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傭人敲門,示意威廉下樓用餐。
威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睡眠不足的大腦一片朦朧,分不清自己半夢半醒時聽見的尖叫聲是真實還是幻覺。
“偵探先生,您有聽見什麼嗎?”為求肯定答案,他忍不住詢問床頭的貓頭鷹,“我總感覺自己聽見了一聲奇怪的尖叫聲……是彆墅裡有人出事了嗎?”
在幾次及時指引人類趕到凶案現場獲得豐厚食物報酬後,貓頭鷹逐漸理解了人類的需求,開始主動留意類似的動靜,但凡有情況都會做出反應。
但此時,面對威廉的詢問,雕鴞隻是懶洋洋地閉著眼,沒有搭理人。
這個反應……應該是沒出什麼事。
嗯,那就應該是他沒睡好出現的幻覺。
見狀,威廉也放心了。
要參加活動,自然不能讓偵探獨自留在房間裡,於是,青年將手臂伸到雕鴞面前,態度溫和地請求了好幾聲,這才讓昏昏欲睡的大鳥勉強動作,抬爪踩在了他的手臂上,緊接著一點點攀上人類肩膀,縮著脖子閉眼小憩。
威廉不想吵到它,便特地等外頭聲音小了才走出房間,在角落聽今日的活動安排。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瑪麗沒有露面,是瓊斯出來跟偵探們交流。
“按照昨天的安排,你們留在彆墅中尋寶。”
“除了瑪麗女士的房間,所有地方你們可以任意探索。”
“隻是記住,你們不可以提前離開這個地方,否則機會作廢。”
瓊斯站在樓梯上告知偵探們比賽規則。
不知為何,他看向偵探們的眼神格外冰冷,比昨天的冷淡甚至多了幾分敵意。
說完這幾句,他就匆匆離開了。
“真是奇怪……”
“這家夥著急什麼?”
“那眼神真讓人討厭!”
待瓊斯離開,偵探們竊竊私語,頗為不滿。
他們可不是瞎子,當然能看得出瓊斯的態度變化。
是晚上清點賬單的時候發現今天的花銷格外大?還是覺得與私家偵探交流自降身價?
……不管是哪一個,基本的禮儀都不裝一下的嗎?
憤憤交談了幾句,偵探們破解彆墅寶藏的心情愈發迫切,便一哄而散,在彆墅到處探索了。
彆的不說,這個彆墅還是有點神秘在的。
很快就有偵探發覺了頭頂吊燈與樓梯扶手的聯係,各種小巧隱蔽的機關也是數不勝數,寶藏在這的可信度大大提高。
四下張望,威廉倒是興致缺缺,他本身也不是重視物質財富的人,來這裡隻是因為貓頭鷹對邀請函的興趣。
他伸出手戳了戳雕鴞厚實的胸前羽毛,小聲詢問:“偵探先生現在想做什麼呢?”
“咕嗚咕!”
回去睡覺。
誰白天工作的。
就在剛才,貓頭鷹還眯著金黃色的眼睛,腦袋
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下滑落,幾乎就要栽進厚實的羽毛裡,就像是一灘逐漸液化的固體。
但冷不丁,周圍偵探琢磨機關弄出的聲音又會將它驚醒,反複如此叫它沒了耐心,膨脹著羽毛坐起,心情不愈。
有什麼好到處哐當哐當摸來摸去的!
哪裡有洞這不是隨便聽就能分辨的嗎!
就是故意讓它不好睡是吧!咕!
就像一頭被惹毛的貓,雕鴞憤怒地左右環顧,企圖找個倒黴蛋發泄自己的怒氣,還好有善解人意的威廉主動搭話。
“咳,偵探先生是困了嗎?”
“咕咕咕!”
