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喝完羊奶羹之後,舔了舔嘴,繼續沉默。
雪主動又端來一碗,冷著臉讓他慢點喝,小心燙。
小孩抬頭看了雪一眼,繼續把臉埋在碗裡當小狗狗。
他旁邊的藺贄直接端著鍋喝,完全就是一隻貪食的大狗。
又喝了一碗,小孩摸摸肚子說“夠了”。藺贄卻完全不知道何為節製,直到朱襄說要趕緊出發,否則城門關了,他才遺憾地放下鍋。
朱襄先幫小孩擦乾淨長了一圈子奶胡子的臉,然後丟給藺贄一方帕子:“彆用袖子擦臉,衛生習慣不好,教壞孩子。”
藺贄嘀咕:“你過得比我還精致……好了,馬車早就已經準備好,我們出發。”
朱襄再次把小孩抱到懷裡,回頭對雪道:“彆擔心,我見到她肯定好好罵她一頓!”
雪抿了一下嘴,對藺贄屈身道:“良人就托付給藺君子了。”
藺贄笑話道:“朱襄,你妻不信你!”
“哼。”朱襄瞪了藺贄一眼,氣衝衝往門外走。
藺贄笑著跟上。
雪在目送兩人離開後,才幽幽長歎了一口氣,吩咐家仆收拾桌子。
朱襄抱著孩子登上馬車,路上問孩子姓甚名誰。
可能年紀尚小,小孩隻閉著嘴搖頭,沒有回答。
朱襄便做了自我介紹,藺贄順帶嘲笑了一下朱襄當初病成了一把骨頭去敲自家門的慘狀。
朱襄本不想告訴年幼的孩子自己和其母親的糾葛。但藺贄嘴快,他沒攔住.
之後他又想,雖然他很可憐這個孩子,但以自己和長姐的糾葛,如果長姐不肯要這個孩子,他肯定隻會將這個孩子送給其他人養。
孔老夫子說得對,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何況自己滿肚子的不合時宜,勉強養這個孩子說不定還會給這個孩子未來帶來禍端。
健康且年幼的男孩,無論什麼時候都不缺收養的好心人。這個便宜外甥還是交給藺家人另尋一家可靠的富戶更適合。
所以,無論這個孩子是否能聽懂藺贄的話,他總該好好將自己不能收養的原因告知他。
小孩的表情很木訥,看不明白他是否聽懂了藺贄的話。
車廂內很快陷入尷尬的寂靜,連活潑的藺贄都不由閉上了嘴。很快,車廂內除了馬車晃動的聲音和馬蹄的噠噠聲,隻剩下三人的呼吸聲。
藺贄閉上眼假寐,小孩也閉上了眼,隻有朱襄看著車窗外走神。
趙國經曆了兩任明君的耕耘,邯鄲城早已經成為千丈之城萬家之邑,十分繁華。
隻是朱襄剛進邯鄲城的時候,正好在如今的趙王之父趙惠文王執政的最後一兩年。那時候,邯鄲雖繁華,但街上多胡服佩刀走馬之人,少華服珠光寶氣之人。
趙惠文王去世,趙威後聽政期間,邯鄲的變化也不多。待趙威後崩逝後,邯鄲城內的變化就一日快過一日,奢靡之風漸起。朱襄每次進城送田莊的貨物與藺家時,都能肉眼可見地看到這些變化。
馬車像是碾到了路上的石塊,猛烈晃動了一下,將車窗的窗簾晃下了一半。
朱襄沒有撩起簾子,也開始閉目養神。
約一個時辰後,馬車停到了一處獨門豪宅旁。
獨門豪宅門扉大開,正有人來來往往運送物品。藺贄給護衛使了個眼神,護衛上前詢問這家人的事。
“這家啊?好幾天前就搬走了,現在這宅院已經被我家主人買下。”那指揮人搬運東西的老仆回答道,“貴人可是要要尋之前那家人?我家主人也不清楚,我們是從伢子手中買的宅院,或許伢子知道。”
朱襄抱著孩子下馬車時,正好聽到老仆的回答。
小孩瘦小的手抓緊了朱襄的衣襟,猛地轉頭看向老仆。
他一雙明亮的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溢出。每落下一滴眼淚,他的眼眸就黯淡一分。
之前小孩在朱襄家裡哭得歇斯底裡,朱襄以為他又要哭鬨。誰想小孩隻是瞪大著空洞的眼睛靜靜地流著眼淚,甚至連哭泣哽咽的聲音都未曾發出。
朱襄心頭一跳,趕緊將小孩哭泣的臉輕輕按在懷裡,上前幾步找到正探頭探腦看熱鬨的隔壁人家:“老丈,你可了解那家人?”
