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空間裡,近到可以聽見他均勻的呼吸,溫渝忽然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看著他,眼神充滿了安靜。他沒有問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好像這個問題不必問。
林淨寧撥了撥她臉頰邊上的頭發,輕聲說:“一個多月不見,好像長了,臉都小了一圈,最近怎麼吃的?”
溫渝不吭聲。
林淨寧淡淡一笑:“聽江橋說你這個月,一直到處跑收集藏品,飯局上的菜是真的難吃,你還不信?”
樓梯邊的窗戶鑽了風,吹了進來。
林淨寧說:“我記得往年秋拍都到十一月了,時間還早,總歸不能太忙,可以歇一陣子再說。”
溫渝輕問:“你給我發工資嗎?”
林淨寧嘴角勾了勾。
溫渝又道:“我就是個打工的,要是不努力工作怎麼養活自己,不像你這種資本家,出手闊綽,揮揮袖子就是幾千萬。”
林淨寧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林淨寧:“以後不是了。”
“什麼不是?”
林淨寧:“江橋剛從銀行回來。”
溫渝:“………………”
林淨寧低了低頭,看著她說:“算算時間,現在已經到賬了,你可以看看手機,應該會有短信提示。所以溫小姐,從今天開始,我給你打工行嗎?”
溫渝嚇了一跳,趕緊掏出手機看。
她都不敢抬頭看林淨寧,手指稍微有些顫抖地點開手機,確實有一條短信,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串數字,數了好幾遍都數不清後面有多少個零,手機都拿不穩了。
林淨寧扶住她的胳膊:“沒騙你吧?”
溫渝緩了很久,才抬頭。
林淨寧輕描淡寫道:“家納的合同今天才走完程序,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你知道就行了。”
溫渝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瘋了?”
林淨寧:“我沒喝酒。”
溫渝嘴巴張了張,無言以對。
林淨寧說:“那塊玉很稱你。”
溫渝:“………………”
林淨寧輕聲笑了。
溫渝深深呼吸,慢慢鎮定下來,皺眉道:“你剛才說從今天開始,要給我打工,這話什麼意思?”
林淨寧靜靜看著她:“你覺得呢?”
溫渝把這句話捋了又捋,道:“你的意思是說為了拍那塊玉,你花了所有的積蓄,現在不會一分錢都沒有了吧?!”
林淨寧:“大概是這樣。”
溫渝:“………………”
林淨寧漫不經心道:“倒是有幾套房子,一些投資和股票,你要是想去彆的地方,我們也可以置換,不至於沒地方住。”
溫渝一口氣提起來:“誰要跟你住?”
林淨寧沉默笑笑。
溫渝半天還沒有緩過來:“真的不知道是你瘋了還是爺爺瘋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林淨寧:“那現在呢?”
“你說什麼?”
林淨寧:“還愛我嗎?”
溫渝一愣。
她沒有想到這句話忽然就這麼問了出來,錯愕地看著他,又不知道怎麼回答,緩緩移開視線,嘴唇也抿緊了。
林淨寧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溫渝:“乾嗎?”
林淨寧:“看看有沒有發燒。”
溫渝:“?”
林淨寧:“確實有點燙。”
溫渝訥訥道:“你管我。”
林淨寧:“現在清醒嗎?”
溫渝:“乾嗎?”
林淨寧輕笑,笑意很淡,融合在這昏暗的光線裡,襯得他目光黑沉,聲音低了半分:“怎麼又是這句?還是等明天酒醒了,我再問你。”
溫渝不說話了。
林淨寧:“要麼換個方式?”
