丹的出身韓國士族的方士,扮作方士的童子前往楚王宮中。

張良來到楚王宮中時,楚王正跟著宮殿裡的巫婆亂舞。

據說他在與神靈溝通。

屋內煙霧繚繞,熏得張良頭昏腦漲。

他用袖子掩住口鼻,看向那個狀似癲狂的楚王,心中悲哀。

楚王繼位後雖然被秦國奪去了許多土地,但聽曾經出使過楚國的父親說,楚王還算個不錯的君王。

楚國衰落,非楚王之錯,隻是因為秦王是虎狼之君。

現在的楚王和父親口中判若兩人。

這僅僅是因為逼死了春申君嗎?

還是說秦國奪南秦與南楚國分裂兩件事,徹底打垮了這位楚王的心智。

楚王看著一位童子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自覺不對。

他晃了晃有些昏的腦子,問道:“你是何人?”

張良拱手道:“小子張良,韓相張平之子。”

楚王一屁股坐在地上:“韓相張平?”

他想了許久,想到了這個名字。

對於張良扮作童子來見他,他沒什麼反應。

張良見楚王發呆,恭敬道:“請楚王出兵救韓國。”

楚王道:“韓國為何派一童子來?”

張良道:“因為韓國已經想要投降秦國,成為秦國的屬國。”

楚王嗤笑:“韓王既然要投降,你為何來尋我?”

張良道:“韓王不想降,隻是韓國士人想降。如令尹李園得了秦國的好處,想要坐實韓國被滅,好擴展封邑;如南楚君趁著秦國壓迫自立,無視楚國和楚王利益一樣,韓王如今也陷入如此絕境。”

楚王猛地抬頭,死死地瞪著張良。

張良毫不畏懼地直視楚王:“楚王,唇亡齒寒。若沒有了韓國抵擋秦國的進攻,秦國大軍可在韓國屯兵屯田,直接南下攻打楚國。那時楚國危矣!”

楚王沉默良久,道:“世人都言寡人已經被令尹奪權,你為何不去尋令尹,要冒險入宮尋寡人?”

張良道:“因為良相信,春申君寧死也不肯背叛的君王,一定是一位有為之君。即便受了他人蠱惑,隻要楚王願意,就能立刻重新掌握楚國。”

楚王響亮地嗤笑了一聲,然後仰面朝天躺到了地板上。

張良沒有繼續催促楚王,隻是保持恭敬的姿勢,垂首等候楚王做決斷。

半晌,楚王道:“好,寡人出兵。”

張良緊捏的手心鬆開,手心全是汗。

楚王搖搖晃晃站起來,派人去傳李園。

“張平有你這樣的兒子,一定會很欣慰。你師承何人?”楚王問道。

張良本想說自學成才,又想到還未謀面的韓公子非。

但他張口時,卻低頭道:“我暫無師承,隻是在鹹陽受過長平君幾月指點。”

楚王微愣:“是長平君?”

張良道:“是。”

楚王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又是長平君。這個長平君啊。”

楚王擺了擺手,道:“你目的已達到,趕緊走吧。若你不走,李園必不可能放過你。”

張良聽著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渾濁的楚王對他關切的話語,心中有些疑惑。

但楚王說得有道理,他立刻喬裝離開了陳都。

果然如楚王所說,張良前腳離開陳都,後腳惱羞成怒的李園就派人前來追殺。

李園派人攔住北上的要道,想要把這個破壞他計劃的黃毛小兒留在楚國,然後扮作是強盜劫道。

他殺張良還有一個理由。

如果張良死在楚國,那麼韓國肯定會斥責楚國。

這時他再義正辭嚴地這和楚國沒關係,明明是你們自己不小心。楚國都出兵幫韓國了,韓國還出言不遜,撤兵!

李園想得很好,卻沒料到張良沒有北上,而是南下。

楚王料到了。

他還送給張良一塊令牌,可以扮作楚國使臣,順利通過南楚國地界,前往南秦拜見朱襄。

扮作楚王使臣的當然不是張良,而是張良帶去的家仆。張良扮作家仆的書童。

坐在馬車內,張良把玩著楚王賜予的令牌,神情惆悵。

楚王現在的表現,可不像是一個昏君。

可楚王如果不昏庸,為何會逼死春申君?

張良想不明白。

張良還想不明白,魏王因為信陵君魏無忌的死病倒,現在似乎快病死了。既然魏王對信陵君感情如此深厚,為何在信陵君生前卻不好好對待信陵君?

還有韓王。

韓王聽信外臣的話,內不修政治,外不整備軍務。韓國宗室應該是韓王最信任的人,但韓公子非的勸誡,韓王一句都聽不進去。

這又是為何?

張良在父親辭世前,都認為自己天資聰慧,才華不比成年賢才差。

現在他被迫成長了,過早成熟了,真的可能算得上賢才了,心中疑問卻越來越多,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當一個賢才。

“公子,前面就要過南秦的邊防關卡了。”駕車的家仆有些擔心,“若秦人攔住我們該怎麼辦?”

張良道:“我有秦太子的信物,不須擔心。”

家仆應了一聲,繼續駕車。

他摸了摸橫放在腿上的長劍,長歎一口氣:“太子政若見我來投,定會嘲笑我。”

小張良腦海裡浮現出太子政那面目可憎的嘴臉,心裡就有一股火氣往上冒,想立刻調頭回韓國。

可惡啊!為何太子政不留在鹹陽?真是不想見到這個人。隻想一想,小張良就想拔出劍砍點什麼!

……

“阿嚏。”嬴小政揉了揉鼻子,道,“舅父,我一嘲笑張良就打噴嚏,他肯定正在詛咒我。”

朱襄無語。

嬴小政聽聞韓國國都被圍,大笑三聲“豎子張良一定嚇得瑟瑟發抖”。

張良怎麼你了?不是你一直在欺負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