朱襄一邊詢問,一邊從袖袋中掏出幾枚刀幣塞到老丈手中。
看熱鬨的老丈將刀幣揣進袖口,道:“了解,那家人在的時候可熱鬨,怎麼不了解?我和你說啊,那家原本住著的商人老做虧本生意,愁得都要賣房子了,結果突然娶了一個有錢的寡婦,一下子就開始擺闊了。”
朱襄:“?”有錢的寡婦?難道是我姐先前嫁的富商死了,我姐繼承富商的遺產養了個小鮮肉?
老丈本就藏不住話,得了錢之後說彆人家閒話更沒有心理負擔,立刻嘰裡呱啦說了一堆話。
他開口時,其他鄰裡也湊上來一同閒扯,不需要朱襄給錢,就把那家人的情況說得七七八八。
“那家人不知道走了什麼好運氣,新娶的寡婦是又漂亮又有錢,可惜有個傻兒子。”
“對啊,那個小孩日日鬨騰,還揚言要殺了那商人。那小孩有兩三歲嗎?連走路都走不穩就這麼暴戾!”
“這麼小的孩童能懂什麼?肯定有人在他耳邊嚼舌根子。”
“說不定是那美豔寡婦先前嫁的富商的宗族?她帶走了那麼多錢,先夫的宗族肯定不樂意。”
“你們老說那小孩不好,我看那小孩也蠻可憐。剛搬來的時候還長得挺敦實,前些日子我見到他,又瘦又臟好像是路邊的野孩子。聽說他阿母已經不管他,連家中的下仆都嫌棄他。”
“當然嫌棄啊,誰不嫌棄?”
“但還是蠻可憐啊。小孩子懂什麼?他才那麼點大,好好教唄。哪有孩子天生就聽話的?”
“這倒也是。說白了也是那寡婦嫁了新夫就忽視了幼子的緣故。”……
街坊鄰居你一句我一句,最後變成了聚眾聊天,完全把朱襄忽視了。
朱襄抱著孩子離開聚在一起嘮嗑的人群,回到了馬車上。
他已經明白了大致情況,接下來如何尋找春花,隻能拜托藺贄了。
朱襄低頭看著懷裡的孩子。懷裡的孩子不知道聽沒聽懂那群人的話,眼淚沒再流了,隻是表情十分呆滯。
戰國時沒什麼寡婦不能嫁人的壞風俗。相反,因為孕婦生產死亡率極高,所以在民間,生過一胎寡婦非常受歡迎。
春花可能是在前任丈夫死後,拿著前任丈夫的遺產嫁了新人。她有錢又漂亮,還生過兒子,周圍街坊鄰居都羨慕這家商人娶新婦娶得好。
至於那抵觸繼父的小男孩,一個滿口喊打喊殺的熊孩子,就算看在他幼小的份上對他有著幾分憐惜,在他的母親在外哭訴過幾次之後,周圍人對其的憐憫也不多了。
朱襄不知這件事的全貌,但對街坊鄰居的話保持懷疑。
街坊鄰居怎麼會知道獨門豪宅中的事?那小孩罵人的聲音能有多大,讓門外的人都能聽到?
