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1)

伽勒瞳孔一縮,看到對話框下方,是厄裡亞身披白袍手執提燈的身影。他身邊是扭曲的線條和混亂的光影,繪畫者似乎在刻意營造一種無形、不可描述的困境。

【命運的軌跡如此複雜,如此超乎常人想象。它變幻莫測、包羅萬象,時而殘酷,時而荒誕,時而充滿虛幻的希望……即便是我,也隻見證過其中的萬分之一。】

這一段文字旁邊有很多呈三角形分布的插圖,上面畫著的是一些伽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戰爭景象,然而他卻從中見到了幾l個熟悉的身影,有背負披風的氪星人、手執長劍的亞馬遜公主、召喚雷霆的神明……那些戰鬥中的人是正義聯盟和複仇者聯盟的超級英雄。

他們的神情比伽勒印象中要猙獰得多,在一片陰暗的色調中與同伴刀劍相向,身後血腥狼藉的墳場和戰火紛飛的星球。

這些場景難道就是漫畫中命運之主見證過的命運……?在某些平行宇宙裡,英雄不再是英雄?

伽勒有些糊塗地繼續看下去:

【而為了擺脫命運的影響,我做過許多嘗試,這些嘗試遠比紅骷髏粗陋的試探走得更深、更遠。在他眼中命運是一條筆直的線,隻要剪斷它的原本後續,就能邁上新道路。而在我眼中,命運是無儘的回廊和迷宮,每個人的面前都有著無數條通往四面八方的岔路口,無論你做出何種選擇,都永遠離不開身側的藩籬。】

畫面一轉,厄裡亞站在布滿數不儘的分岔路的迷宮花園前方。畫框右下角還有個角標注釋,說這張圖上畫的是‘分岔路花園’,也即命運之主曾經的居所。

【至於嫁接……嫁接命運在我看來,是最為不可取的方式。它相當於從一條列車軌道跳往另一條,有時甚至連目的地都沒能改變。但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明白這些,我也曾經像紅骷髏、像許多人一樣,以為隻要脫掉身上這層狼狽的軀殼,躲進灌木叢裡,就能躲開命運的注視。可是後來,事實證明這都隻是凡人的妄想,我過於莽撞的嘗試為我帶來了未曾預料的後果——】

【那場‘嫁接’將我的人性和‘命運之主’的權責割裂開了。我沒能擺脫命運之書的束縛,反而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伽勒看到這裡,呼吸不由自主地窒住,緊接著他握緊拳頭、從夢境之主友情提供的椅子上跳了起來,一邊靠著快速踱步平複心情一邊思索到:什麼叫‘將我的人性和‘命運之主’的權責割裂開了’?

他迅速聯想到了一個平日裡沒有在乎的細節——除了他、奧菲莉婭和鮑勃之外,所有人都覺得冥燈和厄裡亞·埃斯波西托是兩個人!

這究竟是和漫畫劇情對上號了,還是說隻是個巧合?難道冥燈對應著‘命運之主’,而厄裡亞·埃斯波西托則是他的人性?

鑒於之前漫畫中發生的事和現實並不完全相同,伽勒也不敢立刻下定論。但他仔細想了想,感覺厄裡亞目前的狀態確實和這段敘述搭邊,當然,具體究竟發生了什麼,可能隻有厄裡亞本人才能為他解答。

隻不過他的父親顯然不會同彆人討論這些。

伽勒心中油然而生出某種微妙的情緒,

就仿佛看到一座無堅不摧的山峰,

在極為偶然且不情願的情況下,露出了其中柔軟、乃至於虛弱的一面,然而他並沒有因此感到任何竊喜,反而既有些難過又有些憤怒。

如果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長大,或者有機會和同學深入交流,就會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情感與每個小孩長到一定年紀、忽然間發現自己的父母並非無所不能時的感受差不多——原來那道無堅不摧的避風港同樣會被某些困難與挫折打敗,陷入無能為力的痛苦當中,卻又無處求援。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才剛剛離巢的雛鳥看著面前連老一輩都會失足墜亡的深淵,被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深深的共情填滿。厄裡亞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被他養育成人的伽勒則更加遲鈍,伽勒都說不清自己此刻為什麼會有點害怕,又為什麼這麼難過……但他慶幸的是這會夢境裡面什麼人都沒有,他眼下不想見到任何人,包括厄裡亞。

