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1 / 1)

“見鬼,什麼情況?!”

一個軍官舉著望遠鏡,死死盯著遠處的冬宮,大門開啟時震下來的積雪擋住了他的視線,哪怕他再怎麼調整角度,也看不到冬宮內部一絲一毫的場景。

“開門的是美國人嗎?”

“不是,長官!我們剛接到從國內傳來的緊急消息,一位莫斯科老人和數位目擊者聲稱超人沒有死!”

“這怎麼可能?白宮那邊怎麼說?”

“美國媒體已經在盧瑟的授意下站出來聲稱,是我們這邊偽造超人還活著的假消息以穩定局勢……”

“隨他們怎麼說,反正超人活著還是死了不是我說了算。我就他媽想知道這扇門為什麼突然打開了!哪怕超人沒死,他安靜了這麼多天,怎麼偏偏在我值守的時候出現?”

“這個,這個,也有人說他們看見了……”

“誰?你再這麼吞吞吐吐的,我就把你的頭插進雪地裡。”

“報告長官,他們看見了‘命運’!”

軍官微微一愣,然後深吸一口氣。他轉過頭看著陽光下如水晶般耀眼的冬宮,半晌露出了帶著些許敬畏和警惕的表情:“是祂?祂回來了?”

“據說是的。”

“為了什麼?超人?”

“沒人知道。”

“這麼說……超人到底還是把冬宮留給了祂。”

軍官回想著許多年前,當他還是個毛頭小子時,在莫斯科看到過的一幕幕場景。回憶宛如熠熠生輝的黃金,令他忍不住喃喃自語說道,“命運來到我們的國家,又轉眼間離開這世界,無論是祂、超人、還是我們,都像是宇宙裡誕生的一閃即逝的奇跡火花,等到祂時隔多年再度故地重遊……”

他停頓了一下,感到喉嚨裡泛起苦澀的意味,“這不符合時代的奇跡也就結束了。”

**

厄裡亞踩著冬宮光可鑒人的地磚,向冰雪堡壘的深處走去。

嚴格來說,冬宮在結構上和克拉克的孤獨堡壘並沒有太大不同,比如它們都坐落在北極附近,開門方式也都是拾起一把巨大的特製鑰匙並把它插進鎖孔中,這讓厄裡亞再度生出了熟悉的感覺。

在他的認知中,不久之前自己才跟著超人一塊參觀了孤獨堡壘,當時這座城堡還沒有徹底修剪完成,大部分區域都顯得空蕩蕩的,少數超人長期逗留的房間則顯得淩亂而‘人性化’,讓人看到它們能第一時間聯想到‘這裡有人居住’。

紅子的冬宮就要規整許多,相當於孤獨堡壘升級後的plus版本。

他將每個房間按照功能劃分到了不同區域,每一面牆壁上面都掛著指示牌,仿佛隨時等著陌生人來拜訪似的。這種感覺並不能等同於超人在孤獨堡壘象征性設置出一個屬於‘克拉克’的房間,以使那些偶然闖入其中的人能夠將超人和克拉克當成兩個人(究竟會不會有人闖進去都是個未知數,厄裡亞相信克拉克隻是覺得這樣做很有趣……也確實很有趣)。

紅子是真的把冬宮裝修成了一座便於人員進出的辦工地點。

儘管這裡僅僅住著他一個人。

厄裡亞隻能猜測紅子是預感到,總有一天這裡將不再屬於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於是最開始設計時就仔細考慮了如何方便那些當他不在以後來到冬宮的訪客。

你們想要收藏品可以往這邊走,想要參觀宇宙動植物標本就往那邊走……牆上指示牌的作用就是這些。

連克拉克都看得有些驚異,對厄裡亞說道:“你知道孤獨堡壘還沒有建成,它對我而言有著不一樣的意義,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將它與陌生人分享。”

他沉默了一會,又說:“這裡的超人和我不一樣,他把所有地球人——至少是所有蘇聯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他知道自己離開後早晚有人能破解外面那扇大門,所以就把堡壘裡面設計成這幅樣子。”

你在什麼情況下才會主動在死後向陌生人分享你的家?

它不是金錢,不是銀行卡上的一串數字。它是你的房屋,你數十年間長久居住的地點,裡面的每一樣事物都傾注了你的感情,哪怕其中一片團成球的廢紙,紙上的文字也是你在某一刻親手寫下的。

厄裡亞認為有兩種可能。

一是克拉克說的那樣,紅子愛所有的人類。這種愛是對家人的愛,家人當然能夠在他死後繼承他的一切。

二是個有些悲觀的想法:他若從很早以前便知曉有這樣一天,因而從未將這裡當成家,那把冬宮裝修成眼前這樣就很正常了。

克拉克是個樂觀主義者,總是將人往好的方面想,想得比他自己還要好。厄裡亞不確定紅子究竟是哪一種情況,他其實更傾向於二者結合——紅子既愛人類,也做好了突然死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準備。

孤獨堡壘對克拉克而言是個寄托著無限未來的溫馨居所。

冬宮對紅子來說是卻一座宏偉的墳墓。

誰替他提前寫好了墓誌銘?