小孩的惡評,肯定是這家人自己傳出來。有幾分真幾分假……反正他對春花有著深深的厭惡和偏見,他不信春花在這件事中的純潔無瑕的受害者身份。
春花能將孩子丟棄給曾經被她丟棄並差點害死的自己,信中還一副頤指氣使的語氣,沒看見絲毫對自己的愧疚。這一副做派就證明朱襄的偏見恐怕不是偏見。
“我真的被丟棄了,是嗎?”小孩揉了揉哭腫的眼睛,終於發出了哽咽的聲音,“她嫌我麻煩,不要我了。”
朱襄拍拍小孩的腦袋,道:“不是你麻煩,是她麻煩。你阿母不是什麼好人,不要為她做的壞事懷疑你自己不好。我曾經也被她丟了,她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
小孩沒說話。
朱襄本來想用自己的經曆,安慰這個終於意識到自己被丟棄的小孩。但或許是孩子年紀太小,沒聽懂朱襄的安慰,表情絲毫看不出來被朱襄安慰到的樣子。
朱襄十分頭疼。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比他當年被丟棄時,還年幼得多的孩子。
還好,不一會兒,藺贄回到了馬車,打破了馬車中尷尬的氣氛。
“他們已經走了三四日,我已經派人去找那個伢子。”藺贄道,“走了三四日才把孩子丟你門口,她真是鐵了丟孩子的心。我們先回去,等有了進一步消息,我再來告訴你。”
朱襄垂著頭道:“謝謝,麻煩了。”
藺贄拍了拍朱襄的肩膀:“你和我客氣什麼?真要客氣,下次我來你家吃肉。”
朱襄勉強擠出笑容:“好,你不用帶肉,吃我家的。”
藺贄開心道:“說定了。”
他看向朱襄懷裡的孩子:“你要收養他嗎?”
朱襄歎氣:“看到他,總想起當時的我。我問問雪,雪如果同意我就收養,是以雪的心情為重。”
藺贄失笑:“彆的人家都是以子嗣傳承為重,你真奇怪。”
朱襄道:“我一直很奇怪,你現在才發現嗎?”
藺贄道:“早就發現了。隻是有些奇怪的地方,還是改一改吧。”比如太看重彆人的生命,連戰場都不肯去。
朱襄苦笑:“改,一定改,正在改。”
藺贄再次失笑。
朱襄歎氣。
藺贄笑完之後,安撫道:“雖然你改了那些奇怪的地方才能當官吏,不過不改也無事,我和我阿父能護著你,你現在這樣也不錯。”
朱襄隻苦笑著說謝謝,沒有多說。
他調整了一下懷裡抱著孩子的姿勢。小孩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好像哭累了。
藺贄看著朱襄懷裡的孩子,眼中充滿憐惜:“雪若不想養,我今日就把他帶回家暫時養著,慢慢給他找收養的人家,免得你夫妻吵架。”
朱襄嘟囔:“我和雪從不吵架。”
藺贄嘲笑:“是啊,雪聲音稍稍拔高一點,你就開始唯唯諾諾道歉,一點氣概都無。”
朱襄閉嘴裝沒聽見。
回城時因路上車輛不多,速度更快一些。
雪一直披著衣服在門口一邊納鞋底一邊等著,一聽到馬車的聲音,她就把針線活丟一邊上前迎接。
見朱襄抱著孩子下來,她的臉色立刻黑透了。
“我們到的時候,春花已經走了好幾日。”朱襄進門後,簡略地將事情告知雪。
藺贄知道朱襄大概又要在雪面前失了顏面,為了不讓好友難堪,故意避開,在門外馬車中等朱襄和雪商量好再去叫他。
雪眉頭一橫:“然後?”
“然後、然後……”朱襄陪著笑臉道,“我看這個孩子挺可憐,我們能不能……”
朱襄話未說完,就被雪高聲打斷:“良人!你還記得春花曾經做過的事嗎?阿父阿母勞累而亡,你也悲傷病倒,她居然卷走家中所有財物離開,與阿父阿母不孝,與你不悌。如此不孝不悌之臧獲,你還要養她的兒子?!”
臧獲是對奴婢的賤稱,在這個時代是很粗俗的臟話。
雪都氣得罵臟話了,捂著懷中孩童耳朵的朱襄立刻點頭哈腰賠不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你彆生氣。常人都說外甥肖舅,他長得太像我,又和我一樣被丟棄,我就難免共情……不養不養,我們不養春花的孩子,我這就讓藺禮把他帶走……”
朱襄話未說完,雪一把抓住了朱襄的胳膊:“等等,什麼外甥肖舅?有這說法?”
