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二公主這個態度,嗚而袞趕緊說:“我們公主這幾日太傷心了,怠慢了四爺和九格格十三爺,三位請坐。”
他們的孩子簇擁著大家坐了,十三阿哥是個厚道人,就順著姐夫的話跟二公主說:“姐姐還請節哀,老福晉也是到這個歲數了,這時候走了是高壽,沒什麼遺憾了。”
在場的人都連連點頭,二公主若是順著這話附和兩句這場面就算是圓回來了,但是二公主還是擺了個冷臉,連厚道的十三阿哥都沒法往下說了。
四阿哥若是不看在巴林郡王的份上此時就想站起來離開,當下就不看二公主和嗚而袞說話:“表哥,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兄弟一定幫忙。”
嗚而袞點頭:“若是這幾日有需要會請您出面的。先提前跟您和九格格十三爺說一聲,我們不打算在這裡待太久,等葬禮結束就回去將我父母合葬,若是到時候沒一家家親自上門告辭還請彆往心裡去。”
十三阿哥立即問:“下個月就是汗阿瑪的大壽了,您和姐姐不參加?”
老丈人的大壽是很重要,但是對於嗚而袞而言安葬額娘也很重要。嗚而袞就說:“用漢人的話說我們家正處在熱孝裡,就不好參加萬壽節了。”
這理由說的過去。
這時候二公主又發出一聲冷哼,看的出來這次是衝著她丈夫來的。
他們的小女兒推了二公主一把,提醒她彆在這種場合弄出什麼幺蛾子來,此時嗚而袞的臉色瞬間拉下來,看的出來這位好脾氣的巴林郡王已經生氣了。
顯親王福晉趕緊把手放在嗚而袞的肩膀上輕輕的推了一下,她擔心父母吵起來,就說:“外祖父萬壽年年有,這次留下禮物,明年再來給外祖父磕頭也行。”
嗚而袞就說:“是這個道理。”
四阿哥也讚成他們回去,說:“若是表哥需要車馬或者是汽車提前說一聲,這邊各家湊湊,都能湊齊了。”
他說完跟海棠和十三阿哥說:“咱們走吧,表哥也忙,迎來送往本來就累,咱們都是至親,說話也不在這一時半會。不必這時候坐著長篇大論,幫不上忙也不該添亂。”
海棠和十三阿哥都站了起來。嗚而袞就說:“這次是我們失禮招待不周,實在是事兒多,下次我們再來京城的時候請弟弟妹妹們喝茶。”說著送他們出去。
幾個孩子在屋子裡催二公主起來送一送舅舅姨媽,二公主動也沒動。
嗚而袞和兒子一起出去,把人送出了公主府。
三人上車,在車裡,海棠說:“二姐那人也真是,掩飾都不掩飾了!本來和婆婆關係都不好,人都走了,最後出面把事兒辦的排場一點怎麼了?看她那樣子我覺得我是表哥我也很生氣。”
十三阿哥說:“不僅僅是生氣,除了婆媳關係不好之外,估摸著這次因為萬壽節的事兒兩口子也吵架了。二姐姐自然想讓表哥留下,但是對於表哥來說,葬了老福晉更重要。”
四阿哥就說:“你們說的都是些小事兒
,這位老姐姐是年紀越大越糊塗。一開始就不喜歡我和九妹妹,打小都看不上咱們,現在三哥那邊出局,也怪上我和妹妹了。她幾日在人前說三哥兒的事兒,覺得是妹妹故意把這事兒戳破,不懷好意。還說要真是眼裡有三哥,就該把這事兒壓著一兩日,私下裡通知了老三,讓老三把這尾巴藏好了好應對汗阿瑪的盤問。”
海棠就覺得很可笑,也沒往心裡去,和這樣糊塗的姐姐沒什麼可計較的。
此時嗚而袞冷著臉回到了後院,進門就問二公主:“是我們父子哪裡做了對不起公主的事兒?這是不把滿京城的人得罪完不算拉倒是不是?日後我們父子還怎麼進京?進京了又該和誰家來往?”
二公主就說:“王爺也彆這麼說我,我態度怎麼了?這幾日我不是披麻戴孝的跟著哭靈嗎?我不就是對著德妃的那幾個崽子擺了臉色嗎?怎麼外人比我都重要了?”說完立即假哭起來:“這還是在京城呢,汗阿瑪和額娘就近在咫尺,王爺就已經開始給我擺臉色了!”