伽勒的這段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幾l個深呼吸的功夫,他重新冷靜下來,回到漫畫書旁邊,想知道冥燈與厄裡亞·埃斯波西托分裂成兩個人會有什麼後果。結果漫畫下一頁並沒有介紹這些,反而話鋒一轉,寫到: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受到了教訓,能聽到命運在我頭頂上發出冷冷的嘲笑聲。但我並沒有放棄,而是更加謹慎小心地做了更多努力:我曾擺弄過時間,在一次次循環中尋找破局之道;我也曾穿梭平行宇宙,試圖改變那些糟糕結局……當初我想,若是這些都沒能生效,我就會啟用對我而言最為瘋狂的辦法——我會試著從命運之書中挑選一小節故事,接著大聲去朗讀它。】

【這就是你們,你們這些讀者,為什麼會看到我出現在一本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書中。】

“……”

伽勒再次被這一段內容驚得忘記了呼吸。然而過了幾l秒鐘之後,他不得不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漫畫和現實究竟有幾l分相同,又有幾l分不同?迄今為止這一卷漫畫的內容和現實似乎能一一照應,但這會不會隻是他因為不夠了解厄裡亞而產生的錯覺?

可是他又要如何驗證呢?難道要等醒來之後將它們全部告訴厄裡亞?那不是找打嗎?

不,等等,說不定他真的可以去問問他的父親。

伽勒陷入深思。無論他問還是不問,都不會有什麼損失,頂多挨頓打,隻是在當事人面前講這些著實讓人有幾l分尷尬……

算了。他吐出一口氣,心想。等醒過來之後再說吧。

他眼神掠過那段突兀的、打破了第四面牆直接和漫畫讀者對話的句子,轉移到下面的劇情中。伽勒還記得自己看漫畫的目的是從中找到美國隊長的下落,漫畫裡的厄裡亞顯然正在處理這件事。

【所以我才會說紅骷髏的嘗試根本不值一提,他仍然站在那條通往終局的鐵軌上,而且讓它抵達目標前的道路變得更加崎嶇。有

一些不該被吸引、被挑動的力量從宇宙的更深處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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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恐怕無法在他們到來之前阻止。】

伽勒看到一輪明亮的、宛如圓月般的蝙蝠燈懸掛在天際,冥燈形態的厄裡亞正站在這盞燈的下方,不遠處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將這座流淌著罪孽的城市映照出瑰麗的色彩。

【我來遲一步。】

【獻祭……已經開始了。】

**

哥譚市。

這年頭在蝙蝠俠監控之外的罪惡角落已經不多了,不過人類的想象力是無窮無儘的,正如殺手鱷在下水道裡打巢,讓披風義警和他的羅賓不得不頂著臭氣在地下水溝裡巡視好幾l個月、並挨個管道口安裝攝像頭一樣,如今這些富有挑戰精神的犯罪分子將他們的會議地點定在了公共廁所。

再具體點來說,是哥譚郊野上一處東臨阿卡姆島、南臨發電站、北鄰國際機場的大型廢棄地下沼氣池。城市改建後,許多老舊設施逐漸被人們遺忘,卻又沒來得及拆除,便給罪犯提供了活動土壤。有人撬開了沼氣池上十多厘米厚的鋼筋水泥蓋板,將它作為行動基地和臨時倉庫。

不得不說,除了味道和心理因素之外,它的坐落地點簡直堪稱黃金,上可進攻城市,下可出城逃跑,往左可以向阿卡姆的精神病們尋求先進經驗,往右能夠蹭到城市電網省下一大筆成本……

但話又說回來,這地方的確不是什麼人都敢往裡鑽的,哪怕早就放乾淨了殘餘物和沼氣也一樣。

山姆隻在這裡待了一天,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醃入味了,也不知道那些負責看守貨物的教徒們是怎麼忍耐住的,興許是時間久了感官自動失靈了吧。不過他們大教長有句話說得好,‘想要在哥譚市的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就得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否則違法犯罪的人那麼多,憑什麼你出頭?

要知道,哥譚市的超級反派雖多,闖出名頭的邪.教徒卻並不多見。山姆走上這條路是因為家學淵源——他老爸年輕的時候是個小偷,不知道從哪搞到了一本有點來頭的魔法書,那書上寫滿了淩亂褻瀆的知識,顯得頗為高深,而山姆他爹既有著常人不能理解的怪癖,又很有點執著在裡面,拿著這半懂不懂的玩意硬是研究了很多年。

等山姆長大成人後,他父親死於一場平平無奇的車禍,這本書自然而然由他繼承了。經過兩代人多年的解讀,山姆和他父親均認為,這本書裡記載的是一些從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魔法儀式,它上一次被投入使用應當還是一個世紀以前,魔法儀式的啟動在當時引發了災難性的後果,卻也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取得了輝煌的成就。