“噢……那我們先回房間吧。”
“咕咕。”
眼見肩膀上的偵探先生進入了攻擊模式,威廉稍微一想就猜出對方暴躁的原因,連忙順毛安撫,往房間裡走。
對此,旁白如此解說:
“在正式開始比拚的時候,偵探卻不按套路出牌,在其餘偵探都在努力的時候,懶洋洋地叫警探一起回房間休息。”
“眾人隻以為TA名不副實,此時回房間隻是逃避,殊不知TA一眼就看穿了眾人努力摸索的各種機關。”
“而且,關於暗處發生的那件事,TA也有所察覺……”
【哈哈哈哈好裝哦,直接回去睡覺是想怎樣啊!】
【感覺隻是正常的貓頭鷹白天犯困()】
【貓頭鷹聽力很強的,它的耳洞不在同一水平面上,所以光聽聲音它就能判定空間位置,偵探們到處摸摸觸發機關,貓頭鷹可能真的早都知道了……】
【笑死,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嗎?】
【嗯嗯?什麼叫暗處發生的事啊?有什麼案件發生了嗎?】
威廉放棄探索直接回房間,自然引來了其他偵探的矚目。
“喲,貓頭鷹偵探這是要放棄了?”昨天挑釁的那位青年再度開腔,眼裡帶著嘲諷,“看來你們才是花架子嘛,連找都不敢找。”
他的音調總是很高,在貓頭鷹敏銳的聽力下簡直是噪音。
原本被威廉安撫閉眼的雕鴞唰的又睜開眼,深棕的翅膀微張,蠢蠢欲動。
青年:“……”
想起昨天那兩個巴掌,他忽然噤聲。
而威廉也並不打算理他,隻禮貌點點頭說了一句“祝你成功”後繼續往前走。
青年沉默了,他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化悲憤為動力,他悶頭繼續研究彆墅裡的機關,試圖第一個找到寶藏雪恥。
在眾多勤勤懇懇探索彆墅的偵探中,喬恩又是一個例外。
看似他是在走廊裡摸索牆面探索,但實際上他心不在焉,一直在關注威廉在大廳的情況。
當發現青年帶著貓頭鷹毫無留戀地回到房間,他的表情稍顯複雜。
如果說其他偵探都是瑪麗為了掩飾他的到來而叫來的煙霧彈,那這對貓頭鷹偵探就是一顆地雷。
昨天
他還覺得貓頭鷹的注視隻是意外,就算停留在畫框處也可以用偶然解釋。
但當發現他們對所謂的尋寶毫無興趣後,他更加懷疑他們已經知道了什麼。
嗯……
是知道所謂的尋寶隻是噱頭嗎?
還是更進一步,知道他和瑪麗女士的委托了?
所以他們是瓊斯請來的幫手?
毫無思路,喬恩隻能放棄猜疑,專心完成自己的任務。
“咚咚。”
在確定四下無人時,他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畫框外某個距離的磚塊,確定得到回應,便自言自語似的開口:
“瓊斯先生匆匆離開彆墅,有些著急。”
“他看起來心情不是很愉快。”
“聽他說瑪麗女士受了涼在床上休息,或許是因為這個吧,希望她早日康複。”
說完這些,喬恩便自然地踱步離開。
身為雇主的瑪麗女士對所有人都抱有一定程度上的猜疑,包括被她雇來的喬恩也不知道她究竟想乾什麼,隻能按照先前說好的辦事。
不過,既然瓊斯都離開彆墅了,這段時間他能去盯誰呢?
另一邊——
回到房間的雕鴞立刻飛到床頭,目標明確地找準了一處地方窩好準備睡覺。
“偵探先生的心態真好,一點也不怕生呢。”
威廉才合上門,轉頭就看見已經眯眼的雕鴞,不禁感慨道。
咕咕。
床頭的偵探掀開眼簾瞥他,半圓的眼中似乎帶了些許鄙視。
又沒人死,就是人在牆裡到處鑽洞,現在還在鑽,有什麼好激動的?
