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我活得好苦。”
李希望是坡牛村走出大山的第一個大學生。
走的時候她帶著滿村的希望，而最終她卻選擇自殺，死在了一個飄雪的夜晚。
“這真的算解脫嗎？為什麼我還是感覺到好痛苦。”
“好後悔。”
“好痛苦。”
“好後悔。”
…
李希望看著自己的屍體被大雪慢慢掩埋，不知該去往何方，恍惚間她似乎被困在了這裡，過了數十年。
直到一日，一道幻夢般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我聽見，你說你很後悔。”
“是的。”
“你想怎麼辦？”
“我想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們是誰？”
“害死我的人。”
“可你是自殺。”
“他們借了我的手，殺了我自己。”
“我想我懂了，也許我可以幫你。”
“怎麼辦？你能讓我重生嗎？”
“對不起，我暫時還沒有這個能力。”
“那你打算怎麼幫我？”
“我可以變成你，回溯到過去，用你的身份去懲罰他們。隻不過，前提是要用我的臉。”
“為什麼？”
“因為有人曾說過，我的臉是我最好的武器。”
“隻要讓他們得到懲罰，我可以付出一切。”
“好吧，看來你同意了。作為代價，我要向你索要一樣報酬。”
“什麼？”
“你的一滴眼淚。”
“可死人的靈魂不會流淚。”
“試試看吧。”
一個身影浮現在李希望的面前，她瞪大了眼睛，死水一般的靈魂泛起了漣漪。
良久她仿佛是預見了什麼，露出一個淒厲的笑容：“我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
【任務開啟：完成李希望的複仇願望。】
時間回溯到五年前。
坡牛村，六月下旬，農人正忙。
一道聲音從田野的儘頭遙遙傳來。
“希望！你考上啦！”
“希望！你考上大學啦！”
很快，這道聲音得到了田間其他人的回應。
“哎呀，老李家的祖墳冒青煙啦！”
“咱們村幾十年來頭一遭哇！”
“還是生女兒好，看人家希望，長得又漂亮，成績又好，嘖嘖嘖。”
還有人大聲高呼：“牛娃子！你跑錯路啦！希望去田裡給她爹娘送飯去了！你去那兒報喜吧！”
“知道啦！還有，叔，彆叫我牛娃子！我有大名，叫牛承天！”
“曉得啦牛娃子！”
田埂上，牛承天跑得飛快。
一大早他就起床守著村長，也就是他爹的電腦，不停地刷新，早飯都沒咋吃，就是希望能第一時間在A大的官網上查到李希望的錄取信息。
這不，一看到他就跑著來送消息了。
“希望希望！”
遠遠地，他看見李家的田埂上站著幾道人影。
聽見他的聲音，其中一個人回過頭來。
那一刹那，牛承天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
即使從小一起長大，看了千百次的面孔，但就算是這麼一個回眸，他還是感受到了什麼叫令人窒息的驚豔。
仿佛這背後的嫵媚的青山和碧藍的天空也失了顏色，徹底淪為了她的陪襯。
卿澄，就是如今的李希望，問道：“承天，你找我？”
當意識到她的目光投來，牛承天那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臉龐浮現出一絲可疑的紅暈，他停下來，努力挺直了背脊，慢步走了過去，有些結結巴巴道：“希、希望，我是來給你送消息的，你、你考上A大了。”
然後他看見那張堪稱絕色的臉上浮現出笑容，而自己的心跳也因此慢了幾拍。
“太好了！希望！”一旁的李父李母都激動地拍起手來。
“恭喜你希望！”牛承天也笑道。
