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傅大人和郭大人都對視了一眼,兩人笑笑開始攀談了起來。
結果兩人一聊發現都是來買墨的,那太好了,可以一起挑選試試。
夥計也很開心,這三夥人,一夥買紙兩夥買墨,試用的時候可以放在一起。
這兩位官員知道海棠的身份,那旁邊這個圓頭圓腦看著傻乎乎的小孩子被她稱呼五哥,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了。
郭琇磨了一池墨,對五阿哥說:“你們先來的,您先試。”
五阿哥說:“你們年紀大,是長者,你們先試。”
郭琇和傅拉塔對視了一眼,傅拉塔就說:“奴才就得罪了。”
五阿哥還沒意識到身份泄露了,高興的點頭。
傅拉塔用毛筆寫了一串滿文,五阿哥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問:“您是那一旗的?”
“伊爾根覺羅氏,鑲黃旗人。”
“哦,我和弟弟是正黃旗的。”五阿哥隨後轉身自認為很隱秘的跟海棠說:“大嫂子家就是伊爾根覺羅氏。”
但是傅拉塔和大嫂子家沒關係啊,硬要說有關係,隻能說姓氏是一樣的。
郭琇也拈筆說了聲獻醜了,寫了一首祝壽詩送給了五阿哥。
五阿哥傻乎乎的問:“您怎麼寫這個給我,您怎麼知道今兒是我生辰。”
就你們的那種教育方法,你有一天不學習能跑著玩肯定是你過生日呢。
郭琇笑笑沒說話。
海棠問他們:“墨如何?紙如何?”
傅拉塔就說:“這紙玩玩就好,墨倒也罷了。”
郭琇點頭,這紙一般是少女們抄錄些浮華豔麗詩詞的紙,為了好看製作出來的紙和為了書寫製作出來的紙完全不一樣,寫太小的字容易洇成一團,所以也隻能說玩玩就行。
但是五阿哥喜歡,他拉著海棠說:“弟弟,就買這個了。”
海棠讓五阿哥的太監去結賬,為了避免給康熙留下一個結交朝臣的印象,她拉著哥哥準備去彆的地方逛一逛,就和傅拉塔郭琇告辭下樓去了。
這兩位送他們到了樓梯口轉身回去坐著喝茶,而到了樓下的五阿哥才反應過來。
“誒,妹妹,那個旗人對咱們自稱奴才誒。”他睜大眼睛,“他認識咱們?”
海棠說:“他是兩江總督啊!”
“啊!”五阿哥整個人都要冒黑氣了,“剛出來就被認出來了,怪不得另外一個送我詩!”
他開始碎碎念,因為他在康熙帶著群臣顯擺皇子們讀書成績的時候表現的慘不忍睹,以至於他現在有點不想看到那些官員,覺得大家肯定都知道了他讀書不好的事兒。
五阿哥牽著海棠的手走在街上,整個人垂頭喪氣:“一想到當時那些官們就有一個是我嶽父,沒準我未來的福晉都知道了,好丟人!”
五哥今天過的是第十個生日,也就是說他都是個大孩子了,開始念叨美醜了。
海棠看他碎碎念
,忍不住想笑,就問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當初我拉著你讀書你都不讀。”
五阿哥惆悵的說:“你不懂啊妹妹,我是真的學不會。”
“你能學會什麼?”
五阿哥努力的回想,海棠看了忍不住說:“前面有賣畫的,去看看吧。”算了彆想了哥,今兒是要快樂一天的。
下午兩人回去,海棠和五阿哥帶著大包小包在乾清宮等著大家放學。
五阿哥今兒買了很多東西要和兄弟姐妹們分,康熙忙裡抽閒的看了一眼,看到老五和海棠蹲在地毯上把雞零狗碎的東西鋪了一地扭頭走了。
當幾l個孩子來交作業的時候,康熙開玩笑的跟太子他們說:“今兒老五和班布拉出去了,買了一堆破爛回來,說是要和你們分分,去看看吧。”
大家好奇一股腦的跑去看。
康熙往日休息的後堂沒下腳的地方,地上鋪滿了東西。
什麼風箏、紙箋、泥塑娃娃、竹篾編的簍子……眾人都在想:怪不得汗阿瑪說都是些破爛呢。
九阿哥忍不住嘮叨:“你們買點咱們沒見過的行嗎?這風箏內務府每年都進上,用的著你們買?”而且進上來的都比你們買的好。
十阿哥指著地上的泥娃娃說:“這個好,五哥,我要這個。”
五阿哥站起來:“那個是給姐妹們的,看到這些簍子了嗎?這些地上的東西分好份,裝進簍子裡,每個姐姐妹妹送一份。”
三阿哥就問:“合著這裡放了這麼多沒我們的?”
