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特意等到前線戰事疲軟之後, 才讓廣陵牆頭的楚國士人唱楚歌。
兵卒在剛開始打仗的時候都是麻木的,隻會聽從指揮盲目衝陣,不會思考。
人都怕死, 所以人在遭遇危險的時候, 身體就會自己屏蔽感情,讓自己變得更無畏。
但戰事膠著, 身邊有人倒下,自己身上的傷口開始疼痛的時候,他們的自欺欺人就會消失,恐懼會爬上心頭。
這時候他們就會後悔, 會不斷問自己為何要來戰場。
他們便不麻木了,可以思考了。
楚國的核心已經轉移到淮河岸邊,口音也向中原靠攏。
廣陵曾是吳越之地,現在也有很多越人,還有很多從郢都逃來的士人。他們的口音與北方楚人有些不一樣。
廣陵城牆上楚歌陣陣,帶著長江岸邊楚人特有的腔調,聽得一些楚人握著武器的手微微顫抖。
他們聽著楚歌, 想起來廣陵城裡的也是楚人。
他們還想起來自己的家鄉被燒掉, 自己被迫充軍, 拿著武器去攻破長江北岸最後一座城池,讓最後一座城池的楚人被迫北遷。
北遷後呢?
他們想起了朱襄公用同樣帶著他們家鄉腔調的楚語,問南楚君和項燕將軍的話。
可否不屠城?可否給田宅?
可否令廣陵人活?!
南楚君和項燕將軍沒有回答,沒有回答啊!
戰場上刀劍無眼, 一個愣神, 就是敵方的兵器透體而過。
在他仰面倒下的時候,看到了對方蘊含著怒火和淚水的雙眼,聽到了對方與自己差不多口音的怒罵。
對方罵道, 狗屁的楚國,燒了他的屋和田。
他閉上雙眼時,心想,原來那人是從西邊逃難過來的楚人,說不定真的是老鄉。
然後他身體劇痛,便沒有知覺了。
當衝陣的兵卒倒下時,身體立刻被馬蹄戰車和其他兵卒的腳碾成了一攤分不清血與骨與肉的爛泥。
項燕也聽到了廣陵城牆頭的楚歌聲。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唱歌,居然能跨越廝殺的戰陣,傳到他的耳中。
項燕看向焦灼的戰線逐漸後壓,手攥緊了駕馭戰車的韁繩。
如果是兩軍對壘,他一定會帶兵衝鋒,以個人勇猛提升士氣。
但攻城不一樣。
守城方已經依托城牆將守城器械都堆滿了城門前的這一塊地,攻城方隻能用人命去堆。
所以他才抓了許多城破後無處可去的青壯,以充當衝陣的消耗。
他帶來的精兵都不會折損在第一次衝陣上。
要等這些長江北岸無家可歸的楚人死光,把守軍消耗得差不多之後,精兵才會上前收割。
他用厚賞和督戰的屠刀,壓著長江北岸的楚人不斷上前廝殺。
朱襄卻在牆頭用楚歌瞬間瓦解了他的兵。
此人真的沒有任何帶兵經驗?還是說朱襄公身後,還有不顯山露水的秦將支招?甚至李牧就在城中,等著自己疲憊之後帶領秦兵殺出?
雖然現在戰局不利,但項燕沒有絲毫的慌亂,很冷靜地分析現狀。
攻城最初肯定會不利。
孫子曰:“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已經到了不得已攻城這一步,項燕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雖然現在戰線被壓回,死傷看上去很慘重。但死的都是他已經在心中劃定會死的人。
他之後還可以從後方抓人來衝陣,廣陵城人數有限,耗不起。
現在他唯一覺得頭疼的是,李牧在哪裡?秦軍在哪裡?
