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0 章 人遲暮(1 / 1)

弘陽回到宮中後心裡很糾結,他幾次都默默看一眼康熙。康熙好笑地問:“看著朕乾什麼?”然後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帽子,孩子還略帶嬰兒L肥的小臉和他枯瘦皺巴的手出現在一起,不停地提醒著他年紀大了。康熙在這種對比下似乎接受了自己一把年紀的事實了。

“嗯,沒事兒L,想我額娘了。”弘陽不敢問,萬一這個流落在外面的舅舅是祖母生的呢,要是問了會不會鬨出大事兒L,他就憋著想等額娘回來問。

他不說,康熙也不再追問下去,笑著點點頭,教他接著讀書。

海棠在遇到喬老爺的第二天去喬家看戲。

這次一起來看戲的還有些沿海的富商,大家見面都客客氣氣,大冬天裝斯文,每人拿著一把折扇。有的在手裡拿著也不打開,有的在脖領子後面插著,看著不倫不類。

這次來的都是做海上生意的富商,大家都在商量要不要跟朝廷交一筆錢,跟在漕運衙門的大船後面買一份平安。做商人下意識地考慮成本利益,商量的時候都皺眉,似乎很不想出這點錢。然而這個營商環境就是要給官府交一筆的,無論是稅還是什麼,名目讓官府來定。如果不交行不行,不交那就是不識抬舉。

海棠手裡拿著拂塵,邊喝茶邊聽,並不發表什麼說法,人都是很糾結的,特彆是在給出好處前,都是在反複衡量。直到很多人聽說這位道士是王府的人,來攀談的人就絡繹不絕。

就這樣金爺的名聲就這樣在海商的圈子裡有了知名度,都想和金爺拉個好關係。

海棠也來者不拒,和他們一直聊天,得知對於沿海的人來說,他們走水路和北方人走土路是一樣走得遠也不會迷路。海棠對這樣的說法很新鮮,就忍不住和他們攀談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海棠還參加了幾位富商的邀請,一起去茶樓裡和人喝茶。

然而宮裡的弘陽真的是抓耳撓腮想知道是不是有個舅舅在外面,他小孩子就是聰慧也難以掩飾,康熙早發現了,小孩子有秘密了,不願意跟大人說了。在康熙看來,這小東西無非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L掩飾,他見的人去的地方都在大人的看護下,頂多也就是幾個小兄弟約定的小秘密,互相發一些“說的人是小狗”這樣的誓。所以康熙並不問,就看他什麼時候自己說,如果能保守秘密,就和海棠小時候一樣面對誘惑什麼都不說,長大了必有出息。

弘陽也真的憋不住,很想很想問,有時候這種事越惦記就越上心,特比是他額娘遲遲不來的情況下。

他就悄悄地問德妃:“我額娘是不是有個兄弟沒序齒?”

德妃點頭:“有啊,有好幾個呢,我給你算算,西邊西六宮宜妃的姐姐郭貴人有個兒L子,和你額娘大得差不多,沒了,雖然有名字卻沒序齒,後來沒幾年,平妃也生了一個兒L子,也是有名字沒序齒。有好幾位呢,問這個乾嗎?”

弘陽支支吾吾:“好奇嘛。”

看來外面那個像額娘的應該不是舅舅,最起碼不

是祖母生的,祖母一提起七姨媽來哭得眼淚止不住,要是有個兒L子不在跟前,肯定也會哭。

難道是彆的娘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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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了抓光腦門,不敢問不敢說。

可是這下更好奇了怎麼辦?

要不問舅舅?

首選是六舅舅,因為四舅舅太嚴肅了,不好糊弄。十四舅舅那人比自己還難守住秘密,他肯定也不知道,那就去問六舅舅。

可他六舅舅在家裡住,不在宮裡。弘陽就捧著臉在乾清宮等著,守株待兔,看能不能遇到六舅舅。

此時臨近年關,各地的總督進京述職,康熙有時候帶著太子接見,有時候自己單獨接見。但是弘陽在乾清宮可以隨便跑,往往在官員進進出出的時候他跑來看看,認識的和人家說幾句話,不認識的人家給他請安後客氣兩句放走。

這一次遇到了李煦,李煦很緊張,因為他能感受到康熙對他的態度在連年惡劣,現在見面就罵,過幾年不罵了那更糟糕。

他正在心裡捋一遍腹稿,想著怎麼說才不招著皇上生氣,就看到前面一個穿湖綠棉背心戴著貂絨暖帽的孩子路過,這孩子胖乎乎的,氣度很好,小臉白裡透紅,是個養的很精心的孩子。路過的時候抬頭漫不經心看他一眼就要走,李煦看著前面就是禦書房,再看看這孩子在這裡面行走,趕緊請安。

弘陽擺擺手不想多說。

李煦心想這不是皇子就是皇孫,在禦書房外面不敢落下一個狂妄的名聲,上前請安搭話:“奴才是蘇州織造李煦,請問小阿哥怎麼稱呼?”

“你就是李煦啊!”弘陽看看他,這人的名字聽過。

此時門口出來一個太監,對李煦說:“李大人,皇上召見。”

然後躬身請弘陽也進去。

李煦趕緊低頭躬身跟在弘陽身後進了禦書房。

康熙沒搭理李煦,問弘陽:“你這次又是為什麼讀著讀著跑出來啊?”

