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沒辦法照顧你們了。

說來可笑，沈鳶茉此生唯一感覺對不住的，是一堆樹脂玩具。

墜落的瞬間，沈鳶茉甚至在想，如果所有的娃都跟著她一起墜落，也許還算是好的歸宿。

如果它們留在那個房子裡，那個女人和她的私生子，還指不定怎麼拿她的東西撒氣，不如痛快摔了砸了，跟她一起死，總比留下受折磨來的幸福吧。

她這輩子過得憋屈，她反抗了，沒辦法，隻能認了。唯一的曙光就是她的娃娃們，唯一的遺憾也是她的娃娃們。

就這麼結束短暫的一生，太特麼操蛋了。

不知道落地的一瞬間會不會痛。不過痛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從這麼高的地方墜落，肯定沒有生還的可能，至少不會熬太久。

沈鳶茉的意識短暫地停留在了這個瞬間，隨後世界變得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地面在輕微震動，有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們說話的聲音。音量忽高忽低，還帶著回音，吵得她腦子裡漿糊一樣混亂。

難道我還沒死？

真的假的。

沈鳶茉覺得難以置信。

身上哪裡也不疼，不過摔成一坨就算是劇痛可能也沒有知覺了吧。

她遲鈍地思考著。

“……都讓開點，保持空氣流通！”

她聽見有人喊道。

從高空墜落屍體可不好看，這麼慘，都不怕的嗎？還圍著看，看啥看。

活著都夠慘了，死了……快死了還得讓人跟看猴戲似的圍觀，這算什麼啊。

沈鳶茉有點憤懣。摔得血乎拉嚓的都不怕是吧？那詐屍怕不怕？

想到這裡，沈鳶茉動了動眼珠，使勁睜開，還撐著口氣往周圍一瞪——

“醒了醒了，丫頭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已經叫了救護車，要不再打個電話說人醒了彆來了？”

“還是檢查一下放心吧？哎，聽見沒，救護車已經來了！”

“是啊，來都來了，順便拉去醫院做個檢查也好……”

“說的也是……”

沒嚇到人的沈鳶茉有點懵，她瞪得眼睛有些酸澀，閉了閉眼，又睜開眨了眨。

有人扶著她問話，還有人幫忙抬擔架。

都是些生面孔，她住的地方並沒有這麼熱情善良的鄰居。

是路過的熱心市民嗎……

被抬上擔架後，沈鳶茉隱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但腦袋又開始變得沉重，她無法正常思考，隻是下意識地握緊手裡的東西，陷入昏迷。

再次醒來的時候，沈鳶茉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地思考人生。

被抬上救護車的那段記憶模糊不清，她不確定是否真的發生過。

就連她之前的整個人生都像是籠罩了一層紗，隱隱約約看不清楚。

她隻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在醫院的病房裡躺著，還頭暈，特彆暈。

一陣陣的眩暈感甚至讓她胃裡有點犯惡心。

她分不清現在是幻覺還是現實，整個世界都像是在眼前旋轉，她的身體也失重一般，雖然躺在床上，卻如同浮在水面，一點都不踏實。

沈鳶茉跟渾身的不適感默默鬥爭著，就聽見滴的一聲，推拉門被打開，一位夾著病曆本的乾練醫生走到她床前，身後還帶著五六位護工，男女都有，個個人高馬大。

看這陣仗，要是白衣都換成黑西服，就跟收保護費似的。

沈鳶茉微微皺起眉頭，打量著帶頭的醫生。

醫生也打量著她。

僵持了三秒，醫生率先開口，“昏迷了三天，除了頭暈、惡心，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沈鳶茉搖了搖頭。她咬著牙根，沒敢說話，怕一開口自己會惡心得吐出來。

“嗯，忍一下，讓我看看。”醫生說著，欺身上前，她後面的護工們身體緊繃，滿臉防範。

沈鳶茉的病床被調整到半坐半臥，醫生扒拉著她的眼瞼，又看看舌苔，還伸出一根手指讓她抓握。

醫生倒是挺鎮定，護工們卻更加緊張了。

沈鳶茉心裡默默想著，這屆護工好像不太行。都緊張個啥勁兒，難不成她還能原地爆炸還是把醫生吃了不成。

內心腹誹著，這樣轉移注意力能讓沈鳶茉不再一直想吐。她乖巧地任憑醫生擺弄，護工們似乎放鬆了些，但也沒敢鬆懈，始終圍在病床不遠處戒備著。

“好了，恢複得不錯。給你約個下午的時間，再做一次詳細的檢查，你覺得怎樣？”醫生在病曆本上寫下幾行字，和聲細語地問道。

“請問醫藥費是誰墊付的？”沈鳶茉沒有回答，而是提出目前她最關心的問題。

醫院不會好心收留一個病人，更何況她已經昏迷三天了。她沒有能為她墊付的親友，那麼就隻能是路人。

後續的治療具體多少，她付不付得起，這些都是問題。

醫生表情奇妙地看了沈鳶茉一眼，手指動了動，“政府給全額報銷。”