他的眼裡藏著欲望,溫渝咽了咽嗓子。
林淨寧偏了偏頭,眼角裡含著笑意,然後慢慢看向溫渝,還是最開始見到的那個倔強的樣子,他不再說話,低頭吻了上去。
溫渝僵了。
就是在從前,他也沒有這麼耐心地一直哄過她,倒是也不著急,從容淡定地和她說話,這人做事從來都是如此,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他的唇濕熱,滾燙。
還有身上的藥水味。
溫渝好像怎麼都動彈不得,手腳無力地靠在他身上,手指攥著他的袖子,或許是酒意上來了,居然這個時候有些頭暈目眩,睜著眼睛看他。
林淨寧開始吻得很慢,細嘗慢弄。
他好像也瘦了,眼角的倦意很明顯,這一個月以來,大概也是忙壞了,生意場上的事情,從來都是頭破血流,稍一疏忽就萬丈深淵,不過他向來都很有把握,很少失敗。溫渝看了他一會兒,又想起從前溫存的時候,他好像很少這樣親她。
林淨寧微喘道:“專心一點。”
溫渝身體軟了下來。
外面的值班室裡有病號鈴聲響起,可以聽見護士走過的腳步聲,叮咚叮咚,安靜極了,一聲一聲闖進溫渝的腦子裡。她聞到了林淨寧身上男性的那種濃烈的味道,眼睛似乎也迷離了起來。
隻聽得到肩上輕輕地一聲。
林淨寧動作一頓,偏過頭。
溫渝的臉頰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像是睡著了,林淨寧心裡倏然一震,過了半晌,失笑低喃:“真能折騰我。”
他緩緩歎了口氣,又笑了出來。
林淨寧微微俯身,將溫渝輕輕抱了起來,用腳鉤住樓梯口的門,緩步走去病房,將她放在病床上,又彎腰給她脫了鞋子,蓋上被子,看著床上這張面容固執的臉,無奈笑了,怎麼還是栽這女孩手裡了。
溫渝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林淨寧拿起手機,調了靜音,他正要按滅屏幕,又有消息彈了出來,隨意掃了一眼,神色冷峻。
好像是她同事發過來的:“溫渝你睡了嗎?這個老板有點不好對付,藏品咱可以不做,但是他說了明天中午十二點老地方,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他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林淨寧關了燈,出去抽煙。
他拿出一支煙塞進嘴裡,剛想要點燃,又意識到了什麼,將煙從嘴裡拿了下來,然後給江橋撥了一個電話。
過了會兒,江橋回了過來。
江橋說話稍微含蓄:“好像確實有這麼個事情,溫小姐去了安屏談合作,不過鬨了些不愉快,那人不太安分,但是也不太好說話。”
林淨寧聽明白了:“誰的關係?”
江橋猶豫著開口:“宜城應總。”
林淨寧面色凝重起來。
江橋道:“老板?”
林淨寧:“我知道了。”
他沉默了片刻,和江橋交代了一些事情,在外面待了一陣子,回了病房。溫渝睡得很熟,睡著的時候倒是很乖,他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給她又掖了掖被子,才躺去了沙發上。
那個夜晚安靜漫長,像一個世紀。
溫渝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未大亮,隻聽得到窗外的蟲鳴,知了叫了一聲又一聲,她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慢慢地望向四周,有桌椅,台燈,沙發,衣架,洗手間,恍惚之間記起了昨晚的事,迥然起來。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她看過去。
林淨寧還穿著病號服,手裡拎著餐盒走了進來,看見她醒了,輕笑道:“時間還早,可以多睡一會兒。”
溫渝慢慢地將被子拉到了頭頂。
她尷尬的不知道怎麼面對,便聽見林淨寧走過來的聲音,餐盒放在了桌上,然後一道溫和的聲音:“你要捂到什麼時候?”
溫渝悶悶道:“不用你管。”
林淨寧“嗯”了一聲,不緊不慢道:“剛才你媽打電話過來,我幫你接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沒說什麼,就說你昨晚睡我這。”
溫渝腦子轟然一聲響,掀開被子坐起來:“林淨寧?!”
他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溫渝一口氣噎在嗓子裡,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起來,臉頰都紅了,彎著腰臉都快貼在床上。
林淨寧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溫渝擋開他的手:“你彆碰我。”
林淨寧目光一頓。
溫渝彆扭的擰開脖子,也知道這些話有些厚顏無恥了:“我告訴你林淨寧,這些小恩小惠打動不了我,彆指望我原諒你。”
林淨寧嘴角浮起笑意。
溫渝:“你還笑?”
林淨寧:“睡都睡了。”
溫渝:“………………”
林淨寧:“現在隻要打一個電話,京陽所有媒體都會立刻趕過來,你要不要試試?或者你說怎麼做。”
溫渝撇了撇嘴。
林淨寧也不逗她了,指了指床頭櫃上的紙袋,說道:“這是給你買的衣服,一會兒洗個澡換上,你今天還有事情要做,改天我們再談。”
溫渝納悶:“什麼事情?”
還不等他話說話,手機叮咚響了。
溫渝拿起看了一眼,是同事發過來的微信,問她怎麼不在酒店?她胡謅了一個理由發過去,才看到昨晚那條消息。
林淨寧說:“現在洗漱的話,算上吃飯,你最多隻有一個小時,京陽到安屏這條路,九點是高峰期,過去還來得及,一會兒讓江橋送你。”
溫渝聽他安排的頭頭是道,慢慢反應過來:“你看我手機。”
林淨寧笑,身體微微前傾:“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要是不想你那個同事失業,最好馬上動起來。”
溫渝愣了兩秒,拎著衣服跑進洗手間。
大概一兩分鐘,林淨寧很快聽見蓬蓬頭的水聲,臉色變得有些不太自在,他低頭看了一眼褲子,咬了咬牙,從桌上拿了煙盒就出去了。
隻聽他低罵了句:“真他媽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