項燕知道,秦太子政就在吳郡。長平君是太子政的舅父,也是太子政繼位最有力的支持人選。若長平君出事,太子政如斷一臂。因此太子政絕對不會允許長平君出事。
長平君還是李牧、廉頗、藺贄等正在秦國朝堂身居高位的趙係大臣的核心。
雖然長平君看似沒有在朝中身居實權高官,但他是秦王外戚,又德高望重,趙係大臣有如今聲勢,幾乎就是他一人造就。甚至這些人就是為了長平君而入秦。
獨自領兵在外屯田的李牧絕不可能讓朱襄出事。若沒有朱襄和秦太子在吳郡督軍,秦王怎麼可能讓李牧這個趙將獨自在外領軍?
項燕又想到,長平君若出事,趙係大臣實力大損,恐怕原本的楚係外戚又可以在秦國朝堂占據一席之地。
他手摩挲著腰間長劍。
如果在廣陵殺掉長平君,秦國一定會大亂。
項燕生出這個念頭之後,立刻驚出了一身汗,將這可怕的念頭壓下。
他知道,他若殺掉長平君,對楚國肯定是好的,但他和項家恐怕全部都要為長平君陪葬。
“將軍,將軍!”副將喊了好幾聲,才讓項燕回過神,“督戰隊砍了十幾個人都阻止不了他們潰敗,是否收兵換我們上?”
項燕瞥了副將一眼:“收兵,先紮營休息,等天黑後夜襲騷擾。”
他看向廣陵城還未停歇的楚歌聲:“他們人少,經不起騷擾。”
副將道:“唯!”
他下令鳴金收兵。
當聽到楚軍鳴金後,城頭的楚歌才停下。
陳啟甩了甩酸軟的膀子,在家仆的幫助下把衣服重新穿好。
他激動道:“楚軍退兵了?”
朱襄道:“派人去收拾戰場,替換傷員。”
陳啟道:“是!”
他不顧胳膊酸軟,拔腿往下跑,竟是要親自去通知。
有年輕士人攔住陳啟,自己替陳啟去傳令。
“好好休息,能睡就睡,他們肯定會夜襲。”朱襄對城頭士人道。
蒙恬道:“伯父,你才該去休息。”
自從發現叫“伯父”很好使後,蒙恬就改口了。
等太子在的時候再改回來,蒙恬心想。
朱襄道:“我知道。”
他下城樓,等傷員回來。
城門後的一片民房已經拆除,改成了傷兵營。
朱襄定下了一月的期限,收獲的未成熟的稻穗與陳糧磨成粉,蒸成餅,又每日殺雞鴨豬羊熬湯,兵卒的夥食管夠。
朱襄對城中居民說,若是城破,所有人都會死,就不管什麼存糧不存糧了;若城守住,他會從吳郡運糧,幫廣陵人活到下個豐收。
朱襄公說的話,廣陵人堅信不疑。
廣陵城的事本與朱襄公無關,朱襄公隻是不忍楚國在他眼前屠城,便願意與廣陵人一同守城。他們若連朱襄公都不信,還能信誰?
何況他們見識過朱襄公種田的本事。廣陵人本來要迎來一次令人震撼的前所未見的豐收。
說是傷兵營,連消毒的酒都沒有。
城中糧食實行配給製,有限供給兵卒,其他包括城中富戶都隻是勉強果腹。
朱襄就住在城門後的臨時指揮部中,他吃的東西和兵卒一樣,誰都看得見。
所以廣陵城中實在是不可能釀酒,更何況濃縮成高度酒精。
朱襄搜集了一些草藥略勝於無,又雇用了一些老婦為傷兵縫製傷口。
除了保證用在傷兵身上的布帶和縫合傷口的器具都在開水燙過之外,朱襄對這種簡陋的傷兵營沒有任何指導,也沒法有任何指導
他又雇了一些無法上前線的老弱病殘築起高爐,焚燒戰死的兵卒。
現在天氣炎熱,屍體很容易腐爛。一旦瘟疫在城中蔓延,廣陵城就不攻自破。
焚燒屍體的時候,火焰還能供給鐵匠修補兵器,或者生火做飯燒開水。
朱襄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覺得自己他X的有下十八層地獄的潛質,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傷兵和戰死的兵卒陸陸續續運回,城裡兵卒上前替補。
