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校, 請。”
陸遠才站在研究所外幾秒，便有人來接他。
上校森冷的目光望向過去，來人下意識避開, 又想起自己的任務，穩定心緒後徐徐開口：“陸小姐並沒有出事, 請上校放心, 和我們走一趟，您就知道發生什麼了。”
陸遠壓抑著脾氣，跟著他們上了飛行器。
似乎害怕這位殺神不耐煩暴起, 所以一落地, 他們便將陸清玄帶過來, 企圖讓陸遠安心。
但……
“二哥！！”
陸清玄一見兄長, 強裝的鎮定立刻瓦解，她撲進兄長懷裡，卻沒說自己，隻是記掛著小狗：“嗚嗚他們把小金毛帶走了！”
聞言，陸遠的表情一下變冷。
“這就是你們說的安全？”
“呃，陸小姐確實沒出事……”
解釋的話還沒說完，陸遠便厲聲責問, 大有不把幕後之人揪出來打一頓不罷休的氣勢：“是誰指使你們的？！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是吧？！”
“……”
在場的人噤若寒蟬，有誰無意識瞥向某個方向。
陸遠敏銳地捕捉到，眸色微冷，懶得再與這群下屬周旋, 握住妹妹的手，直接撥開人群往那個方向大步走。
“誒誒誒！”
“陸上校你……”
“先關門！”
有想要阻攔的人，卻都快不過上校的腳步，若是敢用武器阻攔, 擦肩後便直接倒下。
轟——！
前腳門才重重合上，下一秒卻被陸遠暴力破開。
所有人的心都顫了顫。
陸上校是真的生氣了啊，就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管不顧了。
緊閉的門裡，隻在輪椅上坐著一個人，背對著門口。
他似乎對門口的動靜視若無睹，仍在不緊不慢地飲茶。
這個背影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但此時的陸遠靜不下心考慮這個，隻是上前一步，語氣冰冷：“敢問閣下是哪位？為什麼要針對陸家？”
“哈哈，我針對陸家麼？”
很輕的笑聲自那人口中發出，語氣聽著很虛弱，卻莫名有一股氣定神閒的自在感。
兩位陸家人均是一怔。
這個聲音……！
幕後黑手緩緩轉身，露出一張清俊貴氣的臉。
一張，陸家人絕不會錯認，熟悉又陌生的臉。
“大哥？！”
陸遠與陸清玄同時失聲。
闊彆家人許久的陸家大哥，陸離，坐在輪椅上，笑眯眯朝著弟弟妹妹打招呼：“許久不見，想我了嗎？”
陸遠杵在原地不動，陸清玄已經沒忍住走上前，像隻警惕又向往的小動物似的不停打量對方，反複確認：“大哥！真的是大哥嗎？你回來了？！”
陸離笑著對她眨眨眼，攤開手。
陸清玄正想撲上去，便被身旁的陸遠拽住了衣領，從方才瞬間震驚中回神的上校，這樣冷酷責問著才重逢的兄長：“你想乾什麼？”
陸離：“……真是無情啊，還在懷疑我的身份嗎？”
陸家大哥歎了口氣，拍拍身邊的椅子，示意二人坐下。
陸離失蹤了五年。
他走時，帶著研究所和陸家的希望，前往了一個極有可能殘留古星遺物的星係。
星際人是移民到這一星係的，眾所周知。
但鮮為人知的是，在移民過程中，人類其實並沒有放棄在故星的曆史，而是努力將各種認為有價值的東西都帶上，還單獨騰出了一個運載飛船單獨運輸。
因為是本該在這個艙位的前輩們冒著生命危險主動讓出的艙位，所以這個飛船甚至比尾部一些運人的飛船還要堅固可靠，這件事足以證明他們保存曆史的決心。
但最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不僅這些偉大的人死在旅途中，他們費心想要保留的主要資料也不知所蹤。