他們的大女兒顯親王福晉就說:“額娘,話不是這麼說的。您對十舅舅態度也沒好到哪兒去啊!”
老十自然是向著他姨媽說話,老姨媽去世了,老十來葬禮上一看,二公主這老姐姐處處不講究,立即噴了二公主。
二公主和婆婆是真的合不來,要不然老福晉也不會一把年紀遠離兒子孫子住到娘家附近。
二公主覺得自己對婆婆夠意思了,自己是固倫公主,婆婆不過是一個公爵府的女兒,自己夠忍她的了!這婆婆的脾氣也不好啊!和她過日子自己也沒少受罪,現在能來已經是額外開恩了,覺得老十是在挑刺找茬!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特彆是婆媳之間的事兒,那真是恩恩怨怨互相糾纏說也說不清。十阿哥氣的直接不來了,鈕祜祿家不滿意,免不了埋怨嗚而袞,嗚而袞在外祖家和媳婦兩頭都看不到好臉色,簡直是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
現在二公主又給德妃的兒女臉色看,嗚而袞就更生氣了,覺得二公主太不為巴林部考慮了,光顧著自己高興與否,從不想巴林部的處境。
現在外面的葬禮還在進行,屋子裡兒女都圍著,嗚而袞就說:“奴才也伺候不了公主了,您想留在京城就留著吧,反正這公主府留給您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奴才帶著孩子回去,不勞您的大駕回程了。”
嗚而袞說完走了,這下滿屋子的孩子慌了,兒子追了出去,幾個女兒趕緊勸二公主服軟。二公主堅決不服軟,她是公主,為什麼要遷就人家!再說了她也沒錯。
這夫妻兩個的矛盾榮妃知道了,榮妃讓嬤嬤去勸勸閨女,但是二公主不聽勸。又讓太監去勸嗚而袞,嗚而袞覺得人到中年,合不來就彆硬湊了,公主如果覺得在京城舒服就讓她住在京城吧,誰也彆勉強誰。榮妃是真沒辦法了,隻能去找康熙。
面對著榮妃的苦苦哀求,康熙說:“朕沒想到朕這一把年紀了還要給女兒女婿斷官司。”
榮妃說:“主子爺,這不是斷官司,這是要居中勸和
啊!人家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看著女婿生氣了?(),大有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意思。問就擔心到時候鬨出什麼醜事來。”
康熙覺得事情不會到這種程度,如果嗚而袞真的要和公主撕破臉,康熙絕對站女兒這邊。如果二公主學著漢唐的公主養些小白臉,康熙丟不起這人,頭一個處理了公主,一點都不帶手軟的。
他跟榮妃說:“你再等等吧,讓他們家把事兒辦完了再說。”
榮妃千恩萬謝的回去了。
康熙覺得給兒女調解家庭矛盾也挺新鮮,這事兒對他說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準備先打腹稿,模擬了一下場景,準備在女婿跟前先罵兩句女兒,然後再敲打一下女婿,最後讓他們握手言和。
康熙計劃的很好,覺得自己腹稿很完美,就等實施了。然而這事兒被人捷足先登,有人在他之前當和事佬了。這人就是八阿哥。
康熙心想:怎麼哪裡都有他!
四阿哥也是這樣想的:老八怎麼哪裡都能插一手!
四阿哥對姐姐的夫妻關係壓根不在乎,他也沒那麼多的精力去看二公主的笑話。然而二公主真的是太跳脫了,她的第一目的是幫著三阿哥奪嫡,第二目的是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在公主裡面是除了海棠之外獨一份的,連能乾的四公主都沒她得寵,既然得寵,各種資源也是比較豐富的,說到底,她想保住的就是物質資源。
眼看著三阿哥出局了,她隻能轉而求其次要保住自己的超然地位,因此和八阿哥就不可避免的勾兌了起來。
二公主不僅僅是康熙喜愛的女兒,她在巴林部也有影響力,雖然比不過四公主大權在握,也是能插上話的,順帶著又把手插進了女兒家裡,也就是顯親王府。
顯親王是鐵帽子王,是不想摻和到皇子們的奪嫡之事中的。一直以來顯親王衍潢的態度都很堅定,誰當皇帝都行,反正他已經是鐵帽子王了,就想一直平安無事,然而二公主一直催著女婿站隊,這也就是葬禮上顯親王幾乎沒露面的原因:惹不起躲得起!