“也不是沒有。”宮女們把裝好的小簍子抱出來,五阿哥說:“送你們的,裡面有彩色的墨錠,還有大小粗細不等的毛筆,每個簍子裡有十二把空白扇子,回頭你們自己隨便畫扇面。”
三阿哥很滿意,太子也覺得有趣,七阿哥低頭算了一下鹹福宮的娘娘們,十二把扇子絕對不夠用,打算等會找海棠讓她出門的時候給自己多弄一些回來。
九阿哥剛要嚷嚷,八阿哥拉了他一把,在他耳邊說:“算了,等會給七哥,七哥用的著。”
這裡面最高興的居然是四阿哥,他這人用海棠的話說就是悶騷。彆看他外表和做事妥妥的迂腐老古板,但是人家性格很極端。私下裡卻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他養狗給狗兒梳毛紮辮子穿衣服,他自己會撫琴作畫,總之,他拿到這些東西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散發一種很愉悅的氣息。
讓大家覺得,這人的高興來的莫名其妙。
大家都散了,在散之前去跟康熙說一聲,康熙看著每個兒子抱著一簍子東西。作為五阿哥的親弟弟九阿哥火力全開吐槽五阿哥和海棠買東西都是些廢物,他出去買的絕對比這個好之外,大部分人對收到禮物興趣一般般,隻有四阿哥,眉眼都帶著舒展的笑意,康熙對他多看了幾l眼。
這兒子的性格真的很難評價,他不想多說。
把這些人給趕走後,康熙想了想,再到後堂去看看。
地上的東西
被宮女裝進簍子裡,正等著五阿哥寫完簽子給各位格格送去。這會海棠又在地上鋪了很多畫稿。
康熙對畫稿還有些興趣,走過去一看,頗有些驚豔。
“這哪兒來的?”
“有人賣的,說是長輩的遺物,早些年畫過的,一直沒裱出來,在一起卷著,現在長輩去世了,把這些拿出來賣了,看看能不能換幾l個錢。”
康熙忍不住說:“這真是敗家子啊!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就不留著。”
他很喜歡其中幾l張工筆花卉,看著清新淡雅,跟梁九功說:“這幾l張裱出來放暢春園去,剩下的山水畫也弄好了掛在乾清宮。”
海棠假意氣惱:“汗阿瑪,您怎麼就不給我們留幾l張?”
康熙笑著說:“你們兩個這會到處送東西,擺出的不就是要送給朕的嗎?不收了要鬨,收了還要鬨,就是事兒多!明日要是有空再去看看,要是有再買一些來。”
“沒了,前幾l天賣了一些,這是最後的了。”
“那真是可惜了,這些都是講究緣份的啊!”
五阿哥寫好了簽子,挨個貼在簍子上,跑來跟康熙說:“汗阿瑪,兒子先去後面給祖母送去一份,等回來再來。”
康熙點點頭,發現炕上還有很多空白的折扇,就來了興趣,讓宮女把墨端來,他想畫扇面。
海棠在一邊看著,康熙一邊畫一邊問:“外面還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沒有?朕好久沒出去了。”
海棠就不經意的說:“要說有意思的東西,沒發現,但是有意思的事兒今兒聽說了。今天我和五哥去買紙箋的時候,聽見有人說繩匠胡同的事兒。”
海棠就當笑話講給康熙聽。
康熙對這事兒知道的門清。
他壓根不意外,一面在扇面上畫畫,一面跟海棠說:“這事兒朕問過他,你知道他怎麼回答的嗎?”
“不知道。”
“他說‘大清國初年,將美官授漢人,都不肯接受。如今漢人苦苦營求登科,足見人心歸附,應該為此而慶賀’。朕也就不說什麼了。”
海棠聽了覺得離譜:“哈,那也要看看是什麼人來求官啊!您養了滿庭豺狼虎豹還以為是養了一院子的麒麟鳳鳥。”
康熙接著問:“你知道徐乾學的出身嗎?”
海棠搖頭:“不知道。”
“單看他的出身,看著也真是麒麟鳳鳥。他舅舅是顧炎武,你該是知道顧炎武的吧。”
這個知道。
“顧炎武此人,朕幾l次征召都不願意出來做官,而且幾l次秘密結社反清複明,此人和他那群朋友們暗地裡修明史,這些朕都知道。這些人殺是殺不儘的,隻能分化拉攏。
徐乾學是顧炎武的外甥,早年受到他舅舅的照顧,他舅舅一心複國,他卻急不可耐的出來做官,人品也確實不怎麼樣,然而這人有學問啊。
朕命他修《大清會典》《大清一統誌》《世祖章皇帝聖訓》等等這些書,他寫的挺好的。
這樣一個有身份可做文章,有學問可利用的人,在他還好用的時候先用著,日後再說。”
海棠皺著眉頭。
康熙就看她眉頭緊皺,就說:“還有什麼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