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死鴉了？
原本還興致勃勃圍觀的人們一時愕然，面面相覷，完全預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發展。
“嘎——”
“嘎嘎——”
不遠處, 鴉群在兩隻首領的呼喚下展翅, 很快便都來到了它們身邊。
天氣剛好很糟，氣氛陰沉。
幾十隻黑漆漆的大鳥落在枯樹上，嚴肅而緊繃地注視著底下的同類屍體，時不時發出淒厲刺耳的鳴叫聲，配上那暗沉天色下的一身黑羽, 簡直像是在哀悼似的。
“烏鴉的葬禮……”
有誰這樣喃喃，不忍而珍惜地按下快門：“它們看起來很難過, 原來動物也會為同類的逝去而哀悼啊。”
“不不, 這可不是什麼脆弱可憐的葬禮。”
聽到這句，人群裡的鳥類愛好者笑了, 連忙解釋。
“恰恰相反，鴉群大概正在啟動一項謀殺調查。”
……
確實如此。
如果有誰能聽懂鴉語，便可以知道那聽起來淒厲刺耳的鳴叫聲才不是人類所猜測的哀鳴，而是秩序井然的嚴厲命令：
“嘎嘎！嘎！”哪隻鴉認識它！站出來！
“嘎嘎——嘎！”你們幾個去周圍看看——排查威脅！
“嘎, 嘎嘎嘎。”過來，我們去檢查那家夥的屍體。
鴉群分工明確，一部分鴉鴉飛到遠處放哨警戒人類, 一部分鴉鴉停留在樹上觀察情況，一部分鴉鴉落地靠近屍體進行探索。
不是葬禮, 是死亡調查。
“嘎。”
兩個鴉群的領頭均是落地探索的一員, 它們對視一眼，因為未知的威脅暫且和平共處，共同展開調查。
初步調查顯示, 死去的渡鴉隸屬於郊外的鴉群。
它最後一次出現在同伴面前，是一天前。
因為選擇退讓出城市的核心區域，所以這批鴉群的紀律比較鬆散，並不像主角鴉所在鴉群那樣每晚都開會，成員死亡未被及時發現其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沒想到，它最後卻出現在兩方首領決戰之地，實在是太嚇鴉了。
“嘎嘎。”
按理來說，既然是彆家的鴉鴉出事，現在應該與主角鴉無關了。
但主角鴉還是張著翅膀哥倆好地拍拍另一隻首領鴉，表示自己可以幫忙。
“咕嘎。”
首領鴉挪著爪爪避開了它的示好，但也沒怎麼抵觸，隻是低低叫了一聲，示意大家各管各的。
接著便要調查死因了。
渡鴉不會輕易觸碰同類的屍體，因為它們並不能確定屍體上到底有沒有威脅，所以它們一般隻會在屍體周圍調查。
單論外表，這隻死去的渡鴉看上去很正常，屍體很完整，沒有什麼外力挫傷的痕跡。
那麼，凶手可以排除猛禽之類的天敵。
“嘎——”
檢查周遭環境的鴉鴉們也傳來訊息，表示它們在附近並未發現它們認知中的危險。
“……”
好的，這是一件棘手的疑案。
在屍體周圍再轉了轉，實在找不到什麼線索，另一邊的首領鴉率先放棄，隻想著將此地標記為危險的地方，命令同伴們不要靠近就好。
“嘎——嘎嘎——”
至於鴉群的內部爭鬥，改天吧，換個安全一點的地方。
首領鴉飛上了自家鴉群所在的樹上，傳遞了這樣的停戰訊號。
主角鴉：……
嘎！
這怎麼可以！
主角鴉感到非常不爽。
野心勃勃的鴉鴉一貫喜歡挑戰高難度，無論是學舌還是認人，哪怕記到腦袋痛都會繼續嘗試，怎麼甘心就此妥協。
如果是無法解決的威脅躲避也就算了，但隻是遇見未知便躲避，鴉群生存空間必然會一步步縮窄，這可不是它所想的。
“嘎——”
主角鴉也飛回了自己的鴉群，但它卻發布了與另一隻首領鴉截然不同的命令。
——保持警惕，繼續調查。
“嘎嘎！”收到！
有什麼樣的領頭就有什麼樣的成員，鴉鴉們齊聲應下了老大的命令，渾然沒有因為覺得危險而抱怨，個個都打了雞血：
衝衝！
這可是鴉鴉的地盤！
老大說得都對！
為陌生的鴉鴉報仇！
“嘩啦！”
調查結束後，枯樹上的鴉群齊齊飛走，隻留在原地顫顫巍巍的深褐色枝椏。
場外吃瓜的人們討論著：
