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1 / 1)

大型犬永遠對它們擁有的體型毫無逼數。

厄裡亞被它一撞,毫不誇張的說,感覺像是被超人迎面拍了一巴掌,拍完之後對方還站在那滿面笑容地Say\"Hi\"。他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和狗頭迎面直撞的胸口,再抓著狗的兩條前腿把身上的大號毛毯揭下來,皺著眉打量起來:

這玩意是從哪冒出來的?

他剛才雖然神遊物外,但身體素質擺在這裡,眼球自發地捕捉到了伯恩山犬的運動軌跡。

要是他沒看錯的話,這隻站起來幾乎有一個成年人高的伯恩山犬分明是從天花板‘裡’跳出來的。那副畫面現在回想一下,就仿佛有人將一張紙上的畫給拚成了三維,帶著點難以捉摸的奇幻感。

至於厄裡亞面前這隻狗,則完全沒有它剛才差點謀殺人類的自覺。它挺胸抬頭蹲坐在厄裡亞身上,兩隻漆黑的碩大耳朵垂在兩側,黑黝黝的眼睛熱忱地望著他,臉頰兩側的黃色絨毛向上撇、露出天真無辜的笑臉,胸前的白毛則像個毛絨圍巾似的炸開,差點糊在厄裡亞臉上。

原本不是那麼炎熱的夏天因為這突然出現的保暖裝置而多了幾分燥意。

厄裡亞終於想起來,他穿越前也養過一隻差不多的狗。當然啦,在人口密度高的大城市裡養狗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當初厄裡亞的精力有一半耗在和人鬥智鬥勇上,剩下的一半則花在和狗鬥智鬥勇上,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兩者的精神內耗方式其實沒什麼區彆。

不過他確實是個狗派。

當一個人類對自己和同類之間的社交能力沒什麼信心時,難免將情感寄托在其他方面。厄裡亞從來不會主動去和路上的陌生人打招呼(有很多大都會人會這麼乾),卻偶爾會和路上的陌生狗交流,至於他為什麼家裡有狗還要去和外面的狗聊天,可能是因為家花注定沒有野花香吧。

所以儘管這隻伯恩山犬出現得莫名其妙,厄裡亞還是沒忍住在它背後的毛上擼了兩把。

然後驚悚的事情就發生了。

這狗張開嘴,口吐人言,用命運之書語聲音渾厚地說: “看,我就說老大最喜歡的人是我。”

不等厄裡亞反應過來,又有一個略顯不同的聲音用質疑的口吻問: “憑什麼?老大摸到你是因為你今天被分配到的顏色恰好是黑色,而黑色又是伯恩山犬身上占比最大的顏色。如果我們變成

了一隻比格,情況可能就大不相同了。鮑勃,你怎麼看?"

第三個聲音從伯恩山犬喉嚨間擠出來,而在這短短片刻功夫,它已經換了三種表情,看上去就像個自己和自己說話的多重人格患者——如果狗也有精神病的話:

“我沒什麼想法。”

它顯得懨懨的,興致不高。

厄裡亞心中生出了一個不妙的聯想。他想起了使用黃燈戒時出現的三頭犬。

謹慎起見,他將放在大狗背上的手收了回來,再將自己的腿從狗屁股底下抽走,然後很嚴肅地問: “你是誰?”

伯恩山犬大驚失色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它的黑眼睛裡盈滿了淚水: “老大,你怎麼會不認識我了呢?我是你從小看到大的鮑勃一號啊。當然,還有鮑勃二號和鮑勃三號,畢竟我總共有三個腦袋。"

它湊上來想用腦袋拱厄裡亞的胸口,厄裡亞艱難地往後避了避,發現避不開之後將手把對方熱乎乎的大腦袋從身前推開,冷漠地說: “這招對我不管用。”

狗顯得更加驚訝:"怎麼會??鮑勃,鮑勃!你們快看老大變了!以前咱們一哭他就心軟的!"

厄裡亞:

厄裡亞說: “最近有人在我面前用過太多次了。”

這都是奧菲莉婭的功勞。

伯恩山犬那張天使般的面孔上閃過一絲殺氣: “是誰?我去做掉它。”之所以用‘它’,是因為它以為厄裡亞又看上了外面的哪隻狗。

厄裡亞不答。他站起身看看狗又看看牆壁,問道: “你能再回去麼?”

