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1 / 1)

就當他沒來過 舒遠 8820 字 1個月前

他生氣的時候會叫她江妍。

可是徐魯不喜歡他這樣叫她, 總感覺真像亂·倫一樣。有時候她才不管他生不生氣,總會不厭其煩的糾正他:“我姓徐。”後來他就很少這樣喊了。

徐魯想,現在他是真生氣了。

她將落下來的一縷頭發彆到耳後去,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叫徐魯, 林則徐的徐, 魯智深的魯,你可以叫我徐記者。”

說完抬頭看他,目光平靜。

這雙眼睛, 淡漠又生疏。江措不知道為什麼, 心裡倏地一緊,他下巴繃著, 喉結慢慢滾了滾,忽然不知道這話該如何說下去。

他深深吸了口氣, 彆開臉。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 誰都沒有再開口。隻剩下屋外的雨砸著窗, 啪嗒啪嗒,風從窗戶縫裡溜進來,吹得燈泡晃,穿過牆上他的影子。

房間裡明明兩個人,卻襯的寂寞極了。

半晌,江措淡淡問道:“怎麼做起記者了?”

他記得她以前的理想是要做鋼琴家的,從小到大彈的一手好曲子, 大學專業自然而然讀的是音樂係。

那時候她很驕傲, 誰都不往眼裡放。

以前總覺得她看他的時候眼神裡有少女的輕視, 恃才傲物,太他媽乾淨了,總想弄些汙點上去。後來在一塊了,哪裡還舍得,彆人多看一眼他都會皺眉頭。

可她轉行太快,還是八竿子打不著那種。

徐魯隻是簡單回道:“想做就做了。”

“不彈琴了?”

“不彈了。”

江措看向她,女孩子的表情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頭發絲兒有一縷粘在嘴角,不說話的時候看著很嫻靜。

他想象不出那雙曾經蹦躂在鋼琴上的纖纖手指拿起筆杆的樣子,寫不出稿子會和練不好譜子的時候是否一樣,發個火吃東西?

江措說:“這行挺危險,你爸媽也同意?”

徐魯看向他,不答反問:“消防員不也很危險?”

江措看她一眼,說:“我是男人。”

徐魯冷笑了一聲:“這都什麼年代了,女戰地記者多得是,女消防員也不少,江隊長不會歧視女性吧?”

江措靜靜看她,沒有反駁。

“差點忘了,你女朋友不也是記者嗎。”徐魯歪著頭,道,“難不成你們以後結婚了她相夫教子啊。”

江措的唇抿成一條線。

“我看張記者挺熱愛她的工作。”徐魯說。

江措垂眸,又抬眼看她。

“你呢?”他問。

徐魯也看他。

“熱愛嗎?”他又開口。

徐魯錯開他的目光,說:“當然,我宣過誓的。”

江措沒說話。

徐魯接著道:“願意付出生命那種。”

江措看著她,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他直起身,倒了杯水,道:“把水喝了,我去找點吃的。”

說完就出了門。

江措並沒有立刻走,他在門口站了會兒。

莫名覺得煩躁,靶了把頭發,轉身去了廚房。灶台上擱著青菜西紅柿,碟子裡放了幾個饅頭,涼的。

他又出去,冒著雨從後院拾了些柴火,往鍋裡添了些水,很快生起火,拉起風箱,順便抽了根煙,湊近火點上。

江措看著那火,嘴裡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煙。

他想起她剛剛說的話,上次從面粉廠抱她出來時候的樣子,和今天一樣,抱在懷裡總感覺就要失去一樣。這些年總是克製著不去見,總覺得她該過的很好。

江措被煙忽的嗆住,咳了好幾聲。

他握拳悶聲壓製住,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極為痛苦的表情,重重的閉上眼,又緩緩睜開,眼角竟然有些濕潤。

江措扯了扯嘴角,低聲:“媽的。”

他抹了把臉,將煙摁滅。

外面的雨好像又下大了,濺了一些進來。江措從灶台前站了起來,削了西紅柿在鍋裡,又打了兩個雞蛋,下了點青菜簡單調了味兒,沒幾分鐘,撈在碗裡。

他端著碗走到她房間門口,停了一下,才推開門進去。

床上的女孩子抱著被子坐著,雙腿曲起,下巴搭在膝蓋上,眼睛無神的盯著一處,動也不動。

江措看了一會兒,走上前去。

他將碗推到桌前,道:“沒什麼條件,湊合著吃吧。”

徐魯偏頭,也沒看他:“我不餓。”

江措也沒再勸,手抄在兜裡。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地方還是不太安全,你一個女孩子不適合待,明天我送你回去。”

徐魯想起被人從外面鎖著的門,拴住的窗,心裡一陣寒意,想了想還是說道:“這是我的工作。”

江措聞言蹙眉:“沒商量,明天就走。”

徐魯倏地抬頭,看他。

江措道:“看我也沒用。”

“你有什麼資格阻止我?”徐魯怒道,“說了不回就不回,除非你打暈我,不然爬也爬過去。”

江措輕“嘶”了一聲。

“我也說過了,這事沒得商量。”他直接道。

徐魯氣急:“江措?!”

他聽罷笑了聲,說:“底氣挺足,看來沒什麼內傷,也不需要靜養了,那就聊聊之前那個問題,你覺得怎麼樣?”

徐魯一愣:“什麼問題?”