“啊,有。”朱襄愣住,解釋道,“孩子是生母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長相應該和生母相似。隻是男女有彆,除非男生女相,否則那孩子肯定與自己生母同父同母的兄弟長得更為相似。”
“讓我仔細看看。”雪一把將孩子從朱襄懷裡搶走,第一次仔細端詳這個小孩的臉。
之前她得知小孩是春花所生,一直心懷不滿,沒有好好打量過這個孩子的相貌。
小孩被迫直視雪,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確實像。”雪的神情緩和。
她將孩子放在地上,自己蹲在地上再次仔細上下打量,還把孩子轉了幾圈。
小孩朝朱襄露出求助的神情。
他這個求助的神情剛露出來,雪就噗嗤笑出聲:“果真像。”
朱襄疑惑:“雪,你這是……不生氣了?”
雪道:“他長得像你,我就不氣。”
見雪的情緒變得這麼快,朱襄有點怕。
“不生氣就好,不生氣就好。我現在就把他抱走。”朱襄試圖抱起小孩,被雪打了一下手背。
雪護住孩子道:“這孩子,我養了。”
朱襄的表情有些傻:“啊?”
雪解釋道:“他長得像你,我們養他,他以後就是我們兒子。良人,我想養一個長得像你的孩子。”
雪抬起頭,表情十分認真。
朱襄瞬間臉紅透了。他也蹲下來,不好意思道:“嗯……那、那好,我們養。”
雪開心地笑了,她輕輕撫摸了一下小孩的頭發,道:“來,叫一聲阿父阿母。”
小孩看了一眼雪,又看了一眼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的朱襄,嘴唇翕動,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雪把小孩轉過身,面向著朱襄道:“怎麼這麼小聲?快,快叫一聲阿父。”
小孩先垂著頭,小拳頭握緊,然後猛地抬頭,帶著哭腔高喊道:“我是秦王之玄孫,秦王孫公子異人之子嬴政!我不要認彆人為父,我不能認彆人為父!”
喊完之後,小孩或許今日所受刺激太多,小小的身子一軟,暈厥了過去。
朱襄將小孩接住,傻眼。
夫妻倆蹲在地上面面相覷。
雪聲音顫抖:“良、良人,他說什麼?他是在說胡話,是說胡話吧?不不不,也可能是我聽錯了。”
雪不斷揉著自己的耳朵,滿臉不敢置信。
朱襄嘴張張合合,“阿巴阿巴”了半天,終於擠出了正常的話:“贏?嬴政?我外甥是嬴政?!!我姐是趙姬?!不對,我姐明明叫春花啊!!”
朱襄懷抱著他暈倒的外甥,眼皮子一翻,也暈了過去。
哎喲我的老天爺啊,我的外甥是秦始皇嬴政,正常人誰受得了這個驚喜!
暈了暈了,咕嚕……
“良人!良人你怎麼良人!”
雪發出了仿佛女高音般的尖叫,嚇得在門口偷聽的藺贄一腳踹開門,趕緊衝了過來。
……
經過短暫的黑暗,嬴小政再次來到了這個房間。
房間不大,屋內隻有一張木桌和一個坐墊。一個中年男子的虛影坐在桌前,單手撐著下顎,閉目沉睡。
那男子頭戴通天冠,身披素色玄衣,隻紅色下裳上繡著黑青相間的花紋,看上去十分樸素。
嬴小政走到中年男子身旁跪坐,如同一團漿糊的腦袋迅速變得清醒而睿智。
與此同時,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悲哀和痛苦。
不知道從何時起,每隔十日,嬴小政沉睡之後就會來到這個房間,見到這位閉目小憩的男子的虛影。
隻要靠近這位男子的虛影,他的頭腦立刻就會變得如成年人一樣聰慧清醒,並且可以“翻閱”這位男子的記憶碎片。
這位男子是“未來的自己”,已經登基為王,統一天下為皇帝,正巡遊天下的“秦始皇”。
嬴小政原本欣喜若狂,認為這是天賜的神通。但很快,他就發現,這可能不是什麼賜福,而是詛咒。
桌上有滴漏計時。嬴小政每次能在房間內待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中,他學識淵博,思維敏捷,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但當他離開這個房間,在現實中醒來時,那些智慧就如同潮水般褪去,他又變回了那不到兩周歲的無知孩童。
