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廣播內容的一瞬間, 被困場館內的學生們議論紛紛。

“誰是超能女魔？”

“沒聽說過啊，這是來尋親還是來尋仇的？”

莫名其妙被當眾喊了網名的焦停：“啊？”

她的第一反應是，那幫討債的終於追到軍校來了？

緊接著反應過來, 她的星網id是後面改的, 討債的就算來叫的也應該是“jiao123”, 而不是“超能女魔”。更何況她的軍校智腦安全模式已經將所有危險嫌疑的賬號都拉黑了，他們應該暫時找不到自己這來。

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莫名其妙的。

焦停眼瞳圓睜, 想了一會後不得其解, 也就暫時作罷。

也許是同名吧。

場地的廣播係統徹底由指揮係接管, 以楚肖為首的幾個教官雖然在聽見小兔崽子們沒大沒小的言論時氣得眉頭一皺，但也總算是鬆了口氣。

一場戰役或任務的勝利，除了英勇在前線奮戰的士兵之外, 同樣缺少不了指揮官。

指揮官是戰地的眼睛, 團隊的喉舌，運營的靈魂。

有了他們的加入，原本被困在星盜與坍塌建築中的被動局勢，將會徹底得到逆轉。

——“側門邊一支突擊小隊, 持有中型殺傷武器, 人數三人，位置間相隔五米。建議速戰速決，其餘人員快速撤離該地。”

幾乎是在指令下達的一瞬間，新生們憶起了在這短短月餘中學到的東西。

再加之他們心中知曉此刻作為戰況指揮的並非專業教官, 而是與他們一樣的軍校學生。一時間，連第一次正式參與進危機情況中的緊張焦慮感也減輕了不少。

靠近側門位置的學生們自發摸黑朝著報點靠了過去, 那些自認為實力較弱的便在一旁掩護STCF的學者撤退。

緊接著廣播繼續道：

——“2-3106K，2-3179M，兩個方向有敵人快速移動, 處於溯體激活狀態，天賦未知。”

焦停在黑暗中睜著眼睛，餘光瞥到自己手腕上安裝的作戰定點手環，她默默在心中數了幾個數，隨後猛地抬起一條小腿，朝著左手方向踹了過去！

一陣悶哼。

焦停沒給對方反應的機會，她定製的鞭子還在長發酷叔那裡沒來得及拿回來，此刻隻能拿手邊一切能用的東西作為武器。

那條被撕扯下來的仿造生物皮質口器被握在掌心，為了公開課的效果，STCF的異種模型做得都十分結實逼真。焦停用衣料將口器與自己的手掌綁在一起，避免在交戰中因其表面的粘液而滑落。

啪嘰！

怪裡怪氣的抽擊音效響起，那名星盜的面中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機械面具有些錯位地偏移在一旁。

“靠，有臟東西！”

星盜嘗了一嘴的腥臭腐液，終於沒忍住罵了一聲，下一秒正在開合的嘴巴同樣吃了一擊毫不收力的猛烈抽擊。

雖然武器古怪，但是焦停的攻擊下了死手，如果換成是她自己的主手武器長鞭，此刻對方就得下頜撕裂著血流不止了。

焦停幾個閃步避開星盜同夥朝著這邊發射的火力支援，仗著武器長度的優勢，最後一擊回勾鞭抽擊在那星盜的心口，使其眼前發黑著栽倒在地。

“2-3106K解決！”

焦停朝著邊上喊了一聲。

很快，她聽見不遠處的另一頭，傳來有些熟悉的清冷聲線：“2-3179M，解決。”

隔著一地混亂的人群，在頭頂無人機探照燈光的閃爍下，她與淩春寧的視線遙遙對上。

焦停彎著嘴角朝對方笑，淩春寧點了點頭，短暫的視線交織之後，行如鬼魅的傀儡們再度提著剔骨刀往星盜的方向追去。

——“主樓有爆破手在安置炸藥，數量一人，儘快解決。”

——“二人突擊小隊正朝保護人群進攻，均持有槍械與疑似範圍殺傷武器。”

——“請STCF團隊往總控室方向移動，軍部救援人員正在搭建逃生通道。”

連續不斷的精準監控指令，透過中央廣播係統響徹在所有人的耳畔。

星盜們就算同樣能根據聽到的指令改變進攻方向，也架不住那幾道極端冷靜的聲音在後一秒便預判到行為軌跡，提前下達指令堵住他們所有的目的。

就算此刻正在戰鬥著的是一群剛入學不久的新生，在絕對理智控場的作戰指揮下，他們同樣能夠化為這場上最鋒利的刀刃。

迅速接管並掌控局勢，於混亂中建立優勢，這便是指揮存在的意義。

……

臨時搭建點。

指揮係的一名學生靠在桌前，視線盯視著光屏上被切割出來的一塊塊投影畫面。

“我說，這幫人是今年剛露頭的星盜團夥？之前從沒在通緝名單上見過他們。”

座椅後方，連屠指尖點了點其中一處畫面，一枚被擊落在地的機械面具躺在那裡。

“通緝榜上靠前的星盜們都是慫貨，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來追STCF的飛船，隻會在偏遠星係打劫路過星艦。而但凡星艦上刻著的標誌稍微跟十一星的哪家政黨搭點邊，他們就連頭都不敢露一個了，因為隻有這樣軍部才會一直對他們睜隻眼閉隻眼。”

連屠口中發出一陣短促的嗤笑，“而現在炸場地的這幫瘋子，多半是借著星盜名義的……反對派。”

