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毫無難度(1 / 1)

回到軍營時,天已經黑了,他的仆人拓拔璨還在助眠香的陪伴下呼呼大睡,毫無覺察。營帳中,青蛛打水來讓他洗漱,發現殿下正坐在昏暗的燈火下發呆。

"公子?"他輕聲問。

蕭君澤轉頭看他:"沒什麼,隻是在想一些不太讓人愉悅的事情。"青蛛心想難道殿下又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便退到一邊,不再開口。蕭君澤把玩著手上彈殼,今天又想起了那本書。

對他來說,每次回憶那書的細節,都像是“地鐵老人看手機”——真慘,明明當年他第一次讀那本書時,看得非常快樂的,還對裡邊的各種攻和趴體指指點點,恨不得每章都是肉。

但萬萬沒想到,回旋鏢會用這種形式打到他身上,如果那作者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拎著對方的衣領,把對方搖晃出腦震蕩,咆哮著問他怎麼章章是肉,你吃不膩嗎?多寫點劇情會死嗎?怎麼細節少得那麼離譜啊啊!

他能從書裡剝離出來有用的細節,就是幾個攻的名字,還有三場叛亂,以及南齊混亂的後宮關係,還有那主角被怎麼折騰得要死要活,過個兩三天就照樣嬌氣如初…….

歎氣,不能再想了,想多了心態會崩。

對了,這個身體恢複力強的優點,不能放過,得利用一番。

次日,蕭君澤便平靜地對拓拔璨提出要求: “將軍,從今天起,我要學騎射武藝,不能每天跟著你,希望你忙完了再來找我。"

“什麼?”拓拔璨頂著一頭亂發從床上蹦起, “你這麼小,怎麼能學這個呢?”

他捏著少年柔軟到幾乎能掐出水來的手掌,痛心疾首: “看看,我捏一下,你手上就會有個紅印了,這麼嫩的肌膚,曬個大陽都會受傷,我不允許!"

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話太強勢了,立刻補充道: “有我在,我能護著你,沒有人敢欺負你的!”

蕭君澤冷漠地抽回手,小臉上露出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輕蔑之色,轉身就走: “不幫我算了,我去找阿姐。"

“彆啊,”拓拔璨從床上抱住少年的細腰, "沒我的允許,這軍中沒人敢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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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頭看了一眼一臉得逞的少年,思考數息,眼睛一下就黯淡下去,眉眼間都是委屈,坐在地上,抱成一團,把頭埋下,進入自閉狀態。

拓拔璨頓時心中一梗,和他便持了片刻: "這樣好不好,我來教你!"

然後,然後他就後悔了!

"狸奴,休息一會吧?"

"不用,我還能拉弓。"

"狸奴,休息一會吧?"

"不用,我還能學劍術。"

"狸奴,休息一會吧?"

"不用,我還能練,起來。"

“我不行了啊!我起不來了,你不會累的麼?”

“你怎麼能輕易說不行………行了,我不練了,堂堂男子漢,彆動不動就一臉委屈的,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

失策啊!

狸奴看著柔弱,但對自己那是真的狠啊!

雖然他拉的是營中最小的弓箭,但也是生生拉到兩隻手都是血痕。刀劍對戰,無論倒下多少次,不到完全起不來,就絕不會放棄。

更讓他驚訝的是,不管前一日訓練得多狠,第二日他都能準時起來——要知道這是寒冬正月啊,他自己每天早上從被窩裡起來,都要做好久的心理準備!

他甚至有些羞愧,和認真努力、有錯就改、絕不會犯第二次的狸奴比起來,他就像個菜雞,顯得特彆懶惰。

好在,終於,在訓練了快十日後,他們的大軍終於開拔渡河,即將去攻打對岸的鐘離城了!拓拔璨隻能一臉遺憾地向留在北岸營地的蕭君澤揮手告彆。雖然他很想帶著狸奴,但這是出征,不是玩鬨,帶一個小孩未實在不便。

但隨即,他又感覺到了溫暖——狸奴一定是非想和我出征,才會那麼努力地學,可惜這次來不及,等他長大一點,我一定帶著他!