“唉，這也找不出什麼吧。”
“如果找不到凶手的話，鴉群真的會就此遠離這塊區域嗎？”
“會的，它們會把這裡標記成危險區域。”
“唉，幸好沒在市區內發生，不然鴉鴉們要是被嚇跑了我上哪吸鴉去！”
“哦……還有這種操作嗎？”
“呀，都走了啊。”
眼看兩隊鴉群都飛走了，圍觀的人們歎氣，隻以為它們都是一無所獲，隻能放棄。
唯有直播間的觀眾們，通過旁白的敘述得知了主角鴉真實的心路。
他們瘋狂打call。
【鴉哥超帥！】
【果然還得是主角鴉，這個心誌注定是當老大的材料！】
【哦哦，說起來，之所以另一隊鴉鴉自己遷到郊外，就是因為不理解城市裡因為主角鴉而發生的改變吧，所以它們本身也都是趨向保守和謹慎的一派鴉。】
【哇，發展奇異地與原作裡幫派中的變革派和保守派吻合了呢，很合理啊。】
【所以，那隻鴉鴉到底是怎麼死的啊？雖然鴉鴉們看不出來，但我看那翅膀張著，那種非自然的僵硬死相，感覺像是中毒了？】
【中毒？那是不小心吃了啥臟東西嗎？鴉鴉又不懂醫學，它們該怎麼調查啊……】
鴉群飛遠，鏡頭定格在它們消失的天際。
旁白出來總結：
“幫派的最高爭鬥因為意外的插曲而暫時停止，調查仍是一無所獲。”
“在此次事件上，TA與首領秉持著截然不同的看法，隻不過這一次，支持TA的成員很多。”
“看似這隻是一場意外……”
“但，果真如此嗎？”
【哦！旁白的意思是！有黑手！】
【可惡，所以那隻鴉鴉是死於非命的！鴉哥衝衝全靠你了！】
【啊啊，雖然但是我陰謀論看多了，有點害怕有反派會借此機會搞鴉鴉，希望不是。】
【鴉鴉可是警鳥！背靠公安和財閥的黑惡勢力！我看看誰敢對它們動手！】
【但是，鴉鴉都很親人，還是有點風險……希望最近大家能警惕起來。】
安心，主角鴉會出手。
因為這次的意外，回去後它特地開了個安全大會，以老大的身份給所有成員下了三條死命令。
首先，在沒調查出最終結果前，每隻鴉都要有一隻以上的夥伴鴉陪同，確保再次發生意外時族群能第一時間發現。
其次，禁止使用來曆不明的任何物件，特殊時期，即便是鴉鴉也必須收斂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最後，做一隻友善鴉，既然同另一鴉群已經停戰，那就是同伴。如果對方陷入危機，鴉鴉也要大膽幫忙。
主角鴉：“嘎？”明白了嗎？
小弟們：“嘎嘎！”明白了老大！
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它們早就是主角鴉的腦殘粉，無論老大說什麼都一定有它的道理，照做就是。
……
城市裡的人們很快便發現了鴉群的變化。
原本分散的鴉群像是在一夜之間組了隊，無論何時出現都是兩隻以上的大鳥。
它們依舊會在城市為鴉鴉布置的點位巡邏打鬨，但不會輕易與路人互動了，就算路人再怎麼用零食和亮晶晶誘惑，它們也不動。
一整個高冷風，與之前街溜子的散漫親民風截然不同。
並不知道這隻是鴉群應急決策的人們很失落：
“嗚嗚，吸不到鴉了……”
“這時候寧可它們笨點，廣場上鴿子就算看到死鴿子也照常乾飯呢。”
“不過沒辦法，它們想這樣保護自己也好……”
“但是那隻渡鴉不是意外吃農藥毒死的嗎？它們再怎麼警戒我們也沒用啊，又不是我們做的！”
“是啊，不是說隻會警惕屍體所在的區域嗎？咱城裡又沒出事！鴉老大過分緊張了吧？”
“唉唉，彆說了，現在能遠遠看著也還好啦。”
抱怨不過幾天，人們又在市中心見證了一起“烏鴉葬禮”，頓時傻了。
僵硬的渡鴉被丟在馬路上，數十隻渡鴉站在它屍體身邊，低著頭。
而電線上站著更多渡鴉，它們警惕地望著周圍，顯得渾身緊繃。
這裡怎麼會有死鴉？？
人們驚訝極了，又想湊近去看，又害怕被鴉群當做凶手，隻能用鏡頭捕捉此時的畫面。
“嘎——”
黑影略過，是主角鴉進入鏡頭。
它顯得異常冷靜，落在地上先是直奔屍體，經過簡單確認便對著同伴叫了幾聲，然後鴉群跟著它一起飛走。