而潮水留在孩童腦海中的痕跡,不但沒讓他比彆的孩童聰慧,反而讓他變得更加愚蠢魯莽。
孩子總是容易自大自滿,總是稍稍有一點能力就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嬴小政離開這個房間之後,就立刻變成了這樣自以為是的愚蠢孩童。
他不再唯阿母的話是從,他不再聽信大人們不走心的謊言,他不再在遇到難受的時候乖乖忍耐;
他勸阿母潔身自好,他威脅那與阿母私通的商人掂量清楚阿母和自己的身份,他訓斥那些欺他年幼而輕辱他的奴仆;
於是他挨了惱羞成怒的阿母狠狠一巴掌,於是那商人當著他的面與阿母苟且以嘲笑他,於是那些奴仆們在主人的縱容下開始克扣他的生活;
然後他性格越來越暴躁,越來越難以與周圍的人相處。
嬴小政不斷對彆人訴說自己的身份,但所有人都嘲笑他異想天開。
他的父親已經拋棄了他,不會接他回秦國。他現在在趙國的身份還不如一普通庶民,因為庶民不會因為趙國和秦國不和而殺他泄憤。
連他的阿母也這麼說,並且與商人密謀逃亡,以免被他連累。
嬴小政偷聽到了此事,在夢中進入了有著未來自己虛影的房間後,知道他的愚蠢將自己逼到了生死邊緣。
一個不到兩周歲的孩童絕無可能獨自生存,而且待在阿母身邊也是他唯一證明自己秦國王室子弟身份的辦法。
這時候他隻能示弱喚起阿母的慈愛,才能免於死亡,才能在未來回到秦國,去延續他夢中的壯舉,甚至比夢中的自己做得更好。
可一旦離開了夢中的房間,嬴小政所有深思熟慮都變成了孩童對母親將要拋棄他的惶恐,行為變得更加歇斯底裡。
於是惡性循環,他的親生母親對他更加厭惡和懼怕,甚至找了巫來替他驅邪。
嬴小政曾洋洋自得,他既然已經知道了未來,便一定能改變未來,改變那些“未來的自己”曾經走過的彎路經受過的痛苦遭遇過的背叛。
比如他的阿母將對他造成的傷害,他也一定可以改變。
現在的阿母對他那麼好,他隻要也對阿母好,並嚴格篩選靠近阿母的人,哪怕阿母將來也會有男寵,阿母也不會拋棄他。
嬴小政並不在乎阿母有男寵的事,他隻在乎唯一的阿母能不能如現在一樣對他好。
他也確實改變了未來——他現在就被拋棄了。
“抱歉,我好像無法成為你了。”
嬴小政哭著向未來的自己道歉,身體佝僂蜷縮成一小團,緊緊靠在未來的自己身邊,就像是依靠著自己唯一的親人。
……
被藺贄一盆水澆醒的朱襄蹲在床頭,皺著眉看著在夢裡不斷哭泣的嬴小政發愁。
哎喲我的老天爺啊,我外甥不是普通的人類幼崽,是始皇崽啊!
始皇崽!!!
朱襄心裡對長姐春花酸透了。
這人怎麼這麼好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是不是?!
愁眉苦臉的朱襄端著一碗豬油蒸雞蛋,在雪十分無語的眼神中對著始皇崽不斷扇風,試圖用食物的香氣把始皇崽從噩夢中拉回來。
嬴小政還真被香醒了。
他一邊哭一邊睜開眼睛,肚子咕嚕嚕叫:“餓……”
朱襄失笑:“餓了就吃。”
嬴小政利落地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小木勺,就著朱襄端著的碗開始吃蒸雞蛋。
滑嫩的蒸雞蛋入口即化,嬴小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至於在夢中哭著說對不起的事,顯然他已經在豬油蒸雞蛋的美味中全忘在腦後了。
畢竟他不是始皇帝,隻是一隻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始皇崽。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始皇帝,也不是普通崽崽,是愚蠢的始皇崽!(被始皇崽跳起來狂踹膝蓋!)
欠賬-1,4、7w營養液欠賬+4,目前欠賬25章。
這一定是因為你們憋了一個月營養液的緣故,明天我就能減少欠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