他身邊，伊恩咋舌：“是諾克托跟溯源係列的反對者吧？之前那陣聽說在星網上鬨得挺凶的，他們還在好多個星球上的STCF分部舉行了遊行抗議，被武力鎮壓後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

連屠隻微微頷首，他目光專注地盯視著巨大光屏上的每一處畫面，甚至平時上課都沒這樣認真過。

有相熟的指揮係同學納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看什麼呢？總體的局勢趨向圖都已經分析出來了，接下來基本沒我們的事，就看新生們能不能頂得住了。”

連屠目光鎖定在正架著一名科學家往總控室逃竄的學生身上，“你說，這會不會是‘超能女魔’？”

伊恩翻了個白眼，“我說你今天怎麼態度這麼積極，敢情還在惦記啊？”

連屠沒理會他的諷刺，切換了另一處視角，對著一強壯少年若有所思：“那這個呢？他像不像？”

伊恩無語：“這小子叫‘超能魔男’才比較合理吧。”

反正後面隻要等待軍部支援介入就好，閒著沒事，伊恩乾脆也調動幾處視角找了起來。

看看看著，他目光在畫面上凝視良久，突然嘶了一聲，“雖然沒找到女魔頭是誰，但這裡有個新生打得好臟啊。”

連屠聞聲看過來，就見那一處無人機傳回的投影上，一名正在開槍射擊的星盜背後竟然憑空冒出一根滑膩猙獰的不明物體！

微卷的金發在昏暗環境中仿佛發著光一般，而與這宛如聖降般場景絲毫不符的，那少女手中舉著枚形貌可怖的口器，專挑著人最沒有防備的薄弱點往上抽。

無論有沒有得手，她打一擊換一個地方，身形敏捷地穿梭於混亂人群之中。

啪嘰啪嘰的怪響，這是不該出現在戰場上的動靜，但那帶著粘膩的聲音每響起一下，一名星盜口中便發出慘叫。

此起彼伏的“小心，有臟東西！”的怒罵聲一道接著一道響起。

星盜們徹底被打亂進攻節奏，然而每一次憤怒的回頭都找不到人影。到了後面他們甚至都隱隱心生懼意，仿佛腳底下真的多了一隻如附骨之疽般的粘膩怪物。

她活脫脫戰場上的一根攪屎棍。

連屠突然從座椅上站起來。

“就是她！”

伊恩被嚇了一跳，莫名道：“什麼啊，我讓你看新生玩得臟，你在說什麼？”

連屠咬牙切齒，“這個人，就是‘超能女魔’……這種感覺可太熟悉了，我萬分確定。”

……

這一頭的場館內，焦停再一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一名星盜背後。

狠狠將對方被激化的溯體手臂給抽短路了，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在高強度的攻勢下，那條倒黴口器終於宣告報廢，此刻從中斷裂開一截。

正想著換上彆在腿夾裡的激光匕首，下一秒，焦停卻看見一架無人機略過頭頂，徑直停留在她的面前。

有道聲音從無人機的發聲孔中響起，與最初在廣播係統裡傳來的指揮聲線一模一樣。

“總算逮到你了。”

焦停：“你是誰啊？”

“還在裝傻？”

那道聲音似是冷笑一聲，“心虛了是不是，以為在星網上故意惡心人不會被抓到，還隨便黑彆人的賬號，結果現在被抓住把柄知道害怕了？”

焦停：“你在說什麼啊？”

發聲孔那一頭傳來重重拍桌子的聲音，“再狡辯也沒用，我已經看了你一路了。等著，等這件事解決了出來之後，你就完蛋了，教官們也救不了你！”

“……哈？”

焦停眉眼垂著，看向懸空在她面前的鏡頭。

她長睫輕垂，本是一句正常的問句，那張臉蛋在頭頂探照紅光的閃爍中明滅，上翹的嘴角看起來仿佛透著抹居高臨下的嘲弄。

她輕聲問道：

——“看了我一路，你是變態嗎？”

“……”

畫面的另一頭，短暫怔愣過後，連屠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伊恩本來以為憑他的臭脾氣這會兒已經要氣瘋了，正想要勸說幾句，視線轉過去在看清對方漲得通紅的面孔時，語調不可置信地提高：“不是哥們，你來真的啊？！”

伊恩：“她都這樣侮辱你了！你小子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連屠眼睛直勾勾地盯視著現場通眼傳回的畫面。

“……”

槍林彈雨傾瀉的餘燼之中，焦停低眉最後睨了眼飛在面前的無人機，毫不留戀地轉身朝混亂最中央的位置而去。

那對勾勒著瑩粉色桃心的眼瞳，宛如一面世間最平靜無波的鏡子，透過無人機的記錄鏡頭，倒影出眾生呈現的萬般相。

魅魔是代表著欲望的惡魔，而這個概念本身卻是由人類賦予的。

人類才會有執念，財富、權力、性/欲、憤怒、激進……而惡魔們隻是看著這一切，祂們並不在乎人類誕生的那點可悲波動情緒。

祂們玩弄情感。

“……”

連屠抬起手掌，緩緩地覆上自己的面孔。

掌心下的皮膚滾燙得驚人。

他驀地站起身，又一臉失神地坐了回去。

“我剛要乾什麼來著？”

伊恩在邊上翻白眼：“已經沒救了，你等死吧。”

連屠枯坐片刻。

他像是聽不見邊上人聲的嘈雜，過了一會後再次猛地站起身，在同期們疑惑的詢問中，快步走向正位於訓練場外搭建救援通道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