當然,如果是老鼠它還能表現得激動一點。
雕鴞挪了挪爪爪,讓爪子陷入長羽毛的溫暖包裹中,在這樣的安逸中,金黃的眼睛重新眯起來。
算了,也不激動,吃老鼠要吐毛和骨頭,難受。
還是小弟給的純淨生肉好吃,咕咕咕……
“好吧,我聽您的安排。”
見狀,威廉笑了笑,也放鬆下來,脫下外套和鞋子,躺在床上,不知不覺也陷入睡夢中。
……
就這樣,他們一覺睡到了將近傍晚。
威廉被毛茸茸的偵探壓醒,聽它催促的叫聲就知道偵探先生已經餓了,便趕緊起床,準備找後廚要點生肉喂鳥。
然而,他還沒走到廚房,就聽見外頭的喧嘩聲。
早上離開的瓊斯回來了,帶著一大批警察。
他帶著警察守在門口,指著彆墅中的一眾偵探,揚言偵探中有誰殺死了他的祖母瑪麗。
偵探們:?!
什麼?!
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他們接個邀請賺個獎金怎麼就成了嫌疑犯啊!
冤枉啊!!
又驚又怒,他們開始懷疑所謂的偵探邀約不是天降餡餅,而是釣魚陷阱了。
威廉也是一驚
,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隨後,爭論的焦點不知不覺便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因為他屢次根據貓頭鷹的作息早退,有充分的獨自行動時間,所以眾人開始懷疑他。
“我就說他為什麼這個時候跑去睡覺……”
“昨晚是去乾什麼了這麼困?”
“我一直都和傑克在一起,不可能是我!”
瓊斯被貴族女士瑪麗收養,也算半個貴族,因此他的指認是強有力的,他認為凶手是偵探那麼無能的警察就很有可能直接抓偵探,不為了真相,隻是為了安撫貴族。
充分認識到這點,大廳的偵探們默契達成共識,打算獻祭掉最不合群又名氣最大的威廉。
“不,各位,如果這是一起謀殺案,我認為我們需要講證據才可以抓人。”
威廉退後幾步,緊蹙著眉,對著幾個躍躍欲試似乎想衝過來抓捕他的人理性分析:“從探案上講,分析凶手應該從動機意圖等多個維度分析才對。”
一眾偵探中,隻有喬恩開口幫忙:“確實如此。”
他初聽聞瑪麗死訊時也很驚訝,甚至比彆人多了分不寒而栗,但眼看威廉差點被冤枉抓走,他還是站出來說話了。
“最好彆亂抓人。”他似乎深諳語言藝術,無聲地給對面的警察施壓,“威廉警官可是目前炙手可熱的貓頭鷹偵探的代言人,如果就這麼不清不白地被抓了,怎麼樣都說不過去吧?”
“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瓊斯先生不和我們這群偵探說說嗎?”
這話倒是比威廉的理性分析管用,幾名警察對視一眼,默默望向領頭的瓊斯。
瓊斯語氣很冷,說是今天早上瑪麗的一名貼身女傭來到他門外叫醒他,慌張地和他說瑪麗死了。
他第一時間趕去查看,發現瑪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角溢血,胸口還有一把匕首。
隨後,瓊斯吩咐幾名女傭保護現場,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瑪麗房間,在放出規則穩住偵探後便立刻出門叫來了警察。
在偵探到來的第一晚出事,凶手肯定就是偵探中的某一位。
威廉搖頭:“不,這樣的簡單推理毫無根據。”
喬恩認可:“畢竟偵探們的到來也是瑪麗女士所授意的,在此之前,相信大部分偵探都與瑪麗女士沒有關聯,那自然沒有作案動機。”
雕鴞不耐:“咕咕咕?”怎麼還不開飯?
二人說話有理有據,其他偵探也逐漸有了底氣,你一言我一語地增加可信度:
“對啊,不是瑪麗主動邀請我們來尋寶的嗎?如果她不邀請我們甚至接觸不到她啊。”
“以我接情殺類委托多年的經驗,說不定是真正的凶手借著我們掩藏自己呢?我們隻是擋箭牌而已!”