江措:“你說呢。”

徐魯垂眸,不語。

江措:“我在旅館地面上發現了燃油,也隻有你的門從外面上了鎖。我有理由懷疑那天的大巴有人搗鬼,你不適合待在這。”

徐魯面無表情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江措:“我總得給你爸一個交代。”

“不需要。”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徐魯將頭扭向一邊:“做記者就是這樣,總不能臨陣退縮吧,你不也是拚了命的跑火場嗎?”

“我和你不一樣。”

徐魯笑了:“哪不一樣?”

江措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有些燒焦的發尾,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倒是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又落在她臉頰上。

“真的是煙太嗆嗎妍妍?”他淡淡道。

徐魯眼睛稍抬,面色冷凝。

江措很輕的搖了搖頭,低聲道:“我覺得不是。”

徐魯很煩他老是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不由得偏開臉,道:“總之我不會回去,我同事明天就到了,各走各的吧。”

江措收回視線,並不打算理會她的話,徑自道:“湯一喝,睡吧。”

說著就轉身要走了。

她也不想和他拌嘴,隻是想起什麼,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他回頭,挑眉。

徐魯說:“手機借我用一下。”

江措頓了一下,從兜裡掏出手機扔過去,然後走了出去。他站在門口,抽了根煙咬嘴裡,掏出火機點上了。

房間裡,徐魯正看著他的手機出神。

她有些不太敢去觸碰,她知道這上面還有他的體溫在。熟悉的,溫熱的,有一股暖意流淌,摸著卻透徹冰涼。

徐魯想起她第一個手機是他買的。

那一年她高中畢業,他問她想要什麼畢業禮物。她抬手撥了撥他染的黃頭發,說我想看你剃個光頭的樣子。

後來那晚去KTV玩,他請了一堆狐朋狗友。以前沒在一起的時候,她瞧不上他的那些朋友,現在大大方方在一塊,看著他和那些朋友喝酒抽煙,心底就覺得有什麼化了一樣,軟軟的。

朋友笑他:“怎麼還弄個光頭?”

他正低頭給她倒果汁,眼皮抬了抬看她,徐魯抿著嘴笑,聽見他對朋友說:“就說老子帥不帥?”

徐魯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朋友附和著說:“你看妍妍都不覺得。”

晚上回家他推她在牆上,威脅著問老子帥不帥。她差點笑彎了腰,不住的點頭,看見他從褲兜背後拿出一個手機出來,笑的邪裡邪氣:“說帥就給你。”

她就是不說,被他折騰到半夜。

徐魯想到這個,斂了斂眉,緩緩呼出一口氣,從床上拿起手機,緊緊地握在手裡又鬆開,按下一個熟悉的號碼。

信號有兩格,電話過了很久才被接起。

徐魯立刻道:“是我,方瑜。”

那頭的人楞了一下:“妍妍?這不是你的號啊,你現在哪兒呢,人沒事吧?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知道嗎?!”

終於安靜下來,徐魯無奈:“我先回答哪個?”

方瑜沒好氣的說:“大半夜的你差點嚇死我了。”

徐魯道:“我沒事,挺安全的,出了點事,手機丟了,給你發的短信收到了嗎?”

“收到了。”方瑜鬆口氣,道,“你讓我找一個叫梁陽的女孩子,誰啊?”

“這個我以後再和你說,江城所有的醫院你都要查一下,白血病,符合這一個條件的應該也不是太多,我過幾天可能會回來一趟,你務必儘快找到。”

方瑜驚訝:“就幾天時間?”

徐魯歎口氣道:“我還怕太慢了。”

她語氣鄭重又有隱憂,方瑜說:“我知道了,放心好了,你現在哪呢?”

“一個村子裡。”

“一個人?”

徐魯想了想說:“和同事。”

“男的女的?”

徐魯笑:“問這麼清楚想乾嗎?”

方瑜歎了口氣:“真不知道裝不知道啊,昨天陸寧遠可是特意叫我過去送材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問了你一句。”

徐魯:“哦。”

“太辛苦了就趕緊回來,有他給你撐著一片天有什麼好怕的。女人這一輩子就是得有人疼著才行,知道嗎妍妍?”

徐魯彎彎嘴角,道:“好了不說了,記得快點找。”

剛說完這句話信號就斷了,徐魯暗自慶幸,默默坐了一會兒,聽見外面的雷雨,想下去看看。

那會兒已經是淩晨四點,她睡不著。

正想著下床,看到窗外江措就站在那兒,又停下了動作。他背靠著她,像是在抽煙,低著頭。

徐魯看了一會兒,重新躺回被子裡。

她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西紅柿青菜湯,又縮回腦袋。想來他做飯還是不錯的,至少她讀大一那一年住他那兒,隻要他沒有應酬都會給她做菜。

徐魯閉了閉眼,不願意再想了。

聽到屋裡漸漸的沒有了聲音,江措掐了煙透過窗簾看了一眼,她已經睡下了,側著身睡得很安靜。

江措慢慢推開門,拉了燈繩。

屋子裡黑下來,安靜的隻能聽到她淺淺的呼吸。手機就擱在她的腦袋邊兒,他輕輕抬腳拿了過來,拉上門出去了。

房子是他和人租的,抱著她從火場出來實在沒處去,大半夜的對門一個老太太出門看怎麼回事,直接讓他進了屋,騰出一間房子給他。

江措去了廚房,坐在灶火跟前。

他一手轉著手機,把玩了會兒,打開手機翻了下通訊錄,不出意外看到一個江城的號碼,他目光朝下,落在另一串號碼上。

那是他早上找不見她,問張曉丹的。

張曉丹沒問為什麼,隻是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江措說:“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