這次上前替補的都是蒙著面,看不出長相的老人。
楚軍暫時不會來攻擊,他們撐住防線,防住零星騷擾。若楚軍奇襲,他們就會拚儘全力頂住,讓在第二戰線休息的青壯兵卒有足夠多的應對時機。
他們身上沒有多少兵器,隻有厚厚的木盾牌,來這裡就是送死的。
朱襄選兵卒的時候,年幼年少者不上前線,家中隻有一子或一女者最後上前線,其他的男女老弱都會出戰。
在第一批抵擋兵鋒的人中,就有不少青壯女子。
她們的力氣雖然沒有男子大,但拿著長矛在竹柵欄後面戳,好歹也能戳死幾個人,正好配合拿盾牌和拿弓|弩的男性兵卒。
朱襄登記了所有出戰兵卒的名字和家人,每天休息時統計還活著的人,剩下的人記戰死。
守城不好記斬首戰功,爭搶人頭肯定會發生混亂,朱襄以“守住防線”來記集體功,然後剩下的貢獻或者斬首功由蒙恬管理。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他隻負責增加“保底”功勞。
戰死者一律獎勵糧食、布匹和秦錢若乾,送給兵卒提前登記的家人或朋友頭上,並不限定一定是家人。
朱襄最大限度地保證他們對死後所獲資產分配的意願。
若是秦人戰死,朱襄自己掏腰包,給他們補足最低等爵位會得到的田地和賞金。
他不能像秦王那樣直接賜人爵位,但他有錢有地。
朱襄雖然將長平郡食邑的供奉都返還給秦國,但他有很多錢,還很少花錢。
三代秦王最信任的長平君,即使不愛富貴,也不會少了富貴。
雖然秦兵是聽命行事,還有戰功,一個個躍躍欲試,都對廣陵守城戰表現積極。但朱襄心裡過不去。
秦兵本可以一個都不死的,是他決定要守城,所以這些秦兵才留了下來。
他隻是圖個虛偽的心安。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這都不僅僅是重賞了。
看著朱襄公親自為他們編撰兵籍心願,戰前動員不是說些他們聽不懂的詞,而是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勇猛戰鬥會獲得什麼,戰後還親自在傷兵營熬藥送水,會為了他們的傷痛和死亡垂淚。
就像是當年的吳起為兵卒吸膿瘡一樣,兵卒願意為這樣的將領赴死。
何況,朱襄公並非做為兵卒吸膿瘡那樣誇張的表演。
是的,兵卒都知道那是表演。但將領能為他們表演這一場戲,他們都願意為將領赴死。
朱襄是實實在在體恤他們的需求,平平淡淡地為他們做力所能及的事,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兵卒們知道,朱襄公不是演戲,他會一直這樣做下去。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更讓兵卒們感動的是,他們心甘情願為朱襄公赴死,但朱襄公本不用面臨這樣的險境。
會死的是他們,朱襄公根本不會死。他們這些人和朱襄公一點關係都沒有,甚至之前對朱襄公的態度很冷漠。
朱襄公不是為了讓他們心甘情願在戰場上赴死而這樣做,他們現在要保護的就是自己的家鄉自己的家人。
是朱襄公願意為他們這等毫無地位的庶人,這等被楚國拋棄的楚人赴死啊!
“伯父,你該休息了。”蒙恬再次提醒,“你若生病,廣陵定會城破。”
蒙恬看著周圍人——不僅是廣陵人,還有本是他麾下的秦兵看向朱襄的眼神,驚奇不已。
隻是一天不到兩個時辰的激戰,朱襄公就已經成為這座城池所有軍民的主心骨了嗎?
這是何等可怕的帶兵天賦!
怪不得武成君敢放心大膽讓朱襄公守城!