卿澄道：“謝謝你第一時間告訴我。”
“不、不客氣。”牛承天低下頭，搓了搓自己的後脖頸，等到她目光移開後又偷偷地抬起頭，貪戀地注視著她。
“老李，咱是得給孩子辦個酒席吧。”李母道。
“得辦！得辦！你回去把雞殺了、把臘肉洗出來，再向隔壁的老柴頭買點雞蛋。”李父道，“牛娃子，你家是不是才殺了豬？我想買點豬肉。”
牛承天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給錢，李叔你直接拿去就是了。”
“那哪兒成！”李父從衣服兜裡掏出折疊得有棱有角的兩百來塊錢，拿給了卿澄，“希望，你跟著牛娃子去他家多買點豬肉回來。”
“好。”卿澄拿上錢，對牛承天說道，“走吧。”
牛承天胡亂地點點頭，跟了上去。
少男少女一前一後走在綠水青山包裹的田野中，風吹過，少女的長發飛舞起來，撫過了他的臉龐，麻麻癢癢的，令他忽然意識到兩人靠得太近，因此連忙刹停了腳步。
“怎麼了？”走出幾步遠後，感到後面的牛承天沒跟上來的卿澄回頭問。
牛承天裝作在踩地上的蟲子：“哦，剛腳上爬了一隻洋辣子，我給它踩死了。”
卿澄看了一眼他的腳，笑著提醒道：“以後彆穿拖鞋出門，容易被蟲咬。”
“嗯。”牛承天含含糊糊地答應了一句，暗罵自己走得太急，都忘記換鞋了。
他又跟了上去。
一路上有些安靜，糾結了半天，牛承天還是問道：“希望，A大是在A市對吧？”
“對啊。”前面的少女回答道。
“聽說A市是個大城市，大城市的人都很精明，你千萬得小心，彆被欺負了。”
“知道啦。”
“你這一去四年，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我會的。”
“還有，到那邊你彆委屈自己了，該吃吃該喝喝。彆把自己餓瘦了。”
“好。”
“還有……還有……”牛承天囉囉嗦嗦的，卻感覺自己一句話都沒說到點上，想了半天他，憋出來一句，“我以後會去A市找你的。”
卿澄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你要去A市？”
“對啊。”差點撞上去的牛承天向後退了幾步，看著她專注的眼神，又開始犯結巴，“之、之前我大哥打電話回來說A市天天都在修大樓，特彆缺人，我想著反正我都高中畢業了，得出去打工掙錢了，而且去哪兒打工不是打工，A市工資高，不如就去A市，咱倆之間還可以、還可以照應些。”
係統出聲：“監測到牛承天命運軌跡線有偏差，請宿主注意修正。”
卿澄皺眉：“複仇對象以外的事情也歸我管麼？”
係統道：“非目標角色的命運若發生重大改變，也會影響任務進度。”
真麻煩。
看著眼前這個未來複讀考上農大後，回鄉成為致富能手的稚嫩少年。
卿澄斬釘截鐵地開口道：“不行。”
“宿主，你的語氣太生硬了，可以再說一點彆的話勸勸他。”
牛承天見她臉色不愉，既不敢反駁，也不敢問為什麼，隻是如同小媳婦一樣低聲嚅囁道，“好吧，你說不行那就算了。可是，你在A市無親無故的，咱倆好歹一起長大…我有點放心不下……”
卿澄回憶了下，道：“你小的時候不是最喜歡放羊麼，那你明年就考到A市的農大來，這樣我們就能在一個地方讀書了。”
係統忍不住提醒道：“宿主……牛承天複讀考上的是本地的農大，和A市的農大不是一個等級，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能力範圍！”
牛承天心虛地撓了撓頭，心道他才不喜歡方羊，他隻是每次借著放羊的機會，遛出家去看她而已。