可惜的是,山姆不是個胸有大誌的人。他始終懷疑他父親之所以隻在家裡研究魔法,而沒有去街頭和那些知名超級反派爭個一席之地,是因為他爸也沒啥理想。

畢竟哥譚的壞人實在太多了,反倒讓其中的好人顯得稀缺和珍貴起來,有一次山姆下班路上看到比他矮了兩個頭的羅賓正在吭哧

吭哧撬井蓋,他沒敢細瞧,也不打算上前幫忙,但那一刻他心裡面確實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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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山姆已經完全遺忘了他當初的想法。在某一天夜晚他從箱櫃裡翻出那本魔法書,盯著上面的儀式看了大半個晚上,然後將它揣進懷裡走出家門,順著他父親曾經告訴過他的、魔力湧動的方向,找到了他現在所在的這個邪.教大本營。那些教徒幾l乎混得和他一樣慘,就連坐在垃圾桶上摳腳的尊敬的大教長也並不比其他成員光鮮,這群人看上去不僅胸無大誌,而且前途無光。

然而山姆並沒有嫌棄他們,他將魔法書遞給大教長,看著它在他們中間傳閱,然後說道:

“朋友們,我有一個計劃——一個在哥譚市的超級反派們中間出頭的計劃。”

他的目標是腳踩阿卡姆、拳□□門監獄,振興魔法界超反勢力,讓蝙蝠俠無可奈何。儘管聽上去有些誇張,卻不一定全是妄想。

“你們想想這本書上的儀式在一百年前做過什麼?”山姆戲劇化地舉起手臂,向那些冷漠的教徒呼喊道,“它的使用者召喚出了夢境之主、並囚禁了他,讓許多人在睡夢中躺了半個世紀而無法醒來!我們呢?我們又能用這儀式做到什麼,你們想過沒有?”

冷漠的教徒中間略微有了些騷動。

山姆見狀繼續喊道:“你們甘心嗎?你們甘心就這樣每天躲在那些超反的陰影下,成為這座城市裡的渣滓、廢物?也許你們根本不在乎這一點,但你們的家人和朋友呢?你們也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嗎?!”

嗡嗡議論聲逐漸響起,許多人仿佛都被山姆的話打動了,唯有大教長仍然坐在垃圾桶上沉默不語,硬是把那破桶坐出了華美的高背椅的氣勢。大教長盯著山姆看了許久,終於開口說道:“看在你死去的父親的份上……山姆……”

她似乎歎了口氣,將魔法書還給山姆,說道:“做你想做的事,讓那些願意的人去幫你。”

後來山姆成功說服了大半邪.教徒跟他一起執行這個荒唐的計劃。雖說早已決定為了出人頭地要忍常人不能忍之事,但果然將集會地點放在廢棄沼氣池還是過頭了點。

山姆又想吐了。

他強忍胃部翻湧著的不適,看著教徒們整理他們搜集到的儀式材料,準備施展魔法。

【為汝奉上這枚鑄自頑石的錢幣……】

一枚刻著貓頭鷹的金屬硬幣被放置到由蠟燭照亮的法陣中央。

【為汝奉上這首盜自塵埃的歌謠。】

一張印著謎語人謎語的綠色紙片飄到了硬幣旁邊。

【為汝奉上這柄掘自山下的匕首。】

曾經擺放在企鵝人收藏櫃裡的短匕‘當啷’一聲落到地面。

【還有這根插入死者之眼的木樁。】

毒藤女操控過的一截枯萎的藤蔓擠到它們中間。

……

……

一樣又一樣材料被擺放在合適的位置,山姆已經遺忘了一切,他不再擔心蝙蝠俠和羅賓,也不再擔心失敗,隻近乎癡迷地看著眼前的儀式,聽著大教長喃喃念誦咒語的聲音。直到最後的材料,一枚本該是天使的羽毛被他們更換成了惡魔的指甲,‘啪嗒’一聲落在山姆腳邊,他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連忙和所有人一齊念誦道:

“降臨吧,降臨吧,降臨吧。”

“伴隨著折磨,伴隨著痛苦。”

“我已開啟大門,降臨吧——”

**

傳送門在史蒂夫·羅傑斯和地獄領主阿拉斯托面前緩緩打開。

人間的風從遠處吹來,帶著生者的氣息。

阿拉斯托陶醉地深吸一口氣,正想對著身後的惡魔們說點什麼,忽然間他打了個噴嚏,皺眉問道:“怎麼這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