朱襄道:“我知道,我安排下夜晚的事就去休息。”
現在已經是夏季,江水的溫度無論晝夜都比陸地低,所以吹的都是江風。
廣陵城築城的時候就考慮到這點,城門處的風一直是從城池往外吹,以防火攻。
不過廣陵城附近多水,項燕所駐紮的地方又較遠,從城門這裡也難以跨越這麼寬的距離火攻。
朱襄讓人糊了孔明燈,不是為了火攻,而是送信。
他在孔明燈下面綁了畫了圖寫了字的木板,字不多,主要是圖。
孔明燈燃儘後,即使燃燒起來,也很難將下面浸水的潮濕木板燃儘。木板一定能被楚軍“捕獲”。
朱襄此舉,一是疑兵之計。
項燕一定在疑惑,政兒和李牧怎麼敢讓自己守城。秦兵是不是就埋伏在周圍?李牧是不是已經回到了吳郡?
看見廣陵城上空火光點點,飄向他的兵營,他一定會猜測,這是不是他給吳郡秦兵打的暗號,引秦兵來夜襲,惹得項燕惶惶不安,不敢安睡。
再者,圖片上都是屠城和內遷的事。
項燕軍中民夫和今日衝陣的“炮灰”一定是現抓的,之前帶來的民夫可能都在幾次攻城和楚人抵抗中死得差不多了。
朱襄要煽動這些人內亂。
最後,朱襄樂觀地想,說不定哪個孔明燈就不小心掉到了項燕的糧倉上,又正好遇上一個負責的看守者,把項燕的糧倉燒了呢?
當然,朱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項燕好歹也算個戰國名將,不可能連自己的糧倉都守不住。
看到可疑的火光,項燕一定會命令人把火光射下來。
這樣浪費項燕的箭,似乎也算一項收獲?
朱襄吩咐好之後,就將夜間守城的事交給蒙恬,自己天亮再來換蒙恬。
離開前,朱襄叮囑道:“不可冒進!我們的目的隻是守城待援!”
蒙恬無奈道:“伯父,我知道,不會亂來。”
他雖然氣盛,也知道現在最主要的目的是保護朱襄公,哪敢亂跑。
朱襄回到臨時指揮部後院,蒙頭睡覺。
閉上眼後,滿目屍山血海,根本睡不著。
但朱襄一聲未吭,一直靜靜地閉上雙眼養神。就算睡不著,閉著眼也能讓身體休息。
他和廣陵人說的至多一月,他自己知道隻是一旬。還有九日,他能撐下去。
當夜,焦勻抱著劍,抬頭看孔明燈升空。
朱襄公說是孔明燈,一個叫孔明的工匠創造。他們都私下叫它長平燈。
火光升天,唯願長平。
“焦勻,你也去休息,明日才好護衛朱襄公。”浮丘一身寬袖儒服已經換作了窄袖,背後背著的大弓十分矚目。
焦勻道:“你休息,我看著。”
浮丘搖頭:“晚上隻是零星襲擊,我來守。明天白日又是苦戰,得你來護衛朱襄公。”
焦勻不再推辭:“好。還有一百盞燈未放。”
浮丘道:“交給我。”
浮丘身後還有數十位儒生弟子,皆身背大弓。
軍中雖有弓|弩手,但普通弓|弩手和強弓手完全不同。強弓手需要從小訓練,而且營養充足,才有這樣的力氣。君子六藝包含射箭,浮丘等儒生都能拉動強弓,輪流鎮守城牆。
項燕正在點兵,安排夜襲騷擾一事時,有斥候來報,廣陵城上飄起奇異火光。
昏昏欲睡的南楚君立刻驚醒,與項燕一同出主帳查看。
他們看到廣陵城牆上飄起點點光亮,仿佛夜晚的螢火蟲,朝著他們飛來。
若不是這裡是戰場,這美景簡直值得他們拍手稱讚。
南楚君見多識廣,看到這一幕聲音仍舊顫抖:“這是什麼?朱襄公的仙術?!”
項燕伸手:“拿我的弓來。”
他滿臉不懼,親手將離他們最近的火光射中。
火光突然增大,而後緩緩飄落。
項燕命人去拾取,撿來一盞燃儘的紙燈。
“燈籠?”項燕疑惑。
燈籠怎麼會升到空中?難道真的是仙術?