北魏大軍南渡,第一個占領的,就是淮河中的一塊名為邵陽洲的河灘,他們在河灘紮營,河難兩岸各修築了一座浮橋,憑浮橋運送物資、攻城器械,隨後數萬大軍分成四股,輪換攻城,日夜不休。

南齊軍也

瞬間被激活,他們在城牆上固守的同時,也會派出小股兵力,攻打南岸的浮橋,成攻了好幾次,但因為有北岸補給,每次被摧毀的浮橋,又很快被北魏將士修築好——他們人數太少,沒辦法給北魏軍造成威脅。

然而,局面在第四日的時候,發生了變化。

那一日清晨,大霧彌漫,整個淮河兩岸都被籠置在迷霧之中。

北魏刺史讓南岸全軍提高戒備,尤其南岸浮橋處。同時也趁大霧,加急攻打鐘離城。就在這時,淮河上遊的迷霧中,隱隱出現了幾個紅點。

當靠近了才發現,這些紅點都是數十艘放滿了油木的小舟,正順水而下,衝向北岸的浮橋!一時間,北岸浮橋燃起雄雄大火,斬斷了北魏軍退回淮河北岸的希望。

不止如此,南齊還趁著迷霧,襲擊了北岸的營地,將營中殘餘的船隻付之一炬。至此,北魏兩萬多的大軍,全數被困在了那狹小的江心洲上。

南齊軍則趁著敵方軍心亂時,不斷派出部隊騷擾,讓他們無法重建浮橋,同時,南齊大將蕭衍親自領兵,追殺沒有及時退回邵陽洲的鮮卑大軍。

隻要時間足夠,糧草不濟的魏軍便會全數被困死在此處。

拓拔璨是在夜裡悄悄乘著一條獨木舟樣的小船回到北岸營地的。

他神色憔悴,一入營中,立刻給正在數百裡外攻打壽陽的皇帝去信,請求陛下前來營救他父親和數萬將士——他可以悄悄逃回來,但他那做為最高統領的父親卻是不能走的,一但走了,邵陽洲上的兩萬大軍便會瞬間軍心崩塌,南人全殲。

他父親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寧願被戰死,也不會棄軍而去,若如此,在鮮卑王族中,必然一世無法抬頭。

“狸奴,我要邵陽洲去了。”拓拔璨一臉堅毅,“你好好保重。”“這個時候,你在北岸主持大局,遠比去邵陽洲買一送一來的強。”蕭君澤提醒他。

他專門去找蕭衍,給出北魏的計劃,成功把那位刺史因住,就是為了要留下這個傻抱子,他要回邵陽洲,他豈不是白折騰了?

拓拔璨含淚搖頭: "不行,我父遇險,我身為長子,豈能坐視?"

“當然能,”蕭君澤看火候到了,便如惡魔般緩緩開口, “阿璨,你想想,為何你父親回不來?"

“當然

是浮橋被毀,渡船被焚,如今天寒地凍,諸將士也無法遊過來。”拓拔璨本能答道。

“那江北還有船麼?”

“沒了,這兩個月,淮河以北,能浮起來的東西,都已經被我們征用了。”拓拔璨咬牙道, “也不知那南齊怎麼實然準備了船。明明我們前些日子打探過了,南齊的水軍都在壽陽,與陛下的大軍相戰。"

“所以,沒有船,郡王回不來,可是淮河以北的船,可不隻是民船啊。”蕭君澤微笑道, “就我所知,再過兩日,北方有大船,便要來運奴了!"

拓拔璨恍然拍桌: "說得對啊!我竟忘了此事。"

蕭君澤點頭道:“所以,等他們大船過來,您需要立刻以驚雷之勢,將船上人扣押,奪來大船,方才有機會解圍!"