“那個女傭呢!她第一個發現現場,她不是也有嫌疑嘛!”
於是偵探們找來了女傭詢問。
今天有幾個女傭一直聚在一起,偵探們還以為是他們照顧到偵
探活動所以犧牲自己的活動空間,現在想想才覺得異樣。
瓊斯口中的女傭被叫來了,但她的反應卻有些奇怪,支支吾吾,並不敢應瓊斯的話。
人們發現不對勁,連忙追問:
“什麼?是有什麼隱情嗎?”
“你說吧,這裡有好多人。”
“凶手會被抓進去的,你不用擔心彆的!”
女傭目光躲閃,支吾許久,才像是經受不住開口,但說出的話卻格外驚人。
她說,其實是瓊斯殺害了瑪麗,但為了嫁禍偵探才假惺惺地去找警察。
不然,有她們照顧,誰能接近瑪麗呢?
還不是隻有養子的瓊斯可以接近那位多疑敏感的老人。
女傭垂下臉,手指攪動,看起來惴惴不安。
“……”
瓊斯原本冷漠的表情一寸寸龜裂,他的聲音帶著不可思議:“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事態大反轉,所有人都驚訝極了。
但平心而論,瓊斯作案動機比陌生偵探可大多了。
他是瑪麗收養的孩子,瑪麗擁有豐厚財產,年歲已高卻還沒有立遺囑,確定要給瓊斯的也就這棟彆墅,如果瓊斯是為了殺人謀財完全說得通。
“有道理,殺人謀財的委托調查我也接過不少……”
“富人家都是這樣的,難怪有錢的老人都會定多個遺囑,還會分人保存,有錢人總是多疑的。”
“前不久不才鬨出養子篡改遺囑偷盜財產的醜聞嗎?瑪麗女士沒接受教訓長智慧啊……”
私家偵探們談論著,似乎已經確定了瓊斯的凶手身份。
唯獨威廉和喬恩兩人沒有搭話,保持了一貫的被孤立姿態。
威廉盯著女傭,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對方似乎隱藏了什麼,但是女傭敘述完先前的話後便低下頭,警探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喬恩則陷入一種雇主竟然已經死掉的荒謬感中。
該死,那白天在牆內回應他的人是誰?!
是鬼嗎?!
大廳吵吵嚷嚷,叫人分辨不清各人的聲音。
而貓頭鷹偵探的耐心值已然告罄。
“咕!”
它轉頭,重重咬了一口威廉的耳朵,企圖威脅小弟趕緊上供生肉,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哪怕威廉知道它的意思,也不能心大地滿足。
“抱歉,偵探先生。”威廉在一陣喧嘩中小聲開口,“您可能得餓一陣了。”
如果趕緊檢查屍體真正確定凶手結案之類的他們還可能早點吃上飯,但瓊斯似乎有些失控,女傭說了幾句話後他差點和女傭打起來,並且開始無差彆仇視拉架的人,估計檢查現場的章程要往後再推推了。
目前,威廉還並不認為瓊斯是凶手。
因為他們就連屍體都還沒見到,甚至案件都隻是兩個人的一面之詞,這怎麼能作為破案依據呢?
嗯……如果瓊斯沒撒謊,甚至從頭至尾都隻是女傭的證詞,那就更荒謬了。
隱約觸及到什麼,威廉陷入沉思,便更無心關注氣到膨脹的貓頭鷹了。
貓頭鷹:……
它不明白,為什麼小弟今天如此叛逆。
雕鴞半眯著眼,神情懨懨,思忖著如何叫叛逆小弟像之前那樣乖順。
忽然,在一片喧嘩中,它捕捉到了什麼熟悉的聲音。
“咕——!”
這是代表著豐厚報酬的聲音!
原本懶散擺爛的貓頭鷹興奮叫喚了一聲,在所有人訝異的注視下,張開深棕的翅膀直奔二樓。
咕!
終於要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