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門”與“鑰匙”...)(1 / 1)

另一頭。

像是從夢中重重墜落,許冥猛喘口氣,倏然睜開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陸月靈正守在旁邊,手裡還拿著裝水的小碗和棉簽,看來是在許冥睡著的期間忙著給她喂水,見狀立刻湊過來,湊到一半又傲嬌地縮回去,輕咳一聲,隻將身體往床邊靠了靠,稍稍探頭,垂眼問起她的狀況。

蘭鐸則安靜坐在角落,半合的眼瞼緩緩打開,隻見一雙眼睛,已經恢複如常。

他一睜眼,也當即朝著許冥這邊看了過來,旁邊掛在衣架上的挎包輕輕搖晃,從裡面探出一隻小小的狗腦袋,同樣專注地望了過來。

許冥正忙著回應陸月靈,見狀忙擺了擺手,表示自己還好,沒什麼難受,最多隻是感覺有些不真實——那種如夢初醒般的不真實,好在也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牛不耕和馬泰戈爾這會兒正拿著許冥的手機坐在門外,交頭接耳地替她回複信息,見狀也紛紛湧了進來,順便問起這回怪談的情況,許冥就著陸月靈的手喝水,三言兩語匆匆帶過,說著說著,卻似想到什麼,漸漸安靜下來。

“?”陸月靈不解地望了望她,剛想問話,手上卻忽然一輕——蘭鐸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床邊,順勢接過了她手裡的水碗。

“你們先出去吧。”蘭鐸低聲道,“讓她靜一靜。”

“???”陸月靈詫異看他一眼,眼裡問號更加明顯。且不說你這突然好像很懂的表現是怎麼回事;也不說“讓她靜靜”的結論又是怎麼來的;那個“你們”的範圍又是怎麼圈出來的?

沒記錯的話,從許冥醒來到現在,壓根兒就沒和你單獨說過話吧?怎麼就分成“你們”和“我們”了?

陸月靈心裡犯著嘀咕,下一秒,卻見許冥抿著唇,衝她輕輕點了點頭。

……行吧。

若無其事地抬手順了下袖口的蕾絲,陸月靈撇了撇嘴,叫上牛頭馬面,還是配合地先出去了。

當然,許冥的手機給留下了。既然許冥已經清醒,那這玩意兒就不用他們來操作了。

許冥坐在床上,拿起手機,先是給邱雨菲打了個電話確認她那邊的情況,跟著百無聊賴地伸手劃了幾下,毫不意外地發現在自己夢行的這段時間,手機裡又多出一堆信息——

幾乎全是來自安心園藝和大力除草的,至於內容,則都是關於籃子橋單元樓的,有進一步的詢問,也有一些內部情報的分享。

因為許冥之前的安排,這部分內容也基本都已經被陸月靈還有牛頭馬面三人回掉了。令許冥驚訝的是,他們回複得還挺好,語氣拿捏不說,用詞還特彆到位,看著就充滿了一股受過培訓的專業打工人氣息。

……不得不說,這對許冥而言很驚喜了。

隻是她這會兒實在開心不起來,因此隻淺淺笑了下,嘴角很快又沉了下去。

蘭鐸守在床邊,小心觀察著她的神色,輕聲開口:“你還在想田女士最後的話嗎?”

“……”許冥抬眸看他一眼,默了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

——單元樓內,201室。最後田女士攔住她所說的那番話,除了她之外,就隻有藏在她包裡的小狗崽能聽到。

而蘭鐸,當時又正好在與小狗共感。於是便成了除許冥外唯一知情的第二人。

許冥不確定這是不是好事。但至少現在看來,有多一人知情,對自己而言,似乎並不是壞事。

畢竟有些東西,隻憋在自己心裡的話,還真有那麼些難受……

許冥默默想著,不由自主地屈腿,緩緩抱住膝蓋。片刻後,終是無法克製地輕歎口氣。

“……它說,它不會離開那棟樓。因為那裡還有出現‘門’的可能。”許冥輕聲道,“可它又說,要我幫忙看好外面的怪談,擔心其他的地方會有‘門’打開……”

還有就是,提防“鑰匙”。

許冥記得清楚,當時的“哥哥”——準確說是田女士,說出這話時,面上那愈發深重的森然與嚴肅。

“鑰匙”會自然生成,並在合適的怪談中生效。並非是先有門後有鑰匙,而是因為有了“鑰匙”,才會生出對應的“門”。

而那“門”打開以後,又會怎樣呢?