“彆……”
有人想阻止鴉群，卻來不及，隻能在心裡難受。
彆啊。
鴉鴉不會把這裡劃為不安全地帶了吧！
下次還來嗎？不來了嗎？
哪個天殺的把渡鴉屍體丟到這裡啊混蛋！！
……
在此之後，哪怕僅是人類見證過的，被拋屍在市中的渡鴉就不止一起。
他們也終於覺察出問題來——哪怕每次都是渡鴉自己誤食農藥死的，屍體也絕不可能屢次出現在城市裡鴉群聚集的地方，以近乎恐嚇意味驅趕本就反感未知危險的鴉群。
所以，有壞人。
……誰啊？！
是不是有病！！
人們義憤填膺，努力分析可能的凶手。
鴉群替公安當監控，當然不可能得罪遵紀守法的正常人，能用這種惡心手法報複鴉群的，指定是曾經在鴉群底下吃虧或者忌憚鴉群的潛在犯罪者。
雖然知道這種事情按性質來說報不了警，但網友還是沒忍住一窩蜂湧去當地公安的網絡賬號下留言：
你家警鳥被壞人欺負啦！！
這算是變相騎你們臉上了，管不管！
鴉鴉們最近都不和我們互動了，本地人表示很難過！快點解決壞人！
多裝點監控吧，現在可以拋屍的死角太多了。
……
其實公安局裡也很關心這件事。
付沉同先前給鴉群投飼點提供資金支持的本地富商徐家溝通，成功獲得了第二筆加裝監控的資金。
設備已經在路上了。
其實為了城市裡的一種動物做到這樣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但鴉群與這座城市融合得實在太好，又做出了不少事，所以沒人提出異議。
這事當然不足以出動公安進行控製，但有了監控的威懾，暗處的人想來也不會再這麼大膽，鴉群也不用擔驚受怕。
想著，付沉又走到公園裡。
鴉鴉們即便如此還是每日堅持替他們鎮守監控點，實在叫他們心疼又憐惜，隻能自掏腰包多給它們加餐彌補。
警員們還經常在午休時過來安慰它們。
今天也是。
“嘎——”
見熟悉的製服，原本沉默的鴉群一下活潑起來，它們熟練地飛下來，大膽地叼走警員手裡的花生。
雖然人們心疼它們，但其實鴉群在主角鴉的關照下過得還不錯。
每次的屍檢報告，都顯示這隻不幸遇難的鴉鴉仍是隸屬於郊外的那批鴉群，它們自個是沒有成員損失的。
反而是主角鴉擔心它們不和人互動販劍無聊，最近主動打了個補丁，說如果鴉鴉實在無聊可以找穿著製服的人類互動。
它知道，穿著這種衣服的人類更加可靠一點。
所以警員是目前為止唯一還能擼到鴉鴉的人群。
“再等一兩天，就沒事了。”
付沉揉了揉主角鴉一晃一晃的小腦袋，低聲安慰：“這段時間希望沒嚇壞你們。”
主角鴉：“嘎嘎。”
它心情還算穩定啦。
畢竟接連損失成員的鴉不是它，郊外的那隻首領鴉才是要發瘋了，為了不繼續減少成員都打算直接認它為老大了。
嘎嘎，撿個老大，不用打架，美滋滋。
雖然幕後黑手還沒揪出來，但主角鴉仍然挺開心。
畢竟它家小弟都沒事，證明它依舊是最可靠最聰明的老大嘎！
“哈哈，你是一點也不慌啊？”
付沉雖然不懂鴉鴉的意思，但從它眼神裡卻能看出它的輕鬆，莫名也輕鬆起來：“好吧，那我也不緊張，事情總會解決的。”
主角鴉：“嘎嘎。”
付沉失笑，再次揉了揉它的腦袋，然後與鴉群告彆。
……
反正，再過幾天就可以逐漸好轉了吧？
這樣想著的一眾警員們，在第二天上班時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場景。
今日藍底白字的牌匾上，竟然有數隻黑漆漆的大鳥佇立著，莫名襯得牌匾都有些灰撲撲的了。
警員們有些疑惑，但附近有他們為渡鴉安排的點位，也覺得正常，便放下疑惑走進去上班。
鴉群沒理會他們。
“嘎——！！”
但在看見換完衣服走出來試探招手的警員時，它們卻像是被點燃的炸藥桶，忽然發出了尖利刺耳的警告聲。
像是發現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