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茉聞聲回過頭, 表情詫異，帶了點無奈的笑。

這就驚訝了嗎？才鋪了個底色而已，她這啥都還沒開始畫呢。

喬莎不好意思地雙手合十, “抱歉沒忍住, 打擾到你了。”

沈鳶茉擺擺手, 讓喬莎不用介懷，她反而笑意更加深了些。

沈鳶茉以前也在網上放過上妝視頻, 彈幕分不清粉絲還是路人, 彩虹屁一套一套的, 她看得多了都沒什麼感覺，反正彈幕嘛，總是會誇張很多的, 她猜大家都是刷著玩的。

結果突然現場來這麼一下, 她還有點害羞，“沒事不打擾，你們看得開心就好。”

修斯端來一大杯水，讓沈鳶茉喝完, 又端走空杯。

唔……以前也沒這個端茶倒水的待遇, 她經常畫得上頭了，小半天都滴水不沾，到畫完才發現自己快渴死。

有朋友來看還挺好的嘿，有人伺候著喝水了呢。

修斯看她那小表情就感覺她沒想什麼好事, 大手抓著她的頭，控製力道按著晃了晃。

“哎呀你好煩。”沈鳶茉搖頭晃腦地抗議, 用筆杆敲他。

“你才煩。”修斯終於放過她，坐到桌子對面去了。

“邊兒上稍稍欸，擋我光了。”沈鳶茉用手扇呼他。

修斯不自覺地往後看了一眼落地窗, 這大半夜的他能擋到什麼光，月光還是路燈光，“小沒良心的。”

說完也不動，還那麼趴桌上伸頭看。

沈鳶茉這會兒桌子四面八方都有人，她自己和菲力，喬莎和準分據左右，對面是修斯，這麼多頭圍著看她怎麼畫頭，這姿勢怪新鮮的。

初步的色粉打底完成，接下來是適當地加深小臉蛋，以及給眼眶和嘴唇上色。

小男孩的眼線不會畫得太長太上揚。沈鳶茉取了一支平頭短毛刷，沾了深棕色的色粉，在上眼眶靠內側的位置刷出了一條上眼線，內外眼角的地方稍窄稍淡，不會拖出眼眶太多，細短一點，從外側剛好能看出來就行。

隨後她換了一個扁頭的小刷，給嘴巴上色。想要粉嫩一點的嘴巴，就得重複多次，一點一點暈染。不過男孩的嘴唇也不能太過，不會塗得太紅，也不會太飽滿。

沈鳶茉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暈染，以得到滿意的效果。給嘴唇暈染的同時，還不斷地加深一下兩頰。

重點部位少量多次地重複暈染，時不時地再調整一下其它地方，比如眼角，比如下巴。她時而湊近仔細塗抹，時而伸直胳膊換角度不停審視，檢查整體效果。

看得周圍人都換了好幾個姿勢，時不時去溜達兩下抻抻腰，再回來繼續看。

終於，沈鳶茉覺得色粉暈染得差不多了，給娃頭定了一層透明的亞光色霜，喝了杯水又開始調色。

這裡也有顏彩，但像沈鳶茉這樣，直接礦物粉加水也行，一般的妝面都夠用。也不知為什麼，她去西街看的時候，顏彩買的特彆貴，她就沒買，等實在需要了再說。

先調出很淺的灰棕色，沈鳶茉拿過一張面巾紙，用拉線筆沾了顏料，在紙上略微試了兩下，便開始給娃畫眉毛。

早期她都是先在娃眉骨上用色粉淺淺打個底當定位線，現在畫得多了，從眉頭開始一路順著眉骨橫向拉線條，徒手就能畫出兩根基本對稱的眉毛。

第一層眉毛稀稀拉拉地，隻畫一個大概的形狀。男孩子的眉毛略粗短，等下會多加重一次，顯得更為英氣。

畫完之後沈鳶茉放下拉線筆，把娃頭拿遠了看看取沒取齊，就聽喬莎興奮道：“天呢茉茉你也太厲害了，我剛才沒敢跟你說話，甚至連氣都不敢喘，就怕害你手抖畫歪。對了，萬一畫錯畫歪了，還能改嗎？還是說必須跟你剛才一樣一次成功？”

“你想跟我嘮嗑也隨便，能聽到的話我就回你了。”就是有時候太專注，沈鳶茉是聽不到聲音的，以前就是，畫完一看手機一堆未接來電，“畫錯也能改，想說就說想喘氣就喘。”

“啊，這樣。”趁著沈鳶茉沒有動作，喬莎整個人都湊六分頭上仔細地看剛剛畫上的幾根眉毛，看得都快對眼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利落的上妝過程，就跟開了倍速似的，而且好像，嗯……有種看人偶長眉毛的錯覺。”

“不算錯覺吧，”沈鳶茉笑道，“可不就是長出眉毛了，你說是不是，小可愛？”