聞言換成沈鳶茉表情奇妙地看回去。

政府全額報銷？！你在逗我。

我沈鳶茉爹不疼媽不愛，剛被小三的兒子推下高樓蓄意謀殺，何德何能還能讓政府給報銷醫藥費？

她爹啥時候競選成總統了？

就算是總統的女兒也不給報銷的吧。

這會兒不光頭暈惡心，沈鳶茉開始偏頭疼。

眼下的一切……都不太對勁。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了，先給你預約了下午三點十八分的全身檢查，到時會有工作人偶過來照顧你。有什麼需要就按鈴，多休息吧，保持心情愉快。”

說完，醫生把沈鳶茉的病床重新調整承諾平臥，然後扭頭走了。護工們也跟著魚貫而出，推拉門被關上，滴地一聲，像是上了鎖。

這都是什麼鬼哦。

太陽穴附近一跳一跳地疼，沈鳶茉下意識地抬手按了按，然後猛然坐起身！

她震驚地掀開被子，看著自己穿著病號服的身體：兩隻手，都在！兩隻腳，都在！胳膊腿兒完好無缺，活動自如！

驚喜交加的雙重衝擊，她也顧不上惡心頭疼了，從病床上蹦到地上，還原地跳了跳。

從那麼高的地方墜樓，她居然啥事兒沒有？！

她知道政府為什麼給自己全額報銷醫藥費了，她就是現代醫學的奇跡！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沒錯了！

難怪那些護工一個個緊張得不行，換成自己，看到有人能從墜樓中生還還毫無損傷，肯定也得防備著。

真是……她這超能力還不好發現呢，平時跟普通人沒啥區彆，該生病生病，該吃飯吃飯，要不是這次，真的一點跡象都沒有。

說實在的，要沒這事兒，她可能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這麼牛逼。畢竟誰也不會沒事兒跳樓玩兒，檢驗自己是不是有超能力。

這麼細想，當時她摔下去的時候就應該沒啥事兒，沒有變成她想象中血乎拉嚓的一坨。頂多就是個腦震蕩吧，所以頭暈還一直犯惡心。

艸啊老娘牛逼大發了！

對了她的娃！

趕緊回去看看她的娃，要是發現她的娃有一絲一毫的損傷，那對母子這輩子都彆想好過！

想到這裡，沈鳶茉就走到門口，試著拉了下推拉門，紋絲不動。

果然上鎖了。

冷靜下來，她又躺回床上。

也是，世界上像她這樣的例子有多少？政府不會平白買單，她肯定得付出些什麼。搞不好以後也沒有什麼人身自由了，要一直被關在小黑屋裡抽血電擊做實驗。

很有可能要每天被從高空扔下去做測試。

沃日哦。

想到這裡沈鳶茉又暴躁得不行。

但至少她還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能繼續玩娃娃。

總比死了強。反抗不了政府的話，如果積極配合，說不定還能給一定程度的自由。

她彆無所求，就喜歡玩個娃娃，這不過分吧？彆的愛好也沒有了，玩娃娃也不影響政府實驗，隻需要把娃娃和她一起鎖起來就好。

嗯嗯，計劃可行。

沈鳶茉想不到被拒絕的理由，便在床頭找傳喚鈴。按下按鈕的時候，她驚喜地看到床頭櫃上有個小托盤，上面放著一顆娃頭和一罐消光！

就是她“臨死前”緊緊握著的那個腦殼和消光！

好貼心啊！

這也說明，政府不反對把她和娃娃關在一起！

喲西！

她抓起娃頭小心檢查著，此時通訊鈴也接通了，聽筒裡傳來機械聲：“尊敬的編號SSV007號患者，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沈鳶茉沉吟片刻，“請問我能出院嗎？”

“請稍等。”過了三秒，“根據您的檢查記錄，查到您預約了下午三點一十八分的全身體檢套餐B，建議您先完成身體檢查，再做打算。”

“好的呢。”沈鳶茉閉了閉眼，果然不讓走呢。那就先這樣吧，凡事急不來。

“好的，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了。”

“好的，祝您心情愉快，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絡。”

“嗯，謝了。”

抱著娃的腦殼往床上盤腿兒一坐，沈鳶茉打量著病房。

剛才沒注意，這會兒發現她住的說不定是什麼至尊vip病房，條件比她的閣樓好太多了，甚至比她爹的主臥都好得多。

三十平米左右的單間，帶個獨立衛生間，裝修也很家居，要不是那些醫療設備，沈鳶茉可能都認不出是個病房。

目光隨意掃過一周，沈鳶茉被左側的小陽台吸引了注意力。

落地窗開著縫隙，微風吹拂，白淨的窗簾輕輕舞動，外面陽光明媚，還能聽到鳥叫。

陽台上沒什麼東西，可容納五六個人的平台，看起來很結實的圍牆，上面是防止墜落或者逃跑的欄杆。

天氣晴朗乾燥通風。

沈鳶茉點點頭，抓著娃頭和消光上了陽台。

彆的暫時不考慮，想太多也沒有用。既來之則安之，索性沒什麼事做，崽子腦殼的消光才上完一層，這會兒就先把剩下的噴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