“孫兒L想看看是不是六舅舅來了。”

“你這總是三心二意可不好,你要是想玩兒L讓你阿瑪帶你玩兒L會。學習就該是一心一意,三心二意可辦不好事兒L。”

“不是想玩兒L,就是想念六舅舅了。”

“既然這樣”,康熙想了想,沒說讓老六來一趟,以前還可以縱容孩子,現在孩子的年齡大了,不能再這麼溺愛下去了:“你就該早說,等你六舅舅來了朕打發人去找你,回去好好讀書吧。”

弘陽點點頭,又和康熙說了幾句話就回去讀書了。

李煦在一邊圍觀了全程,等弘陽走了,立即請安,在康熙叫他起來後,他自己先開口誇:“小阿哥真是一年一個樣子,奴才剛才都沒敢認,小阿哥的氣度真好,還是主子爺會養人。”

用的著你來說!

康熙的臉立即拉下了。

李煦就知道這下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趕緊跪下。

康熙問:“當初太子被複立的時候你不在,朕罵了那麼多人,大學士

、六部尚書、朕的舅舅、各路宗親,隻有你逃過一劫。你以前和八阿哥走得近朕就不說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現在為什麼還走得這麼近?你到底是誰的奴才?”

這話已經很重了,李煦不停地磕頭,不敢說一句討饒的話。

康熙從炕上下來,穿著拖鞋去把書桌前的折子拿來扔到了李煦跟前:“看看吧,這是噶禮彈劾你的。”

就他噶禮的屁股都不乾淨還到處彈劾人,李煦哆哆嗦嗦地把折子撿起來,心裡不停地歎氣,噶禮和曹寅都比他在主子爺的心裡地位高,急忙翻開看。

“你們在江南貪點也就算了,就你鬨得大,不僅貪,還想收買人心。”

“主子爺,沒有的事兒L,奴才不敢這麼做。”李煦膝行幾步扒著炕沿,“主子爺,給奴才幾個膽子都不敢這麼乾啊!您也知道曹寅在江南經常舉行文會,奴才就是效仿他啊!”

曹寅在江南舉辦文會的目的是替康熙收攏人心,順便再吹捧一下康熙,但是曹寅此人有些風骨,也不是全然拍馬屁,就是與人吟誦一些風花雪月,他的文會含金量是挺高的,參與的都是名流鄉紳,文學價值也很高,文集和詩集值得一看。李煦就過分了,他舉辦的活動從上到下的目的就是很明確,給八阿哥吹彩虹屁。

康熙不是不知道,而是裝不知道,今兒L他罵了一頓李煦,出於主仆這麼多年的情誼,點了一下李煦:“你們這些人啊,都一個個太過分了。朕和你們自有情誼,可是朕一把年紀了,總有駕崩的時候,你們那時如果還活著,這麼肆無忌憚能逃過被新君的清算嗎?你們的兒L子能逃過嗎?就算是他看你朕的面子上,你們乾的事兒L已經引起百官憤怒了,不殺不足以平人心,趕緊收手吧,早點收手,朕還在的時候給你們把事情處理乾淨了,往後你們也能世世代代享受富貴。”

李煦一邊哭一邊聽,因為剛進門就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此時康熙這句掏心窩子的話就聽了半截,壓根沒聽出最深層的點撥:你跟著的人不會庇護你!換言之,你跟著的不是新君。

但是李煦沒聽出來,隻覺得峰回路轉,他還沒被皇上拋棄,皇上和他說了掏心窩子的話,他還是自己人,又惶恐又感動,拉著康熙的袍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停地反思自己的罪過,說自己辜負了主子。

李煦此刻是真的感激康熙,然而他也真的在八阿哥的船上下不來了。從禦書房出來,他的心裡一面是對康熙感恩一面是對康熙的愧疚。

他沒法在彆的地方回報康熙,想著再有兩年就是主子爺六十大壽了,他現在就給主子爺準備壽禮,回去一日一炷香火求滿天神佛保佑主子爺長命百歲,李煦擦著眼淚出宮了。

宮裡康熙歎口氣,喝了口茶,說了句“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提醒到這裡就夠了,對得起文嬤嬤當初儘心儘力地照顧了。

隨後吩咐把六阿哥叫來,心裡想著不能溺愛孩子,到底還是轉身招六阿哥進宮了。

六阿哥進宮後就問:“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沒吩咐你就不來了?臭小子,養你白養了,把老阿瑪和老額娘扔宮裡也不來問候一聲!”

得得得,老爺子挑刺呢。

六阿哥趕緊請罪,麻溜地給老爺子倒茶捶背,康熙享受了一番兒L子的殷勤就說:“弘陽想你了,朕說等你有事兒L進宮了再讓他拜見你,你等會彆說漏嘴了。”

“合著忙了一圈,您是為了他才叫兒L子進宮的?這真是隔輩親啊,您也和兒L子親一回,日後有好事兒L了想著點兒L子。”

“滾滾滾,油嘴滑舌,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既然來一趟了,帶著弘陽去後面給你額娘請安去吧。”

“是,等會兒L我們甥舅來找您蹭飯。”

康熙心裡很高興,卻板著臉說:“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