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出於什麼原理, 沈鳶茉睡前聽鈴木的建議，泡了一會兒熱水澡，第二天起來感覺肌肉確實沒有特彆酸痛。

當然也有可能是起得太早, 身體還沒反應過來。

跟前一天一樣, 沈鳶茉按時到達集合地點, 新人孩子們和她依然由各自的教官領著跑完第一圈, 再獨自跑第二圈, 進行一萬米的晨練熱身。

第一圈跑完一半, 沈鳶茉突然察覺, 今天的修斯, 話好像格外的少, 表情也有些緊繃。

這樣反而更好，該出聲提醒的地方就提醒，其他時候就安靜地跟在一旁, 像個理想中的教官。

修斯今天又提醒了一次沈鳶茉可以抄近道, 但沈鳶茉還是咬著牙, 堅持沿著小路跑完全程。

開玩笑, 昨天都能跑下來，今天為什麼不能跑。抄近道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原諒自己一次, 以後都會忍不住放鬆對自己的要求，那還努力個屁，嘴上說說就算嗎？

沈鳶茉懷疑這是學校或者教官們給新人們的考驗。這麼明顯的陷阱, 傻子才上當呢。

跑完全程的沈鳶茉帶著勝利者的得意, 以落水狗的姿勢從小路上撲倒在地，險險被修斯捏住後領，避免臉著地的慘劇。

“謝了……”

“你就這麼不省心？一定要這麼賣慘給誰看？”修斯聲音帶了些隱約的怒意。

你等我緩過勁的！

沈鳶茉根本說不出話, 想帥氣地把他甩到一邊大步流星離開都做不到，隻能被他拎著邁著喪屍步，放鬆肌肉平複呼吸。

“自己的身體都不懂得愛惜，你指望誰都能在第一時間跑來照顧你？”修斯看她沒反應，繼續念叨，“而且出了問題怎麼不在第一時間聯係我？大半夜的還在那工作，不知道休息……”

“怎麼愛惜身體，你是說訓練的時候抄近道嗎？”沈鳶茉終於能完整地說出話來，立馬打斷，“你的人生可以抄近道嗎教官？”

她又深呼吸兩下，直直地抬頭盯著他，“人生是沒有捷徑的。”

“你怎麼這麼軸呢？我是為了你好，你還這麼強。”修斯被她的態度弄得有點急眼。

沈鳶茉其實不太能聽得這種話，態度立馬就冷了下來，身上的刺也不由豎了起來，“彆把你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彆人身上，說什麼‘為了彆人好’，跟道德綁架一樣。”

“我隻是希望你彆過分要強，怎麼就變成道德綁架了？”修斯火氣噌噌地往上冒，想把人抓到安靜點的地方好好給她講講道理，但看她這半死不活還強撐的樣，又下不去手，乾生氣。

沈鳶茉被他說得也沒了耐心。

眼前這人骨子裡強勢慣了，怕是聽不得一點反對的聲音，她還虛弱著，等下還要訓練還要上課，根本沒有精力也沒有心情跟他理論，便偏過頭敷衍地應了聲，“知道了。”

修斯的火氣不上不下，發又發不得，咽又咽不下，雙手緊緊握拳，憋了半天，隻僵硬地說了句，“午飯前宿舍接你，跟總教官和老師打過招呼了。”隨後掉頭大步流星離開了。

沈鳶茉鬆了口氣。感覺衣服有輕輕的拉扯感，她低頭一看，隻見一個梳兩根羊角辮的小姑娘正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抬頭看她，“姐姐，你跟你的教官吵架了嗎？他好凶哦。”

“小寶貝你得喊我阿姨。”她都21了，被一個5歲的小姑娘喊姐姐，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挺開心，先前的煩躁也消散不少，“沒事，他被我氣跑了。”

“嗯。”小姑娘看了眼修斯離開的方向，低頭想了想，又認真地說道，“但是他好帥的……嗯，還算挺帥的，我認識的小朋友們都想嫁給他，不然你還是原諒他吧。”

“啊？是嘛。”沈鳶茉被逗笑，提起了興趣。她蹲下身，牽著小姑娘的手問道，“都有哪些小朋友想嫁給他啊？有十個嗎？”

小姑娘搖搖頭，伸出另一隻手給她指，“從那邊穿小熊背帶褲的喬安，到那邊穿銀藍色盧娜森林小裙子的蕾拉·法拉，大家都說他是全校最帥氣最厲害的人，所以都想嫁給他。”

沈鳶茉的目光從看到小熊背帶褲就已經凝滯了，“那個小熊背帶……喬安？不是男孩子嗎？”

小姑娘看了看沈鳶茉，又看了看喬安，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便確認道，“是的。”

沈鳶茉哭笑不得，搖了搖小姑娘的手，“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也想嫁給修斯嗎？”

“我叫米莎，不想嫁給修斯，我要嫁給爸爸。姐姐你呢？”

“米莎啊。”沈鳶茉忍不住低笑，“我叫沈鳶茉。”

