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傾瀉進來, 灑在木質地板上泛著溫暖的光輝,這份溫暖逐漸蔓延,覆蓋了房間裡的角角落落。
在溫暖的日光中, 白發的孩童靜靜地趴在棋盤上睡覺, 白色的睫羽在臉上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陰影,看上去夥食很好的山雀縮在孩童頸間, 身體微微起伏, 睡得正香。
這是一幅讓人不忍心打攪的畫面,可惜見雀不是人。
“小悟, 起床了。”
五條悟早在見雀進門前就醒了, 他隻是想再多睡會,不知道為什麼, 他有種如果離開這裡就不會再睡得這麼好的感覺。
在聽到見雀喊起床的聲音後, 他立刻站起身,蒼青色的眼瞳不見絲毫迷茫, 其中的神性讓他顯得與人世間格外疏離,仿佛隨時會回歸神明的國度,當然, 這是在忽略掉他臉頰上那幾道棋盤印子的前提下。
“先去洗漱。”見雀溫和地笑著, 和表面的溫和相反,他在心中暗道, 沒有人可以在他不睡懶覺的時候睡懶覺。
或許是山雀的習性就是如此,昨晚沒有白團子貼著, 他睡得不是很習慣,他沒有那麼多印象值讓他睡覺的時候也維持人形,昨晚他在他們睡著後就去其他房間睡了,醒了就過來了, 他過來的時候是6點30,現在應該將近6點50了。
目送那道小小的身影走遠後,他走到棋盤旁,將在棋盤上呼呼大睡的白團子抱起來,顛了一下。
白團子迷茫地睜眼看了一眼見雀,然後繼續大睡特睡,它的兄弟變成人後越來越像傻子了,它不跟傻子一般見識。
見雀:……
說起來,他好久沒見到白團子飛了,這還能飛得起來嗎?得帶出去逛逛了,他皺眉想道。
這麼想著,他抱著白團子走到走廊裡,抬頭望向天空,今天的天氣似乎不錯,適合結伴出遊。
餘光似乎看到了某種突兀的顏色,他的目光下移,又是那隻很難交流的咒靈,明明現在都不需要掃雪了,閉了閉眼睛,他轉身走向房間裡。
過了兩三分鐘,門口出現了五條悟小小的身影,他表面上很平靜,還是那副神子的模樣,心跳聲卻比離開前劇烈了一些。”
“怎麼了?”
“你為什麼要養那麼難看的寵物?”
難看?你說話還怪好聽的。見雀回以微笑。
那隻咒靈不是簡單的難看,它是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惡心,它似乎本身就是因為密集恐懼症患者的恐懼而誕生的咒靈。
“來吃飯吧。”見雀笑眯眯地招呼道。
五條悟看向見雀身邊的小桌子,上面擺著兩個面包和兩瓶礦泉水,不出意外又是那個櫃架裡拿的,和他昨天吃的晚飯一模一樣。
“我過會再吃。”
“過會就吃不了了,我們今天要出門哦。”
“去哪裡?”
“不清楚,”見雀拿著咬了一口的面包,“隨便走走罷了,你如果實在不想去就留在這裡。”
他主要是為了帶白團子散散步,五條悟如果跟著,印象值有幾率增加,如果不跟著,他可以化作山雀的形態,因此跟不跟著都行。
他不太想背那些棋譜,枯燥,而且無聊。五條悟停頓了幾秒,拿起了桌上的面包。
見狀見雀會意地笑笑,現在的五條悟倒是比之前的容易應付不少。
…………
攀附在摩天輪上的巨大咒靈俯視著遊樂園,它長得像人類的嬰兒,就連發出的聲音都像嬰兒的哭聲,但它是膨脹了不知道幾百倍的嬰兒。
摩天輪不斷地緩慢旋轉,它擠在青黑肉裡的漆黑雙眼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開始沿著粗壯的支架攀爬,最終爬到了其中一節車廂上。
車廂中的情侶當即就感到車廂震動了一下。
“你……感覺到了嗎?”
