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君澤調集糧草,開始建立他的襄陽城大工地時,北魏軍情也依舊抄送各方。
主要戰場在淮河兩岸,一開始,北魏大軍打得有聲有色,把南齊那些想圍魏救趙的將軍打得找不著北。
但這種情況很快就出現了意外。
北魏的征南將軍王肅是攻打南齊義陽城主力,這地方很重要,如果南齊直接去救援,北魏也準備好了口袋,就等著圍點打援。
南朝在義陽有重兵,外牆已經用沙袋木架提高了防禦,一時半會,打不下來。
南齊的將領也是經驗豐富,於是在北朝大軍中,發現了一個叫渦陽的地方,這裡十分急要,一旦拿下,就能斷去糧草後勤,更優秀的是,這裡防備薄弱,於是南齊渡河攻打渦陽,準備繼續圍魏救趙。
渦陽太守死命抵抗,同時求援助。
於是元宏先是派了廣陵王元羽去救援渦陽,結果被敵將裴叔業迎頭破擊,大敗而歸,連元羽的領兵符節都被對面繳獲了。
元宏非常生氣,於是把安遠將軍傅永、征虜將軍劉藻、輔國將軍高聰等人派去援救渦陽,並且讓他們接受征南將軍王肅的指揮調動。
結果這二位也全部白給,被南齊打得抱頭鼠竄。
元宏心態頓時就崩了,把這四人流放的流放,降職的降職,丟官的丟官。
於是無奈之下,他隻能把攻打義陽的大軍調走,去援救渦陽,這圍攻義陽的時間,就算是白給了。
雖然大軍一過去,南齊的將領抵擋不住,紛紛撤兵了,可這依然讓元宏十分不悅。
而這時,幾番大戰下來,他也明白,手上的軍卒不足以拿下南朝,於是他又命全國上下,征調二十萬大軍,八月份在懸瓠會合,再舉兵南下。
由此,到四月時,南北朝之間的大戰,算是暫時停火,中場休息。
……
四月,低矮的茶樹已經生出新芽,蕭君澤不太懂茶葉,但基本處理方式還是知道的。
所以,他準備的茶葉有兩種,一種是蒸熟後,擠壓成形,放在稻草上吹乾的茶磚,一種是炒到半乾後,揉捏成條狀的茶葉。
這兩種東西都是十分辛苦的產業,但問題不大。
因為,收入實在是太高了。
開春後各部酋長們,去懸瓠面見陛下後,紛紛帶著大量牛羊,前來襄陽城。
去年,蕭君澤為了大開市場,大大方方地把茶磚分給草原各部酋長們試用,瞬間引起好評如潮。
如今,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了。
“這茶葉啊,真的是好東西!”斛律平對弟弟道,“明月啊,你是知道的,草場上的野菜,到九月就全黃了,韭花醬那幾口,都是留著冬天吃,可這茶葉不一樣啊,吃了就精神,牙也不出血了,眼睛也舒服了,和奶皮子一起煮著,一點奶腥味都沒有……”
他激動地說起茶葉的好處,那就是草原人的菜啊,易攜帶,易存放,配著什麼煮都好吃,老人
小孩都愛喝,
最重要的是,
柔然、高車那邊的部族也喜歡,還可以高價轉賣出去。
這樣的好東西他們不但需要,還要全買了!
斛律明月神色冷漠:“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先從茶庫上下來?”
斛律平躺在壘得整整齊齊的茶磚上,把一頭辮子搖得亂飛:“當然不行,你得先答應,這些都賣給咱們氏族。”
斛律明月惱道:“氏族我自會照顧,這些多茶磚,是部族吃得下的麼?滾下來,彆逼我揍你!”
斛律平當然不願意:“你與刺史相交多年,這次當然要幫部族一把,八折還是貴了些,不如說到六、咳,我的意思是,七折也可,族中老幼,要是有了這些茶磚,便能富庶,你就不想麼?”
斛律明月冷笑一聲:“不想,阿兄我警告你,君澤是個好人,他會給咱們留夠利潤,但多的,你就不要想了,他的的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我可不想你哪天死得不明不白!”
斛律平微微皺眉,正要反駁,就見明月已經抽馬刀,一刀砍了過來。
沒想到弟弟居然會如此不近人情,斛律平隻是一個翻身,飛快從茶磚上滾下來。
……
這次,草原部族有些為難,因為茶磚太多,價格雖然在他們承受範圍之內,但他們還是想能便宜些,再買多一點。
可想法是美好的,但這錢不夠啊!他們能交易的,就是羊毛、牛、馬匹,最多再出一點人。
可想買的除了羊毛卷,還有鐵鍋、茶葉、馬燈、車軸等許多東西,這些東西除了貴,真的是找不到一點不好。
蕭君澤卻十分地善良,他要求也不高,如果錢不夠,可以打一部份欠條,等到明年交易時再給。
錢不夠的話,也可以出人出力,就像那些在修河的民夫,他們今年修完,正好可以來雍州,我這裡缺人得緊!