其中一個狗頭剛想說能,另外兩個狗頭阻止了它。鮑勃二號小心地問: “您有什麼事需要交給我們去做嗎?願為您效犬馬之勞,老大。"

厄裡亞說: “我需要你們為我減輕一點經濟負擔。”

通常情況下,有個穩定的居住環境,有錢又有空閒的話,養個小動物是個不錯的解壓方式。但厄

裡亞除了第一條符合之外,和剩下兩條要求根本不搭邊,而且養狗還需要執照,雖然辦狗證不貴,厄裡亞卻難以向彆人解釋這隻狗怎麼憑空冒出來的,更彆提後續的養狗支出了。

最主要的是他覺得養兩個孩子已經足夠令他焦頭爛額了,即便再怎麼

認為狗比人可愛,目前混亂的家庭也容不下另一個光吃飯不掙錢的生物。

而他面前不知怎麼擁有了身體的三頭犬比普通狗還要聰明一點。它看出厄裡亞的拒絕後顯得有些驚慌,三個腦袋或者說人格……狗格用自己的方式嘀嘀咕咕交流了一陣之後,忽然間一屁股在厄裡亞面前坐了下來。

就當厄裡亞想要開口時,伯恩山犬把耳朵背在腦後,45度角抬起頭,將眼睛睜到最大,喉嚨裡擠出一聲介於嗚咽和哼哼唧唧之間的聲音: "嗷嗚。"

厄裡亞:

老實說,小狗做這種動作才比較打動人心,大狗……好吧,大狗也有大狗的獨特之處。

見他沒有動作,伯恩山犬在地上打了個滾露出肚皮,曲起山竹似的爪子一邊甩尾巴扭動一邊繼續叫: “嗷嗷嗚嗚。”

厄裡亞露出了近似於牙疼的表情,單手握成拳頭像在忍耐著什麼。伯恩山犬見此乾脆使出絕招,在露出肚皮的情況下用頭去蹭厄裡亞的小腿,喉嚨裡不停地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終於,厄裡亞單膝跪下來,撓著它的胸毛很惱火地問: “你掉毛嗎?”

“還行,老大!”鮑勃高興地說, "我會儘量少掉點的。"

於是家裡多了一隻狗。或者說厄裡亞被‘厄裡亞·埃斯波西托’的狗找上門來了。

厄裡亞向它詢問了一些戶口問題,諸如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之類的,狗大大方方地回答說它叫鮑勃,這個名字是厄裡亞給它取的,它雖然長著三個腦袋卻不是傳說中的地獄三頭犬,有點源自命運之書的超能力但不多,需要吃東西但也吃得不多(這點存疑),優點是對厄裡亞忠心耿耿,可以

在他不在家的時候替他保護奧菲莉婭或伽勒,最後,它來自生命研討會。

生命研討會。

自穿越以來,這個被厄裡亞穿越前遇見的籍籍無名、疑似詐騙團夥的公司提到的名字再度出現在了他面前,要不是他始終懷疑生命研討會和命運之書、以及他的穿越之間有所聯係,他都未必能在發生這麼多事以後記得這個名號。

靜默良久之後,厄裡亞問鮑勃: "生命研討會到底是什麼?"

蹲在他腳邊笑得傻乎乎的三頭犬再怎麼聰明也是一隻狗。三個臭皮匠到底頂不上諸葛亮,鮑勃沒有察覺到厄裡

亞問話時空氣中回蕩著的、讓人心中生寒的危險氛圍。它還以為隻要厄裡亞不在第一時間將它趕出去,危機就結束了呢,因此聽到問話後心不在焉地回答說:

“是‘分岔路花園’。”

"分岔路花園?"

"對啊。"鮑勃趴下來,把頭放在厄裡亞腳上打了個哈欠,它有點困了, "分岔路花園就是生命研討會,生命研討會就在分岔路花園……大家都是這麼說的。那花園是你以前住的地方,裡面有個巨大的迷宮,迷宮內又有數不清的岔路,在其中行走的人會被迫做出無數選擇,而每一個選擇都決定了他的未來。不過最近你不經常回到那條迷宮了,老大,我聽其他人說,是因為你不喜歡它。不喜歡的話為什麼不拆掉呢?我們都會幫忙……呼……呼……"

它睡著了。

厄裡亞的房間裡多了個大號生物電自熱搖粒絨毛毯。

但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鮑勃吵鬨,可能是因為它實際上並不喜歡講人話,被逼急了更多是說‘汪汪汪'而不是‘他媽的'。

“我是隻狗啊。”鮑勃面對厄裡亞的疑問時回答說, “說外語對我來說很困難,最好能不說就不說,您明白嗎?"