因此四阿哥對這個姐姐的厭惡再次升級,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插手到弟弟們的爭鬥裡。如果說三阿哥是糊塗,那麼二公主是又蠢又毒。
四阿哥跟四福晉說:“你回頭遇到了二公主就這麼問她,問她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小姑子攪姑子’,算了彆問了,這人都沒臉皮,爺也不指望她幡然醒悟了。”
話說到了這裡就覺得還是算了,二公主是自作孽,將來自然不可活!
康熙自己也知道隨著自己年紀越來越大,精力越來越不濟,這場面就難以掌握。現在八阿哥在不斷的積蓄實力,聯絡了所有反對四阿哥的人,將來必然要出大事兒。
但那事是將來之後的事兒了。
康熙帶著弘陽溜達的時候就說:“你額娘一直推崇秦朝,如今外面的讀書人都說始皇帝是暴君,而你額娘卻覺得他是古往今來最該被推崇的一個皇帝。朕今天帶著你說這個倒不是點評始皇帝的功績,而是一直在想,為什麼秦能有六世明
() 君,卻在天下一統之後有了胡亥這個不成器的昏君呢?”
弘陽說:“那肯定是奸臣當道啊!始皇帝信賴李斯和趙高,這才在駕崩後導致了儲君更易。”弘陽說到這裡不敢說了,當年秦始皇沒有把任何一個公子冊封為太子,而現在的朝廷裡面也沒有太子。當年秦始皇是在巡視途中去世的,他皇瑪法也酷愛出們巡視。
他擔心說的多了老人家會多想。
然而康熙沒多想,他想過很多死法,覺得自己不會和始皇帝一樣和一堆鹹魚為伴。
他就說:“你說的都是片面的,始皇帝那麼小就繼位,身邊的人都是忠心之人嗎?不見得啊!不說他了,朕八歲登基,四大輔臣也沒少給朕委屈,特彆是鼇拜,世祖章皇帝選他做輔臣就是因為他忠心啊!他身上的每一個傷疤都是為咱們家出生入死落下的,他忠心太宗皇帝,忠心世祖,大家都覺得他也會忠心朕,可是後來呢?朕與他沒能落下一段佳話。”
“您的意思是胡亥不行,怨不得大臣?”
康熙點頭:“秦朝的幾代秦王年輕的時候都受過磋磨,你看秦昭襄王去了燕國做質子,秦孝文王去了趙國做質子,他的兒子異人也去了趙國做質子。始皇帝是異人的兒子,算不得質子,他是被生在趙國,但是異人逃了之後他也就成了質子。這就是為什麼說千金難買少時艱。”
弘陽點頭。
康熙想著這些兒子們,有兩個人經曆過磨難,一個人是四阿哥,一個人是九阿哥。四阿哥能和宗室和朝廷抗衡,他吃的苦是精神上的苦,九阿哥是能吃生活中的苦。
如果比較起來,還是四阿哥的心誌更堅韌,這是他養太子這麼多年,二廢二立得出的教訓:孩子不能寵啊!
