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放心太早(1 / 1)

賀歡行進到石窟寺的官道外不久,便遇到了埋伏在官道上的兵馬。

那應該是洛陽的禁衛,連小卒都有一身上好的皮甲,為首將領更是一身鎖甲,看著便威嚴萬分。

在對方出場後,身後也冒出了一隊禁衛,一前一後,呈現包圍之勢,當先的將領更是口出豪言,讓他們束手就擒,免得徒丟性命。

說話的時候,他還不時看一眼山道上層層石窟,似乎在期待著誰對這裡投下一瞥般。

賀歡想到今日皇帝陛下親自在石窟寺講道,瞬間便明白了山上的重重守衛,還有山下幾支的護衛為什麼會選在這個地點攔截他。

這分明就是要在皇帝面前顯出一件擒拿逃犯的大功勞,同時也驚動皇帝,讓他覺得自己被人成功護駕——說不得在拿下他們後,他們還準備屈打成招,加上一些刺殺皇帝的罪名呢。

想明白這一點後,賀歡反而笑了起來,他揮揮手:“列隊!”

一瞬間,五匹馬兒上前,馬上騎士,拿起武器,熟練又有些激動地對準了面前的禁衛。

這些禁衛並未騎馬,石窟寺沿河而建,左邊是冰冷的伊水,右邊是高大的龍門山,能容納的騎士並不多,想包圍隻需要堵住前後,便算是萬無一失了。

但這卻給賀歡的隊伍提供了巨大方便——他們不需要防備左右,隻需要把前後處理好便可。

於是,沒有遲疑,賀歡看隊形列好,沉著一聲:“放!”

呯!

十分整齊的槍聲,排隊開槍時,不需要瞄準,隻要保持槍械平行,在對準了敵方後,密集的火力,就足夠對對面造成壓力。

幾乎是一個照面,前後的步卒便倒下一排。

幾乎同時,打出鉛彈的頭排士卒趴在馬背上,開始用插條重新填裝火藥,露出了身後一排早已準備好的槍口。

當他們幾乎也是同樣地扣動扳機後,便又學著前排趴下去,將空隙留給身後的隊友。

於是,在二秒不到的時間裡,敵方又倒下了一排。

第二隊放完後,第一隊已經重裝好彈藥,又繼續開始先前射擊。

這毫不費力,需要的,隻是多次的配合和足夠的彈藥而已。

但這種死亡速度,卻明顯超過了禁軍們的接受範圍。

“舉盾、舉盾!”那為首的將領大呼起來,但禁衛的盾牌輕薄,能防劈砍,但卻不能防禦數十米外的火彈,哪怕隻是幾個呼吸就已經舉起盾牌,但這輕薄木盾被彈藥輕易轟碎,連帶著後邊盾手一起帶走。

這狹窄的道路反而成了賀歡的好戰場,因為同時容納的士卒不多,正好在他們的火力承受範圍內,再多了,便有能冒著他這點彈量衝到面前的士卒了。

但他的快樂,卻無疑是敵方的痛苦,這種殺人方式的太過高效,帶來壓力也是空前。

禁軍將士們哪見過這種新武器,一時間,一排排倒地流血的禁軍士卒血流成河,將伊水大片染紅,後邊的士

卒們大嘩,人本能的求生意誌,讓他們向後躲閃,道路狹窄,身後便是同僚,又能躲到哪去,於是,便有人急中生智,向下邊的河灘跳下——伊水雖冷,在冬季卻不深,跳下去還是能活。

這跳下的人又帶來了連鎖反應,士卒戰鬥,最主要靠的就是意誌,一看到有人逃了,便會有人本能求生跟著跳下去。

這時,石窟上又傳來動靜,賀歡抬起頭,便看見一名衣著華貴、頭頂華蓋的青年正裹著皮裘,凝視下方。

距離太遠,看得不太清楚,但賀歡還是抬起槍,對準了那青年的方向。

賀歡當然不覺得自己這槍能打到石窟上的年輕皇帝。

畢竟超過二十丈,這槍的準頭就屬於一個隨緣,遠沒有阿蕭手上的那短柄槍好用。

但,他也萬萬沒有想到,隻是抬手做了一個威脅的動作,整個石窟寺上的棧道就如臨大敵,全然收縮回去,將最頂端圍繞的水泄不通,先前攔在他面前禁衛的也大呼著護駕,然後便順著棧道向上逃去,居然就如此將前邊的道路讓了出來。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賀歡幾乎是立刻就帶著的屬下們躍過滿地的屍體,策馬而去。

這沿河的官道並不長,大約隻走了半刻鐘,前方便又寬敞起來。

賀歡不時回頭,發現也沒有追兵趕來,不由有些遺憾。

他還想再試試那□□威力呢。

魏知善驅馬走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神情,微笑道:“不用遺憾,以後你們有的是機會上戰場。”

賀歡還是有些猶疑:“他們真不追上來麼?就這樣放走我們的?”