或許是在宇宙裡沉浮，或許是在某個荒星隕落，或許是在哪次衝撞中損毀，誰也說不準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到五年前，陸離發現了那微弱的訊號，並毅然前往，最終發現了這批前人竭力保護的珍寶。
但不妙的是，他所在的星艦在旅途中出現了問題，無法返航，也無法傳出求救信號。
幾年的掙紮與血淚難以說清。
更彆提返航希望渺渺，在偌大宇宙裡，他們或許會像這些古星遺物一樣，也成為逐漸被遺忘的人。
除了陸離和幾位研究員，大部分人都瘋了。
於是修理的效率愈發降低，直到兩月前，他們才能夠向外界發出求救訊號，然後成功獲救。
“兩月前……”
陸遠有些恍惚。
兩月前，正是廢除古星計劃的討論最為熱烈的時候，仍會分出精力解讀星際陌生訊號的研究所隻他們家一所，如果研究所果真在那次壓力下轉型，那陸離獲救的可能就渺茫了。
一切都是如此巧合，如此危險。
“我並不擔心。”陸離看出了弟弟內心的想法，笑了，“就算其他人放棄，你們也不會放棄的。”
青年眸色很淺，就算不笑時也帶著幾分柔軟親和，更彆提他此時言笑晏晏，哪怕臉頰因為五年的經曆而消瘦許多，看著依舊是那位熟悉的可靠大哥。
陸遠終於垂下頭，溫聲說：“歡迎回來，哥。”
陸離欣慰的笑還沒保持幾秒，就聽弟弟緊接著追問：“所以，哥你為什麼要帶走金毛？”
被二哥提醒，一直抽搭的陸清玄也反應過來，猛拉住大哥的手：“對啊！大哥你怎麼一回來先偷小金毛啊！”
陸離：……
溫馨不過幾秒是吧？
無奈的陸離又細細盤點了他回來後幾天發生的事。
帝國最受寵的小殿下忽然入場，強行延緩了徹底廢除古星計劃的進程，讓原本的激進派積攢了些許不滿和忌憚。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陸離帶著故星的大量資料回來了。
激進派急了。
陸清玄不解：“但這與小金毛有什麼關係？”
陸離抿了口茶，語出驚人：
“因為，它是故星的物種。”
陸清玄：？！
“它？它是？啊？”她腦袋一片混亂，忍不住比劃，“可是小金毛很笨，一點也不聰明，也沒有什麼特殊能力，不會噴火噴水，隻會咬人鞋子……這能是古星的生物嗎？？”
在殘缺曆史的影響下，普通人對於古星物種一知半解，隻知道些不明覺厲的稱呼，天使啊，靈獸啊，精靈啊……
再加上大部分人對於古星還有一些濾鏡，什麼稀奇古怪的能力都往上安，直把古星生物傳得格外玄乎。
雖然家族有相關研究所，但陸清玄本職可不是乾這個的，對此認識也隻停留在普通人的水平。
陸遠倒是做過心理準備，很快便接受，轉而思考陸離話語中的意思，悚然一驚：“他們想利用金毛做什麼嗎？！”
“是我。”
陸離冷不丁應下話茬。
任由那群激進派行動，誰也說不好他們究竟可以揪著哪個點掀起風浪，但不如主動獻上靶子，讓他們在可控的範圍內出招。
所以，陸離在那晚的會議上，在討論最為激烈的時候，揭露了金毛是故星生物的事實。
如他所願，激進派果真將矛頭指向了這隻故星小生物，各種猜疑打壓殺意顯露無疑。
“……這樣會讓它很危險的。”
“可是大哥，小金毛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兄妹倆一前一後開口。
陸離解釋的話語一頓，打量著他們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你們，和它很有感情嗎？”
想到資料裡小狗與人的關係，他有所明悟：“……確實是那樣，我明白了。所以，實驗品的稱號，是用來保護它的？”
“……”
陸遠眸色沉沉，不發一言。
如果是其他人算計小金毛，或許他會報複，但此時坐在他面前的，是五年未見死裡逃生的兄長。
理智告訴他兄長的舉動很對，但擔憂小金毛受傷的情感卻沉甸甸壓在心口，讓他感到愧疚與難堪。