“沒事的,”情侶中的男性安慰道,“今天溫度雖然回暖了,但還是有風的,估計是風吹的,彆想太多。”接著他又出言安慰了幾句。
在他的女友再次展露笑顏後,他將她摟到了懷中,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裡,他有些遲疑地摸著車廂裡的玻璃窗,他其實也感覺不太對勁。
在那隻咒靈所在遊樂園附近的街道上,見雀抱著白團子和五條悟並排走著,今天是這段時間以來最溫暖的一天,街道上的行人比過去幾天多上不少。
五條悟走著走著,離見雀越來越近,他時刻在處理360度的遠距離視覺傳回的信息,那些信息就已經讓他有些不適了,結果在出門後,發現所有人身上都四溢著或多或少的咒力,更多信息衝到了他眼前。
而見雀身上他看不到任何信息,如果專注地盯著見雀看,他的腦子會清明很多,因此他時不時地經常仰頭看看,期間自然而然地越走越近。
見雀沒有太關注五條悟的動作,他在思考他們接下來的目的地,雖然說隨便逛逛,但再隨便總歸也要有個目的地。
就在他有意無意地尋找的時候,他看到了遠處不斷閃爍的廣告牌。
【夢幻星空遊樂園重建完成,於今日盛大開園!快來給孩子一個快樂的童年吧!】
這個遊樂園他有印象,他記得在網上看到過。
多年前有對生育困難的父母領養了一個孩子,他們相處得非常和諧,直到他們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
在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後,他們把領養的那個孩子遺棄在了這個遊樂園裡,那個孩子因為意外死在了裡面。
因為這件事,這個遊樂園歇園了幾天,再開園時卻出現了很多靈異事情,在將近半年的虧損下,遊樂園的老板不得不選擇再度歇園,這一歇就是三四年。
停頓片刻,見雀帶著五條悟往廣告牌的方向走去。
過了一刻鐘左右,在排隊買票通過閘機後,他們進入了讓見雀有些好奇的遊樂園,他不是對那些靈異事件好奇,而是對遊樂園本身好奇。
他沒有去過遊樂園。
一路上,時不時總有目光停駐在他身上,他對此習以為常,直到他遇到一對兄妹。
兄妹中的妹妹看上去年紀不大,估計還在上幼兒園,在某次巧合的對視中,她眼中帶著驚豔,天真爛漫地和他說:“叔叔,你的孩子看上去好可憐哦!”
妹妹說話的聲音帶著兒童特有的高音調,引得周圍的路人紛紛注目,更引得她的兄長慌慌張張地朝四周微微躬身,然後朝見雀道:“抱歉抱歉,她瞎說的,您彆和她一般見識。”他在心中掩面哭泣,祈求他的妹妹不要再為難他這個社交恐懼症患者了。
見雀微笑著搖搖頭示意沒事。
不過……
誰的孩子?誰的孩子可憐??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了仰著頭專注地盯著他看的五條悟,蒼青色的眼瞳裡沒有什麼感情色彩,單純就是因為這樣做舒服才這樣做,但在看不到這雙眼瞳的人眼中,恐怕是一副依戀卻得不到回應的可憐模樣。
剛剛說話的妹妹已經被她的兄長捂著嘴巴抱走了,在人來人往的嘈雜中,他們就這麼靜靜地對視著。
在周圍的路人眼中,看上去溫柔到骨子裡的青年和白發的孩童矗立在原地,青年淡褐色的雙眼滿含悲憫,微風乍起,吹起了他輕盈的衣擺,看上去虛幻而美麗,仿佛隨時會隨風飄逝,卻因為顧念身前的孩童不得不留在人間。
真實情況是他在心中想了無數遍怎麼把平白讓他背黑鍋的五條悟給扔了。
在確定五條悟不打算移開視線後,他想了想,逐漸意識到了對方這樣做的原因,隨即他從挎在手腕上的布包中翻出了一小卷白色繃帶。
咒靈做不了太精細的活,但洗洗東西還是綽綽有餘,他的庭院裡有一隻體型較小的咒靈專門負責清洗衣物。他看五條悟平日裡都纏著繃帶,出於謹慎,他早上在出門前特意回去拿了這卷剛好曬乾的繃帶。
五條悟垂眸凝視著被遞到眼前的繃帶,封印……
“有封印的繃帶,阻隔信息的眼罩。”見雀不確定現在的“六眼”是否還具有那樣的洞察力,隨口解釋了一下,接著他就將繃帶放到了五條悟頭上。
卷得不是很結實的繃帶自頭頂散落,五條悟眨眨眼,眼中什麼情緒都沒有,他抬手將繃帶纏在眼睛上看了看,發現舒服多了。
“怎麼樣?”
“舒服多了。”五條悟如實回答。
見雀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接下來記得往前看路。”千萬不要再看他了。
接下來沒有再出什麼意外情況,見雀抱著白團子,和蒙上眼睛後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的五條悟體驗了好多遊樂園裡的設施,他的心情大致上能稱得上不錯。
唯一的問題是,他想讓白團子飛一飛,但它剛剛起飛就要飛回他身邊,讓他頗為無奈。
“這隻鳥叫白團子嗎?”五條悟突然開口道。
見雀怔了一下,隨即點頭道:“嗯。”
白團子……
五條悟微微低著頭陷入了沉思,他覺得這隻鳥有點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小悟,彆想了。”站在摩天輪下,迎著隱隱有些暮色顯現的日光,見雀微笑著說道,“我們還有好多設施沒有體驗呢。”
他能明顯感覺到五條悟陷入沉思的頻率變高了,這是要醒過來了吧,真是太可惜了,那些棋譜才背了四五本。
而且……
他再度查看了一下係統面板上顯示的數字,醒過來就沒那麼容易刷印象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