“A市農大的分太高了……我怕我考不上。”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照顧我嗎？如果考不上A市的學校，你還怎麼照顧我。”卿澄語氣有些嫌棄，“既然辦不到，就不要隨意承諾，我最討厭說大話的人了。”
“我沒有說大話！”意識到快被討厭的少年急了，鼓起勇氣與她對視，“我會複讀考上A農大的！就算作我們倆之間的約定，成嗎？”
“那好吧。”
“監測到牛承天命運軌跡線恢複正常。”隻靠分析數據做出判斷的係統頭一次迷惑了，“宿主，你隻說了兩句話就修正了他的命運軌跡線，你是怎麼辦到的？”
卿澄直言道：“靠臉。”
臉？
聞言，沉浸在數據空間的係統打開攝像頭，正好捕捉到卿澄的正面，隻這一個畫面，內部的數據驟然飆升，居然讓它過載了0.00001秒。
意識到內部發生變化的係統一邊給自己打著補丁，一邊把卿澄的每一幀錄像都截圖下來，存進內部的秘密文檔裡，順便再圍著它上了無數把鎖。
等它反應過來時，一切都已經做完了。
係統默默感歎，這回的這個宿主，怕是用腳做任務都會過吧。
幾個月後，與父母和鄉人們的揮彆，卿澄提著行李，坐上了離家的車。
李母淚水漣漣地用扁擔錘著李父：“你說你咋不給孩子送學校去，這一路上，多危險啊！”
李父也抹了抹眼角的淚：“我也想送啊，可希望她不讓，再說了，希望不是說一直資助她的那家好心人會在機場接她嗎？飛機票還是人家出的嘞，彆擔心了。”
李母恨恨地望了一眼傻乎乎的李父，她嫁的這個漢子哪兒都好，就是太傻。也不想想自己的孩子長成那模樣，不招人惦記才怪。
她斜睨一眼身旁伸長脖子望著遠去的車屁股，恨不得拔腿追上去的牛承天，心道，這不就有人惦記上了。
還好她提前叮囑了女兒把口罩和帽子戴上，在路上能彆露臉就彆露臉。
如今，也隻能盼著自家閨女機靈點了。
A市。
紅瀾會所。
一群剛畢業的富家公子哥們聚在一起喝酒。
“艸。”倚在沙發一角的韓敬祖低罵了一聲，將手機丟到一旁。
“怎麼啦祖哥，咱哥幾個好不容易聚齊了一次，你怎麼唉聲歎氣的？”一旁的發小黎軍坐了過來，遞上一杯洋酒。
“還不是我那後媽，又給我瞎派差事，真當老子是她親兒子了。”韓敬祖接過來喝了一口壓壓心底的火氣。
黎軍：“唷，怪不得呢。你不理她不就成了麼。”
韓敬祖皺了皺眉：“這回不一樣，這事兒有我爸摻和。”
黎軍：“怎麼個事兒？說出來哥們兒給你參詳參詳。”
韓敬祖道：“我那後媽剛進門那一年，為了樹立她的善良人設，就說動我爸一起資助了一個窮學生，今年那窮學生考上了A大。這不快開學了麼，她就叫我去機場接人，順便帶回去住兩天。”
“喲，A大，牛逼呀。”黎軍用胳膊肘捅咕了一下他，“那窮學生男的女的？”
韓敬祖想了想：“好像是個女的。”
“女的哇！還讓你去接，你後媽是給你找了個童養媳吧！”黎軍此話一出，引得眾人笑鬨。
“祖哥什麼時候多了個童養媳啊？”
“牽出來也跟咱們幾個看看唄。”
韓敬祖猛地踹了一腳玻璃茶幾，冷冷道：“滾。”
房間內一時寂靜，尤其是幾個第一次來玩的新人被嚇得不敢說話。
黎軍朝他們擺擺手：“沒事兒，最近他吃多了上火，你們繼續玩兒。”
音樂重新放了起來，包房內又恢複了吵鬨。
黎軍點了支煙，吞雲吐霧道：“看你這麼煩，不如哥們兒給你出個主意，讓你消了心裡的這口氣。”
韓敬祖眉毛一挑：“什麼主意。”
他湊過去，耳語幾句。
“能成嗎？”
“你放心好了，就是簡單地羞辱羞辱她，最好是能出出醜，讓你那後媽臉上掛不住就行了。”
“那要是出什麼事兒賴上我了怎麼辦？”
“農村來的鄉巴佬眼皮子都淺，給點錢打發了就是了，說不定到時候人家還要感謝你韓大少爺慷慨散財呢。”
兩人對視一眼，煙霧繚繞中，充斥著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