先前身份未知，他沒有好好對待小家夥；
現在身份明朗，他卻要任由兄長利用它。
做不到陪伴，也做不好保護，甚至最初連信任都沒有。
他算什麼好主人。
“安心，阿遠。”陸離見他表情不對，安撫道，“它不會出事的。”
在場沒有外人，他便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小狗不會出事，畢竟它是除人類以外唯一的故星生物，肯定會好好養著，最多偶爾抽抽血進行研究。
激進派主要想做的，是攻擊小狗的存在，想讓這個板上釘釘的故星生物被所有人厭惡，進而否定陸離帶回來的資料與即將起死回生的古星計劃。
所以，在雙方的推動下，眾人同意對小金毛進行一場直播考驗，模擬各種情境測試小狗的反應，看與陸離所帶回來的資料是否吻合。
“而一月後的投票，就是反映這次對抗的結果。”
陸離望著仍緊蹙眉心的弟弟，安撫道：“不用擔心它通不過考驗，相信祖先們的記載吧。”
不。
他不是擔心小家夥通不過考驗。
陸遠手撐著額頭，深呼氣，眼裡透露些許哀傷。
隻是他覺得，這樣居高臨下的荒謬考驗，本就不該出現才對。
“……太傲慢，又太可憐了。”
“什麼？”
陸遠搖搖頭，話語很輕：“我們，太膽小了。”
甚至不是前所未知的陌生種，而是有祖先記載的，對他們友善的小動物，他們也無法放心。
是因為那些記載不可信嗎？還是因為星際人已經膽小到連前人的經驗都不敢繼承了？
考驗出的真心，它值得，他們又配嗎？
“……”
陸離靜靜看了情緒難過的弟弟幾秒，忽然開口：“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
殺神的稱號，本質就是源自陸遠對所有陌生種的不信任與忌憚，換句話來說，他才是星際最膽小最傲慢的人。
“我們已經和小金毛相處好久了，大哥。”
沉默中，卻是陸清玄開了口：“我一見它就覺得親近，不需要什麼考驗，我們早就喜歡上它了。”
“但……考驗一定會繼續的對吧？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意誌，而是兩個不同派彆的人在爭吧？”
少女老成歎氣，然後揚起積極的笑容：“總之，我相信小金毛，它能做到的。如果知道自己能減少大家的不安，小金毛也會開心的！”
陸離定定看著兩位家人，不發一言。
五年還是久了，弟弟妹妹都長成他不認識的樣子了。
……
已經知道真相的二人不能離開，便被人引到了基地的住所，在臨走前，陸遠最後詢問兄長：“它是什麼？”
“它是一隻小狗。”陸離明白他的意思，還補充了一句，“人類最忠實的朋友。”
所有人離開後，他放低了輪椅靠背，閉上眼往後倒，指尖緩緩敲擊著一旁的扶手。
最忠實的朋友啊……
是否是因為發現人類此時的不安與混沌，才突然出現，告訴人類不要走彎路呢？
止住即將失控的殺神，救下心灰意冷的翟女士，贏得帝國小殿下的歡心。
一切都太巧合了。
就像那隻小家夥真的在努力促成這一切似的。
陸離垂下眼。
如果，明天仍能表現得那樣完美，整個星際的未來都會因此而改變啊……
-
【怎麼回事小金毛怎麼被陌生人帶走了？！】
【啊啊妹妹哭得好慘！怎麼了怎麼了？？】
【小狗彆睡啦！！快起來啊！】
【前面，小狗好像是被紮了一針，應該被麻醉了。】
【什麼！！又有人要傷小狗嗎？！】
軟趴趴的小金毛被裝上了籠子，送往專業的實驗場所。
微型的攝影機器人布置完畢，從各個角度拍攝著場地中央的小狗，不漏一絲死角。
“嗚……”
腿抽了抽，睡懵的小金毛打了個大大哈欠，這才緩緩睜開眼。
然後，整隻狗像個彈簧似的瞬間蹦躂起來。
“嗷嗚！”
小狗慌張。
這裡是哪裡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