……厄裡亞明白得很。

當天晚上時間緊張,來不及出門撿狗窩,他拆了個沙發墊掌進屋給鮑勃當臨時居所,人和狗都暫

時湊活一下。第二天是周末,厄裡亞要去中華街的亞洲超市上班,早上起床時他發現伽勒還沒醒,就匆匆給奧菲莉婭介紹了一下新的家庭成員。

奧菲莉婭警惕地看著鮑勃。

鮑勃則無視了她,挺著胸前的白圍巾熱情地湊到厄裡亞身邊,給正在準備早餐人類打下手——特指每當厄裡亞切菜切到最後、剩下任何廚餘垃圾的時候,他就將它們直接扔到鮑勃的嘴裡。伯恩山犬對此來者不拒,而且一接一個準,每次跳起來時耷拉在頭兩側的耳朵都扇動一下,人和狗配合默契得不行。

奧菲莉婭默默旁觀了好一會,在心中得出結論:和伽勒那傻子不同,這是個勁敵。

但當厄裡亞說他把這隻狗帶到家裡是為了緩解奧菲莉婭上學壓力的時候,小姑娘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我最喜歡狗了,爸爸。"

家裡真

正喜歡狗的成年人對他們之間良好的相處表達了欣慰之情,緊接著就出門上班去了。出門前鮑勃熟練地貢獻出了自己的大腦門讓厄裡亞摸摸,奧菲莉婭忙著洗碗,竟然沒能搶到前排。

可惡!好陰險的狗!

厄裡亞走後,房子裡縈繞著一股緊張的氣息。奧菲莉婭看著四處徘徊嗅聞、疑似爸爸收養的第三個孩子的狗,認為事情不能再這樣任由其發展了。

她需要一個人類盟友。家中的弱勢群體應當聯合起來。這是最糟糕的情況——爸爸明顯更喜歡狗。

她悄無聲息地溜進了伽勒的房間。男孩還在床上昏睡,胸口均勻地起伏著,表情是一種超然的平靜,一時間顯得竟然有點乖巧。他身上披著一條薄毯,是昨天晚上厄裡亞將他帶回家時順手搭在他身上的。

奧菲莉婭看了他一會,走上前拿起薄毯扇伽勒的頭: "該起床了!伽勒!爸爸已經上班去了!"伽勒呼吸平穩,一動不動。

奧菲莉婭像是要放棄了。她轉過身,擰開門把手前陡然開口說: “爸爸又收養了一個孩子。”

伽勒猛然間睜開眼睛坐了起來!21世紀的醫學奇跡撐著床怒道: “他怎麼又……哦,等等,沒這回事,你在騙我。"

“我沒騙你,你才是騙人精。”奧菲莉婭說, "你沒聽見客廳裡的動靜嗎?"

“那不是爸爸?”

“爸爸上班去了。”

伽勒又露出了古怪的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做夢都沒想過將厄裡亞和‘上班’這個單詞聯係到一起,那可是厄裡亞,厄裡亞·埃斯波西托,命運之主。伽勒寧願相信他是坐著公交車出門拯救世界去了。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對厄裡亞而言,拯救世界可比上班簡單得多。

這讓他的心情油然變得複雜起來。他捏著身上的毯子,看看周遭環境,問道: “你們缺錢?我這裡還有點。"

奧菲莉婭注意到,伽勒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愧疚感。他不為拐走妹妹、惹出那麼多麻煩而慚愧,卻因為自己出門在外忘記給家裡打錢而內疚,就好像當厄裡亞身為命運之主時、他承擔那些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苦難是理所應當的,但伽勒卻見不得他在作為普通人的時候向這每個人都要面對的溫飽困境妥協。

他是那種更容易和平凡

小事共情,而難以正常正確地看待‘大事件’的人。然而厄裡亞早就和奧菲莉婭討論過這回事。

“爸爸不會要你的錢。”奧菲莉婭搖頭, "如果他想要搶錢,那早就去做了。至於你,爸爸說他沒有在養你我這件事上花太多錢,所以也不會接受和索要回報。"

厄裡亞其實不知道過去那個他養育伽勒的時候有沒有投入許多時間以及金錢。

但無論如何,現在的他都與這些無關了,既然伽勒在大都會造成的損失不是由他賠償,那麼若是有一天——隻是做假設而不是厄裡亞自我感覺良好地相信它真的會發生——伽勒決定反哺家裡,厄裡亞也不打算收下他的‘反哺’。

伽勒面孔上柔和的表情消失了。他呆呆地坐了一會,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板著臉對奧菲莉婭說: “我去看看他的‘新養子’。”

他在‘新養子’這個詞組上加了重音。

然後他有點搖晃地從奧菲莉婭身邊走過,用力拉開門一看。正在客廳裡打滾的伯恩山犬機敏地扭過頭。伽勒望著它說:"……鮑勃?"

身後的奧菲莉婭心跳忽然失衡: “你們認識?!”

失算了,伽勒未必是個傻子,但是和他結盟毫無意義,還不如遠交近攻、去聯絡蜘蛛俠邁爾斯或者谘詢據說很有經驗的羅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