魏知善笑道:“你不認識元恪,自然不知道那是一個多有求生欲望的人,他如今估計還要擔心你打回去呢,此時他必然在大發雷霆,問罪高肇元詳等助我們離開的人,是不敢追來的。”

元恪回來時,連做了好些日子的噩夢,無法入睡,徐太醫每天的安神藥不要錢似的灌,最近方才有了些好轉,結果這才多少點時間,就又來了這樣的事,估計沒有十天半月,元恪是平靜不下來的。

“還是要謹慎些,”賀歡沉聲道,“還要辛苦魏姐姐,我們快些走四十裡,過了伊川,再做歇息。”

魏知善點頭:“不用顧及我,我當初也是和君刺史兵荒馬亂地過來地,這點馬上功夫,還是有的。”

賀歡輕輕嗯了一聲:“那魏姐姐若是有什麼不適,一定要告訴小弟。”

魏知善也微笑答道:“這是自然,賀家弟弟有什麼不舒服,小道也可以幫著診治一二呢。”

在他們身後,幾名胡騎不知為何,總感覺渾身發冷,忍不住抱緊了胳膊。

……

在這個時代,戰馬行軍,是十分辛苦的,戰馬會先慢走,再快走,再小跑,再急跑,維持著一定的休息頻率,中途還要給馬兒添加草料。

賀歡中途去了周圍的小村給戰馬加夜宵——當然,他給夠了錢,拿幾片琉璃瓦、紅糖塊、茶葉餅,就足夠讓村民不算熱情,但也不抵觸

地湊出糧食。

而紮營時,他們的每個人毛毯拚接之後,便能是一個小帳篷。

唯一有點麻煩的就是魏貴妃,她是一人一個帳篷,雖然方便是方便了,卻完全沒有四人擠在方寸之地的暖和。

於是賀歡熱情地把移開火堆,把烤熱的土地讓給她搭帳篷,還擔心他害怕,在夜裡與她相談舊事,有意無意地打聽起刺史的事情。

“……他可任性了,還特彆嬌氣,要吃好的,喝好的,睡好的。”魏知善也有些無聊,便有意無意地透露些小事,饒有興味地道,“我看你挺細致的,要是和他一起去出門在外,像如今這樣,必是能照顧好他。”

提起一起出門,賀歡瞬間臉上熱氣蒸騰,他輕咳一聲,把有些畫面的聲音鎮壓到的記憶深處,微笑道:“竟是如此麼?可出門在外,也很難吃好睡好吧。”

“他雖然嬌氣,卻不會為難人,”魏知善微笑道,“說起來,我甚少看到如他那麼自相矛盾性子。”

賀歡瞬間坐直了身子:“這從何說起?”

魏知善道:“他這人,不喜歡彆人太主動,覺得麻煩,但卻有著好勝心,彆人若是不理會他,他反而要去找點麻煩,可彆人要是理了他,他又會覺得沒意思。”

賀歡認真思考了一下:“可是,公事上,刺史賞罰分明,不見此舉。”

“嗯,他喜歡會做事的屬下。”魏知善幽幽道,“但是,他最喜歡的是能和他聊民生,聊他理論的人。”

賀歡於是更加欣喜:“原來如此,難怪,我自從聽得刺史著書之論,便覺如醍醐灌頂,多有倚重。”

魏知善心說果然,那小子就是在找最符合他心意的人,於是神色更加真誠:“不過,你得是真的去理解揣摩,不能是因為喜討他喜歡,才去鑽研,否則怕是要弄巧成拙。”

賀歡不由笑道:“謝謝姐姐指點,小弟受教了。”

如果真是這樣,以後有些不理解的,可以多問問阿蕭,不用擔心讓他覺得笨而問得少了。

魏知善感慨道:“但願你是真聽懂了。”

賀歡有些不解地看著她,露出求知的神色。

魏知善卻隻是淺淺一笑,縮在小帳篷裡休息了。

唉,這也是個不懂裝懂、有心沒膽的,任重道遠啊,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讓她看到新的醫學的案例。

……

從洛陽向南,百裡之外,便是汝南,隨後需要再走兩百裡,便是南召縣,然後,便進入開闊的南陽盆地,到達雍州,就算是安全了。

這二百裡地,魏知善等人走了快七天,戰馬的厚膘都跑掉了一大圈,好在這一路都沒有什麼險關,走得倒也有驚無險。

而入了雍州後,君澤早早便派人接應,就不用如先前那樣每天在馬上奔波七八個小時了。

魏知善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七天下來,整個人都快廢了,在南陽休息了二日,才坐上渡船,一路南下。

等她到襄陽時,已經是臘月了。

襄陽城中,百姓們都在熱火朝天地準備著年貨,工坊商鋪,也都準備放假關門,過好年節。

魏知善才到港口,下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青蚨大步走來,拉著她的胳膊,就一路急奔:“你可算回來了,快走!”

魏知善被拉得一個趔阻,險些撲到地上,不由皺眉道:“怎麼了,難道是主上生病了?”

青蚨生氣道:“因為要救你,他一直不回去,如今你回來了,我看他還有什麼理由留下。”

魏知善翻了個白眼,放下心來,隨他拉扯。

行吧,不是身體原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