這樣體貼的賣家頓時贏得了所有酋長的心,他們紛紛拍著胸脯保證,明年一定拿足夠的人來買,您隻要願意收,大家都可以做這生意!
蕭君澤很滿意,他最近征調了許多民夫,在襄陽城的下遊開辟了一片新的產業園區,但開荒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需要排乾沼澤,平整土地,計算風向等等,茶園是暫時用來收集資金的。
他還轉頭找主管軍政的元英入了股,元英雖然很心動,但無奈地說最近他也沒錢——陛下削減了宗室俸祿拿去打仗了,他還有一大家子要養呢。
但這並不能絲毫阻止蕭君澤的洗腦,在一番引導後,大將軍元英留下一些要鎮守城池的部卒外,便將手下能拔出的的兩萬多軍士全交給蕭君澤指揮了。
反正他們平時也要吃食,給君澤幫忙,就算是入股了。
如今,整個洛陽的權貴都知道,天下間最會弄錢的就是君澤,隻要跟著他,沒有一個不是富甲一方,那賺的錢,可比朝廷的俸祿多得多了。
他為了不被皇帝斥責,還專門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封奏書,信裡重點提到“君澤說了,一旦開
辟新地,
做新坊,
能增稅賦、強軍械、多耕土、安民心、促農桑,是強國之道,君澤還說,這次算我二成,能傳子孫,我能不要朝廷俸祿,也是為國減輕負擔,君澤還說,隻要此事成了,雍州君民必然感激朝廷,南朝再也無法奪回此地……”
元宏收到這信後,氣得晚飯都沒吃,把信撕了個粉碎,拉著馮誕抱怨了許久,說君澤真是太過分了,欺負老實宗室,濫用國力,毫無愧疚之心!
然後提筆寫了一封回信,把元英罵得狗血淋頭,然後表示,這些收入是軍卒之力換來的,你元英憑什麼拿?最多半成,剩下的,統統歸他元宏所有!
元英十分鬱悶,和君澤一起討論音樂,然後吹笛子排解鬱積。
……
四月,晚風輕撫,先前院落裡翻越過的杏樹,已經在枝頭結出了一個個小小青杏。
刺史府上,那二層的閣樓上空無一物。
但院中那悠揚的笛音,卻是透過屋簷,吹過樹梢,直落人心。
桓軒在小巷裡凝視許久,終是長歎一口氣,低下頭顱,神情裡,還有那麼一絲絲委屈。
聽說那位刺史,每日都要見各部酋長、指揮軍卒開墾澤地,還要與大將軍商議軍機大事。
這麼忙的時候,他怎麼還有空閒,每天去找阿蕭?
而且阿蕭的笛子就已經很好聽了,又是從哪裡找來的人,與他合奏?
“老大!”旁邊的一名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青杏變紅還早呢,快走吧,你已經看了半刻鐘了。”
說著,少年指了指城中那新修的塔樓。
那是一座有二層高的塔樓,樓上有著一個巨大的指針,指出天乾地支十二時辰,從早到晚,每過一個時辰,便會報時一次。
這座大鐘,一開始築成時,城中許多人都有些不適,但如今,已經熟悉了時辰,便漸漸地有些離不開了。
桓軒惆悵道:“紅杏甜,青杏澀,也不知這心中要哪日,才能去澀得甜啊。”
他的小弟聽不太懂:“老大,你還去嗎?”
“當然去!”桓軒猛然回過神來,展顏色道,“晚上不去洗羊毛,怎麼賺錢,咱們得存些錢,才能買一個板車。”
“對啊,有了板車,就能去南邊挖土填溝,按土方算錢,”小弟目露憧憬,“茶園邊的宅子一點都不貴,咱們要是有一個,這個冬天就好過了。”
他說的是魚梁州邊新築的小鎮,磚砌的屋子,有廚房、有煙囪,方方正正,瓦都是他們親手燒的。
租金也不貴,他們七八個人擠在一間,住著可安心了。
“是啊,”桓軒低下頭,“賺自己的宅子。”
他想聽說樂師都過得很不好,要伺候主家,還要伺候客人,被人隨意販賣。
他希望有一天,能給阿蕭一個宅子,讓他可以隨意吹笛子,用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老大,這位刺史可真是個好官啊,”他的小弟帶著一點崇拜的語氣,“雖然禁城給咱們一點麻煩,但很快就想到了,給咱們補了戶籍,還發了糧食,開了茶園,讓咱們第一次吃飽了肚子,現在還要開荒……”
旁邊另外的小弟也用力點頭:“是啊,茶園裡的吃食真的好香,我以後要住在茶園裡,當一輩子的茶農!”
“就是,咱以前都不敢想,現在都想著有了宅子、以後成家生子了!”
“老大,你的臉色怎麼不太好,是病還沒痊愈麼,都一個月了啊?”
桓軒勉強笑笑:“沒什麼,隻是覺得能遇到這樣的好官,是咱們的福氣……”
他也真的很感激刺史大人。
隻是,他能不能彆一直纏著阿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