是‘命運’。

多年以後,厄裡亞在紅子死後第一個踏進冬宮,遵照著牆壁上的指示巡看紅色之子的遺產,也許這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但是厄裡亞又想到,冬宮畢竟是紅子的家,所以這裡一定有幾個房間,即使是他也不打算將它們對外開放。換句話說,若是陌生訪客能在整片冬宮的所有房間來去自如,那麼恐怕真正重要的東西早就被主人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厄裡亞打算找找看有沒有那樣一個隨著紅子的離開徹底封鎖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有機器人定期在這裡做清潔,整座宮殿纖塵不染,乾淨得可怕,他和克拉克兩個人腳步與地磚碰撞發出的敲擊聲又空又響,傳得很遙遠,襯托得四周愈發寂靜。

最終他們來到一個房間門前。它對應著孤獨堡壘內部超人留給自己的休息室,門上罕見地沒有標注任何功能,當厄裡亞站在門外時,它也沒有自動打開。

看來這就是紅子留給自己的一小塊被稱之為‘家’的地方了。厄裡亞觀察著房門,問

克拉克:“如果是你,彆人強闖進去會有什麼後果?”

克拉克代入了一下回答:“我會想辦法把闖入者趕出去,然後徹底銷毀房間吧,畢竟裡面肯定都是不想讓彆人見到的東西。但這裡的超人不是我,我的想法未必準確。”

厄裡亞搖搖頭。

他在門前靜立幾秒鐘,突然伸出手擰了一下門把手。

——門開了。

克拉克驚了驚:“門沒鎖?”

“不。”厄裡亞若有所思地說,“我開門時感覺它卡了一下,門把手應該有身份識彆功能。他知道我會來,隻是無法確定我是不是在變故發生後第一個進入冬宮的人……”

他沒再說下去,大步走進房間。

這裡是紅子的休息室。

另一座孤獨堡壘中,超人設置了兩個緊挨著的房間,分彆是自己的休息室和厄裡亞的書房。這裡紅子直接將中間的牆壁打通了,因此他的休息室顯得格外大,完全是一個獨居小公寓的程度,有床,有廚房,有工作區和娛樂區,還有衛生間與淋浴間。

直到走進這裡,厄裡亞才能察覺到生活的痕跡。休息室不像走廊和其他房間那樣井井有條,一切都是混亂的——地毯上有個沙發墊,床上放著本書,微波爐上有一袋開封的薯片,灶台中間有一盒草莓、因為主人長期不在已經發黴了,衣櫃裡也亂糟糟的,堆著團成團的幾件沒來得及洗的衣服。

每一樣事物都像活著一樣。

每一樣事物都在它們的主人死去的刹那凍結。

紅子再也不會回來了,外面的走廊訴說著他對此早已知曉並且提前做出了安排,這間休息室卻仿佛仍舊茫然地等待著。厄裡亞的視線在所有普通的日常用品上一掃而過,最終望向房間角落的書桌。

那上面沒有電腦,沒有任何電子產品,顯得異常空曠。厄裡亞走過去,遲疑了一下,拉開辦公桌旁邊的抽屜。

裡面是四個白色的塑料筐,筐裡整整齊齊摞放著折疊好的信紙。

厄裡亞短暫地竟然沒能下定決心去看這些紙上面都寫了什麼內容,它們加起來得有成百上千張,看上去既像是日記,也像是信件。無論如何,這算是紅子最為隱秘私人的一面,厄裡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權力去它們。

使他下定決心的是在第一個塑料筐裡發現的一小張紙條。

上面寫到:

‘它們是留給你的,你想怎麼處理都行,但最好彆讓其他人看見。’

‘……其實我並不能肯定你會在一切結束以後回來。’

‘就讓我假設我們對命運而言,尚有一絲特彆之處吧。’

厄裡亞發現身後克拉克禮貌性地移開了視線,於是說道:“我覺得你該看看這些,裡面的內容或許很重要。”

“我知道,但他是寫給你的。”

克拉克說。

“你不算是‘其他人’。”

厄裡亞的意思是,克拉克某種意義上和紅子是同一個人,然而克拉克

顯然想差了。他很高興,卻依舊猶豫,過了一會說道:“還是算了,你看完將內容轉述給我就行。”

說完他轉過身找了個沙發坐下,打算把紅子留在灶台上那些沒發黴的草莓挑出來洗洗吃掉。同樣都是超人,或許不該翻看彼此的日記,不過分享一盒爛掉的草莓想必是沒什麼問題的。

厄裡亞則重新低下頭,從塑料筐裡抽出第一張也是時間距離現在最久遠的信紙。

那上面用鋼筆一筆一劃工整地寫到:

[親愛的厄裡亞:

原諒我這麼叫你,我從彆處聽說了這個名字。是它讓我想起以前那些日子,然後突然生出給你寫信的想法。也許你在很久以後會發現這些信,更大概率是你永遠不會讀到它們,因此我在動筆時更多是想到哪寫到哪,寫給我自己,裡面有很多沉悶無趣的內容,我要在這裡提前說明,我是在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以報複你當初扔下我們一個人去彆處享受生活的行為。

好吧,上面其實是個玩笑。

事情是這樣的,我始終相信這世上有很多名不見經傳的聰明人。萊克斯·盧瑟堅信自己的智慧非比尋常,他從來看不起其他人,也看不起我。我在他眼裡大概就是個種地的,或是工廠裡的技工——他瞧不起這兩種工作,哪怕農民和工人勤奮工作養活了他。我願意承認我大概有一些方面不如他(他在卑鄙上總是更勝一籌),但是顯然,他在某些事項上遠遠落後於我。

(一些塗改)今天是19xx年x月x日,厄裡亞,我不知道你在哪裡,現在正在做什麼,我寫這封信的時候實在忍不住想要見你一面,因為我發覺自己可能比盧瑟想象中要聰明一點。

我可能發現了這個宇宙的真相。

它應該和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