“那你也要嫁給爸爸嗎？”小姑娘還挺執著。

“我沒想好，也許我會跟人偶過一輩子吧。”沈鳶茉半開玩笑道。

“姐姐不可以！”沒想到米莎急了，“媽媽說隻有沒人要的壞姑娘才會跟人偶過一輩子，姐姐這麼漂亮，一定也可以嫁給爸爸的！”

“米莎這麼喜歡爸爸啊？”沈鳶茉心想，讓她嫁給爸爸，那還不如嫁給修斯呢。

“嗯！”米莎雙眼亮晶晶，“爸爸是最棒的人偶鬥士，最愛媽媽和我，我們也最愛爸爸了！”

“真好。”

“因為米莎不想嫁給修斯，跟大家不是情敵，所以米莎才有很多朋友。”小姑娘又一臉嚴肅，努力地把長長的句子說清楚，“姐姐如果也不想嫁給修斯，那也不是大家的情敵，也可以交到很多很多朋友。”

小朋友年紀還小，說話有點慢，沈鳶茉看她好像沒說完，便耐心地等著。

“所以姐姐，我們都是你的朋友，一個班的同學們要好好相處，彆總是一個人了。”

沈鳶茉萬萬沒想到會從米莎這樣的小朋友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心底一陣觸動，嘴巴微張，但又說不出話。

“如果修斯太凶了欺負你，你可以跟我偷偷地說他的壞話，我不會告訴彆人的。”米莎肉呼呼的小臉仗義凜然地說道。

想了想，她又叮囑，“但是跟大家不可以說哦，好朋友說對方喜歡的人的壞話，也會吵架的。”

沈鳶茉又被她逗笑，渾身都是暖意，“知道了，米莎同學。”

“你以後要喊我莎莎，我會叫你茉茉的。”

“好的莎莎。”

“對，來我領著你，茉茉跟大家認識一下，我會幫你介紹的，認識以後我們一起去洗澡，好朋友們還可以互相幫忙呢。”

讓一群5、6歲的小朋友幫自己洗澡？沈鳶茉想了下……算了算了，大可不必。

反過來倒是還行。她現在的力氣，給一分人偶拉筋都不在話下。這些同學也就二分人偶的大小，把全班都搓一遍好像都不算什麼。

稀裡糊塗被米莎帶著融入了班集體，經過一上午的相處，在米莎的努力之下，沈鳶茉認識了全班同學，交到了一大群小朋友。

這還是她第一次體會到人類幼崽的可愛之處，跟那種嗷嗷叫喚著打人謔謔東西的熊孩子仿佛不是一個物種。

婉拒小朋友們熱情的午飯邀約，沈鳶茉心情不錯地回到宿舍，看到臉色緊繃的修斯，才想起早上二人之間的不快。

其實她有點記不清為什麼會吵架了。

修斯看到她，一言不發地就往校北門走，一看就是還在生悶氣。

沈鳶茉小跑著跟在他身後，跑了幾步就開始喘。

剛下課就趕回來，她本身就又累又餓，見修斯一直那個速度頭也不回，索性擺爛，放慢速度在後面溜達開了。

修斯聽著後面的粗喘越來越遠，到後來幾乎聽不見了，感覺不太對，回頭一看，發現人正坐在百米開外的花壇邊歇著呢，氣得夠嗆，又掉頭衝了回來，“你這是在乾嘛？”

沈鳶茉也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不是你說的，讓我彆太要強嗎？累了，跟不上，坐這歇會兒。”

“我是那個意思嗎？”

“你是什麼意思呢？”

修斯被沈鳶茉頂得說不出話。

沈鳶茉緩和了一些，拋開情緒，看著他問，“所以你在生什麼氣？”

修斯也深呼吸緩了緩，“你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沈鳶茉心說，廢話，那我怎麼知道。

但她還是耐下心，好聲好氣地說，“那你能告訴我嗎。”

修斯深深看了她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伸出一隻手，“走吧，先去複查，彆影響你下午上課。”

沈鳶茉猶豫了下，還是拉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嗯。”

兩人一路無言地上了車，又安靜地行駛了兩公裡，修斯才終於開口，“昨晚你暈倒了怎麼不給我發消息？”

正在出神的沈鳶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驚訝地回道，“難道我暈倒之後還能按終端嗎？還能有這種操作？”

修斯一陣無語，“暈倒之前就不舒服了吧，那時候怎麼不發消息給我，或者醒來之後也應該通知我，帶你去做一下檢查。”

“就是低血糖之類的吧，還有肌肉酸痛什麼的，多大點事還要做檢查嗎。”沈鳶茉糙慣了，一臉無所謂。

“我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你的全部，都歸我管。”修斯一臉嚴肅，“異能者是國家的寶貴財富，你自己不好好重視，萬一出什麼問題，彆說對不對得起彆人，對不對得起國家，你的那些人偶，誰來照顧？”

修斯說起人偶，才終於讓沈鳶茉重視起來，“但我想變強，也是為了保護它們。”

“不要本末倒置了，沈鳶茉。”修斯輕輕搖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難不成你是想在一個月之內，就追上我們這些人，經過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努力鍛煉，才得來的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