“正當如此!”拓拔璨瞬間心中有底,不由感動道, “狸奴,你真大聰蔥了,果然是我的福星。"

“不隻如此,”蕭君澤微笑道, “軍中那些奴隸,也要快些讓他們伐木做舟,以迷惑南齊。”

“我們北岸如今將士稀少,他們若是做舟,會不會悄悄跑了?”拓拔璨有些猶豫。

“他們跑了,也是給南人增加負擔,南人必須賑濟,還要擔心他們變成流民,損了如今大局,你難道還舍不得這幾個奴隸?”蕭君澤皺眉反問。

"沒有沒有,你說的有理,按你說的做!"拓拔璨立刻道。

“還有,”蕭君澤低聲道,“如今我軍孱弱,需要嚴守,你得調整布防,另外,收拾一下,如今刺史與諸將皆不在此地,你不能露出一點驚慌,才能穩住軍心!"

“狸奴,你說的對,我要抗起這重任!”拓拔璨感動極了, “謝謝你。”

蕭君澤無言地看著他,一時對他有了微小如燈火般憐惜,他伸手摸了摸大狗的頭: “快去忙吧,有拿不住的事情,我來幫你想想。"

"好!"這個十五歲的少年被一番指點,立刻起身,掌起長戟,一派英雄模樣。

蕭君澤微微搖頭,欺負小孩子,一點難度都沒有,毫無成就感呢。

青蛛在一邊將公子包在身上的厚皮裘打開,重新鋪好床,抱怨道: “這將軍未免大不知禮儀了些,竟然

強闖你的營帳。"

“我又不是女子,讓他闖了便……”蕭君澤看著青蛛那有些不對臉色,皺眉道, “我還小,不用在意這點小事!"

青蛛神色還是很不讚同: “夜深了,公子先歇著吧。”

“放心,他如果有歹心,我保證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蕭君澤歎息一聲, "不能急著睡,等會他會回來的。"

他在對方最慌亂時為他定下心神,不管北魏主力那邊有沒有傳來消息,他這時肯定會抓住救命稻草,在他這裡尋求心靈安慰,否則他何必在這小子身上花費那麼多時間。

青蛛疑惑地看著門外一眼,雖然外邊還是一片漆黑,但他相信公子判斷,立刻如臨大敵,重新掌

厚鬥篷把小公子包好,連狐皮帽子也戴著整整齊齊。

不止如此,他還用營中的炭火燒上了水,準備給公子暖暖身子,這天寒地凍的,可不能讓公子染上風寒……

過了快一夜,天亮之時,拓拔璨果然又回來了,還掌著一封軍報,神色慌張: “狸奴,狸奴,你快幫我看看陛下這信,我拿不準!"

蕭君澤按住他的手: "這是陛下手諭,我不是軍中之人,你不應給我看。"

拓拔璨沉默了一下,認真道:“那我說你聽,便不算你看了,放心,狸奴,我答應過你的,若有事情,我來護你!"

蕭君澤見補丁都已經打好了,便沉默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說吧!”

拓拔璨於是立刻道: “陛下親領三十萬大軍南下,正在壽陽與南齊交戰,一時不能破之,說等攻下壽陽,鐘離之危自解……狸奴,陛下這是,這是不想救援了麼?"

說到後邊,他語氣幾乎要哽咽了。

蕭君澤倒是不意外,北魏皇帝帶三十萬大軍南下,奪得壽陽,便能大舉南下,可那壽陽哪是那麼好打的,於是勸慰道: “這是陛下一時無法分身,但你不要心急,最多再過幾日,他們便會順水南下,來救援郡王。"

雖然不記得細節,但他知道,曆史上拓拔宏幾次南下,都是損兵折將,沒一次成功突破淮河。

這種帶兵水平,也彆想什麼一統天下了,再說了,那皇帝,最會自己找台階下,打不下壽陽,必然會用救援的

名義來順水而下,看看能不能從鐘離這破防。

"真的麼?"拓拔璨期盼地看著他。

“真的,”蕭君澤摸了摸他的頭, "很快,你就會收到新的手諭了。"傻孩子,我可是開了曆史掛的,到時就能讓你知道什麼叫,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