項燕仔細端詳手中燈籠殘骸,看到了下面綁著的木牌。
湊著火把的光亮,項燕看出了木牌上的圖畫,大驚失色,立刻命令:“將燈籠射下,木牌全部銷毀,不準私藏,違令者斬!”
雖然不知道燈籠如何能飛入天空,但項燕一看到木牌上面的話,就知道朱襄想做什麼。
南楚君卻已經無法去思考木牌的作用,隻不斷驚恐道:“這難道是仙術?真的是仙術?朱襄公真的是仙人?那我們可如何是好!”
項燕打斷道:“與楚國為敵,即使是仙人,項某也能斬而殺之!”
聽到項燕的話,南楚君立刻道:“好,你去殺!”
項燕:“……”
他真不想和這個叛徒合作!
如果朱襄隻是一個“仙人”,他當然敢殺。
項燕轉移話題:“朱襄此舉,打擊我方士氣是其次,我擔心他是給秦軍訊號,引導他們夜襲。加強巡邏!以防偷襲!”
副將問道:“那我們今日夜襲嗎?”
項燕猶豫了一會兒,抬頭看著還不斷飄來的火光,決定穩一穩。
若李牧真的在南越,那麼隻耽誤一夜也能攻下廣陵城;若秦軍一直在伺機突襲,一夜兩夜都無所謂了。
“先把燈籠全部射下。”項燕道。
副將也抬頭看了一眼火光,忍不住心悸:“唯……”
燈籠怎麼能飛上天空?難道朱襄公真的是神仙?
浮丘算著時間,先密集地放燈,後零零散散放燈,孔明燈亮了一夜。
城裡人都把燈油拿了出來,手巧的半大小孩一大早就來糊燈。
他們雖不上戰場,也有事做。
天蒙蒙亮時,朱襄便起床洗漱,回到了城牆上。
蒙恬看著朱襄眼下的青黑,欲言又止。
他猜到朱襄公根本沒睡著。
“焦勻,將霹靂車推到第一道防線後面。”朱襄道,“今天將一半火|藥罐投完。”
焦勻道:“是。”他清點在朱襄家充當家丁的墨家弟子離開。
土法煉製火|藥很困難,朱襄短時間內找不到足夠的原料,找到後提純也是麻煩。
還好李牧給他存了些火|藥應急。
黑火|藥的威力十分有限,裝到罐子裡投出去後的威力就更有限了,就基本是放火和聽響的作用。
李牧雖在舟師上運用過霹靂車縱火,但因為火|藥難得,也難以存放,所以在陸戰上沒用過。李牧上次用霹靂車,還是打下南秦的時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
朱襄賭楚軍對霹靂車的記憶已經淡去,不清楚霹靂車的效果,用火光和響聲嚇唬楚軍兵卒。
昨日往天上放火,今天往楚軍兵陣中投擲“霹靂”。楚人重鬼神,南楚更甚。朱襄希望用這裝神弄鬼的一手,最大限度地打擊楚軍的士氣,擾亂楚軍軍陣。
這點小伎倆打擊不了項燕所率領精兵的士氣。朱襄就是要讓項燕早日放棄用民夫消耗己方守城將士,早點派精兵上前。
所以朱襄孤注一擲,在第二日就用掉火|藥罐,剩下一半留在城牆上以做最後防守。
他要在雙方都戰力最強的時候,儘可能地削減對方的兵力和士氣。
巧的是,項燕也準備用火。
雖然背風,但廣陵城第一道防線的柵欄都是竹子,很容易燃燒。
項燕屠城焚城的時候,從村莊抓來許多牛。他將牛尾巴和牛身上綁上易燃物,準備點燃後直衝廣陵城的竹柵欄陣。
朱襄將珍貴的望遠鏡借給了焦勻,焦勻早早看到了火牛,眉頭緊鎖。
投石車的射程不超過百步,等火牛衝過來就晚了。
“跟我上前。”焦勻決定冒險。
他和墨家弟子將投石車推出了竹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