他在暢春園前湖溜達,算著弘暉的年紀,心裡想著:老八是朕留給老四父子的磨刀石,弘暉能撐得住千好萬好,弘暉撐不住,江山基業就要走下坡路了,希望他彆跟胡亥一樣一下子把江山給敗光。
彆的也就不指望了。
最終二公主被康熙指著鼻子一通罵之後跟著丈夫和孩子回巴林了,但是四阿哥並沒有因為二公主的離開而對她有什麼改觀,二公主已經榮升成他最討厭的姐妹!應該說二公主是永和宮德妃這些孩子們最討厭的姐妹,沒有之一。
然而此時大家已經顧不得這討人厭的姐姐,因為六阿哥家的秀寧要出嫁了。
她是這一輩兒人中第一個嫁到蒙古的孩子,德妃十分上心,為了能更了解孫女出嫁的事兒她破天荒的把六福晉叫來詢問嫁妝安排,平和的和六福晉談論起了嫁妝安排和婚禮流程。
德妃還特意去請康熙批準讓十四跟著六阿哥送女出嫁。德妃的目的就是讓十四從京城這是非之地出去,但是十四很不樂意,還不好直接說反對,隻能委委屈屈的接了這差事。
六阿哥的打算是坐火車到太原,從太原向北出殺虎口就到了目的地,能節省時間也能少受罪。
他的打算得到了所有人讚同,包括宗人府和理藩院的官員,這些人都在送嫁隊伍
裡,能早去早回免了路上的奔波之苦。所以大家自然願意。
四阿哥帶著弘暉特意去了一趟鐵路衙門,放下兩托盤的白銀,要用一個車頭。至於車廂,他想用康熙出行時候用過的車廂,反正是送孫女出嫁,康熙也樂的給孫女的婚事擺排場,隻要這孩子不是哭哭啼啼不願意嫁到蒙古,願意給娘家籠絡部落,康熙還是很好說話的。
內務府幫著把車廂裡裝飾了一番,提前規劃了嫁妝的存放,安排了新娘的車廂和親友的車廂,以及隨從官員的車廂。
一切準備妥當後就要在吉日把秀寧送走。
秀寧本人沒什麼抗拒心態,覺得她那胖乎乎的未婚夫人還不錯。那胖子的願望就是能進太原買買買,十分羨慕山西老財的生活方式,表示也想建造一處大院子,他覺得住帳篷沒住房子舒服。
瑩瑩陪著表姐說了幾天話後,就萌生出想去看看的念頭,就來找海棠商量。
海棠沒什麼不放心的,畢竟是跟著親舅舅一起出去,哪怕十四不靠譜,六阿哥還是很靠譜的。她鼓勵女兒出去多走走,還花了半天時間囑咐女兒要注意的事項,跟女兒說不能總是靠人家保證她的安全,她要為自己的安全負責。
海棠跟她說:“日後你想去哪兒大大方方的說,你想做什麼大大方方的跟額娘商量,額娘是很樂意你出去多看看多走走。”
瑩瑩問:“去哪裡都可以嗎?”
海棠沒有張口就說,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你如果能保證自己的安全,能讓我和你阿瑪放心,我就同意。不過我希望你到遠處走走的時候已經是個大人了。”
瑩瑩興奮的點頭,海棠就問:“你想去哪兒?”
“想去的地方很多啊!我聽九舅舅說羅斯的洋蔥頭房子很好看,聽秀英表姐說寧古塔很冷很冷,聽說南方四季不降雪,海的那邊還有人,我都想去看看。”
海棠說:“這裡面有些能聽,有一些不能聽,你在聽說的時候多想想。畢竟你秀英表姐都沒去過寧古塔,彆看她祖籍是寧古塔的,她出生在盛京,長在江南,她一天都沒回過寧古塔,她這種不是親身經曆的描述你要打折聽。這是額娘給你的忠告,彆相信任何人,彆人說的話你要在肚子裡過幾遍分析一番才行。”
瑩瑩點點頭,抱著海棠的脖子撒嬌:“額娘,你真好!”
海棠也抱著她:“額娘不對你好對誰啊?小乖乖,長的也太快了。”
鹽寶跑過來擠進兩個人中間,瑩瑩摟著鹽寶的脖子:“鹽寶你也很好,等我回來給你帶肉乾。”
隨後海棠就給女兒收拾東西,和紮拉豐阿親自去了一趟六阿哥家裡,托他照顧瑩瑩。海棠還找到了十四阿哥,跟他說多看著點瑩瑩。
十四彆的事兒上不靠譜,但是照顧孩子這一塊還是能得到些許信任的,實事求是的說,他要是操心的時候看孩子是很上心的。
到了吉日大家一起把人送到了車站,六福晉和秀敏差點哭成了淚人,秀寧扒著車門喊:“額娘彆哭了,我過年的時候回來走親戚。”
六福晉被她這一嗓子喊的也哭不出來了,就是嫁在京城也不是能天天回娘家,大概也就是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回來一趟。秀寧這不算遠,畢竟也就是十來天的路程。這一刻六福晉就想謝謝海棠張羅著修路,沒這條路她閨女很難年年回來走親戚。
六福晉擦著眼淚抱怨:“嫂子妹妹弟妹,你們聽見了嗎?這丫頭說回來走親戚,這分的也太快了!”
十四福晉撐不住哈哈笑起來。
四福晉哭笑不得,海棠伸手摟著六福晉說:“嫂子,隻要她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