見她對著人偶的腦殼說話，從她的眼神和話音，都能感受到深切的喜愛。

看第一層眉毛沒什麼問題，沈鳶茉又調了更深一些的顏色，開始給眉毛加重並增加細節。六分頭她隻加重了兩次，兩次中間又上了一點色粉，增加眉毛的暈染和過渡。

眉毛差不多了，她開始畫睫毛，先是間隔大一些拉出幾根，然後在這幾根定位睫毛旁邊增加線條，化成簇狀，然後再加一遍細節。

小男孩的睫毛簡單一些，除了睫毛精，一般都是兩層就完事。

睫毛之後便是唇紋。小孩子她很少會畫特彆重的唇紋，但因為畫的是輕真人風，所以還是略微加重了幾筆。

又定了一次妝，沈鳶茉準備進入收尾階段了。

這時候牧罕和剩下的小夥伴們正好也趕了過來，還帶了夜宵。

果然這群人還是喜歡黏在一起的，沈鳶茉調了三種淺色，還是讓後來的隨便坐，但吃的不許靠近工作的地方。

“可你這整個屋子裡不都是工作間。”牧罕雙手拎著幾大袋燒烤，腦袋轉來轉去地看。

“誰說的，你拿去三樓嘛，泳池那邊不是工作間，正好還有烤架，你們露天燒烤唄。”沈鳶茉頭也不回，一邊給娃頭的眼下和嘴角加皮膚褶皺一邊說道。

牧罕呆了片刻，“哦哦知道了，我拿上去。”他想說，泳池那間不是你的臥室嗎，哪有人在自己臥室開趴體的，而且還是少女的閨房，他個大老爺們兒哪好隨便進去。

然後又想，反正這家夥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少女，整個人奇奇怪怪的，反正你讓我們去的，去就去咯。

想看沈鳶茉上妝的還是留在客廳這邊，看她開始在娃臉蛋上畫肉眼都幾乎難以看清楚的紅血絲，想著過來開趴體的就先上樓，架起烤盤，準備開周末烤肉趴。

沈鳶茉畫眉毛睫毛的時候，喬莎他們就已經快看不清了，總感覺她在畫空氣，隻有當她舉著娃頭檢查的時候，他們貼臉觀察，才能看出增加的細節。

畫面部褶皺和紅血絲的時候，他們更是什麼都看不清，就連畫完之後使勁湊近，都幾乎看不清那種微小的線條。

“你的眼睛是顯微鏡嗎？”下樓拿酒和飲料的牧罕也好奇地湊過來，喬莎說了半天，他才隱約看到腮紅下面的紅血絲。

“看多了就習慣了。”沈鳶茉道，“餃餃也有啊，所以你們都沒注意到嗎？”

幾人又抱起餃餃盯著臉使勁看，“哇塞居然真的有！太神奇了！”

沈鳶茉笑了下，“我知道怎麼糊弄你們了。”

“說實話，你就算糊弄，我們恐怕也看不出來。”菲力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你也得注意休息，畫太久小心影響視力。”

“恩呢。”沈鳶茉應道。說歸說，她不可能讓自己墮落到糊弄客人。而且糊弄客人就是糊弄娃，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娃都是美好的，她不可能辜負。

又檢查了一次妝面細節，沈鳶茉給娃頭又上了一點淡色線條，眼角臥蠶和嘴巴上了點高光，就最終定妝了。

“完成了嗎？”喬莎難掩激動。雖然畫的不是她的人偶，但這麼看著一個娃頭逐漸長出眉毛睫毛，臉蛋都帶上血色，整顆小腦袋生機勃勃仿佛馬上就要活過來，好像見證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連圍觀的人都覺得跟這個小人偶有了牽絆。

“最後一步，”沈鳶茉道，“加點紋理，然後粘上睫毛再給嘴巴上點半光光油就完成了。”

喬莎聽她說這些就跟聽她念咒語沒什麼區彆，但還是點點頭。意思她懂，就是還要加億點細節！

妝面完成後，沈鳶茉把桌面收拾乾淨後鋪上一塊黑布，然後把娃頭擺好，取來相機拍照。

小小的一顆六分腦瓜，周圍擠了八個人，都撅著屁股在那認真欣賞，把妝師本人都擠到外面了。

沈鳶茉笑著放下相機，順便去倒了杯水喝掉。

“相片能給我看一眼嗎？”菲力走過來問道，沈鳶茉把相機遞了過去。

“哇，從相機上就能看得很清楚了。”喬莎他們也湊了過來。

高清攝像頭下，細小的皮膚褶皺和紅血絲就很清晰，放大之後線條也很自然完整。加的肌理也不知是什麼原理，反正原本光滑的軟脂，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畫出了一層仿真皮，幾乎還原出了真實的皮膚質感。

單這點細節，就足夠讓大家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可太厲害了茉茉，之前隻覺得餃餃靈動，今天算是知道點原因了，原來我們一直都沒看清它的真實模樣，實在太驚人了。”鈴木也讚不絕口。

“而且餃餃的頭還比今天這顆大呢，我們看都看不清，就算現場圍觀，都感覺像是魔法一樣，真的是人類可以完成的嗎？”準笑道，又伸出手，“快，證明一下你自己！”

沈鳶茉拍了一下他的手，“是熱的！會拉屎！”

眾人笑作一團。

“那就準備開趴體嗎？我餓了。”工作告一段落，剛又灌了一杯水，沈鳶茉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喚。

“行啊，都準備好了，大家上樓吧。”牧罕道。

“稍等，我想給這個迷你人偶的頭再做一下測試可以嗎？”菲力問道。

“什麼測試？”沈鳶茉問。

“異能波動檢測，”菲力掏出一個小儀器，跟喬莎和準之前擺弄的那個差不多，“不會對頭造成任何影響，隻是掃描一下上面的異能殘留。”

隻是畫個頭而已，還能有異能殘留嗎？沈鳶茉不解。她之前沒覺醒異能的時候也沒少畫，幾條紅血絲而已，他們是真的沒見過世面欸，居然還以為她得用異能才畫得出來嗎？

不過沈鳶茉也沒說什麼，大方地一揮手，“頭畢竟不是我的，隻要不影響就行，你們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