許冥沒能從田女士那兒得到確切的答案。她隻記得,對方在聽到她的疑問後,反問了一個十分耳熟的問題。

她問,外面的怪談世界,現在是怎樣的?

——許冥很快就反應過來。類似的問題,五樓的樓長也曾問過。

她不認為這隻是單純的巧合。再結合進樓以來的種種,以及通過各種途徑獲得的情報,她不得不在心中做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許玲是‘鑰匙’。而且很可能隻是‘鑰匙’之一。”

將臉埋在膝蓋中,許冥儘可能平靜地向旁邊的唯一知情人闡述著自己的猜測:

“這種鑰匙的形態,可能就是異化根,或者是根……當初我的阿姨撿到了對應的根,親眼看著對方變成異化根。她多半也覺得這東西不對勁,所以想要地方關起來,結果就找到了她朋友正在管理的單元樓裡……”

對於那棟單元樓的成因,許冥尚不清楚。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那個時候,單元樓肯定是在樓長約束之下的。內部並無明顯危機,這也是她阿姨願意將許玲送進去的理由。

萬萬沒想到,就是在這種地方,許玲漸漸完成了自己最後的進化,並最終作為“鑰匙”,打開了那扇“門”。

門後的世界到底是什麼?許冥並不知道。但從樓長和田女士的疑問,以及田女士最後的囑咐來看,許冥懷疑,前幾年怪談的瘋狂進化,多半就和這門有關。

仔細一想,時間也差不多對得上。

蘭鐸在旁邊靜靜聽著,聽到這裡,終於明白過來:“所以田女士最後說,怪談應都會關閉……就因為,那扇門已經被關上了?”

“不僅被關上,鑰匙還被它自己給吞了。”許冥面無表情講了個冷笑話,旋即又重重歎了口氣,額頭再次撞向膝蓋,“問題是她也說了,這種狀態其實也維持不了多久……”

受到單元樓內“關門”的影響,所有的怪談確實都會封閉一陣子,但也僅僅是一陣子——而封閉解除後的狀態,連田女士自己也說不清。

最理想的狀況,就是回到進化前的狀態,重新變回通靈人士限定場景,且規則也恢複過去的直白清晰;相對糟糕的狀況,就是維持現狀,當然也有可能恰好處在這二者之間。

……最糟的狀況,則是在這個過程中,又出現一把“鑰匙”,再打開一扇“門”。

雖然對應的結果田女士並未明說——從她的闡述來看,她也確實不了解,畢竟她是當初唯一沒有直接接觸過“門後”這個概念的人;但倘若許冥的猜測為真,那對應的結果,似乎也算是顯而易見。

怪談進一步進化。更加無法防備的捕獵方式、更加惡意陰險的內置規則、更加囂張的存在感。

誇張一點,說不定真會變成那些玩家所說的,“怪談入侵”也說不定。

而這,也恰恰是許冥最頭疼的點。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總不能置之不理——但另一方面,這事她是真沒什麼頭緒。

對於“鑰匙”的定義,田女士自己也是一知半解。還是那句話,當初那批人裡,她距離“門後世界”是最遠的,因此提醒歸提醒,一些更具體的情報,卻是真的無法繼續提供了。

不知道什麼才算是“鑰匙”,哪怕想下手也沒有方向。這也是為何許冥先前裝完X就急著先飄回來躺著——頭疼啊。

當然,倒也不是全無方向。

“……等會兒弄點東西吃,吃完就去看看阿姨的房間吧。”又趴了一會兒,許冥終於冷靜下來,抬起頭來,深深吐出口氣,“我阿姨的失蹤估計和這種事也脫不了乾係,可能有留下什麼書面資料。”

提到阿姨,她心不由又往下沉了下。

蘭鐸見狀,小心伸手,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想想又建議道:“或者問問安心園藝和大力除草那邊?他們研究這些很久,可能也有成果。”

確實。許冥認同地點頭:“對。從田女士的日記來看,他們當時那一批人裡,應該還有在單元樓外的,說不定他們也有做這方面的研……?”

話未說完,許冥表情忽然一頓。

旁邊蘭鐸遞來探詢的目光,許冥卻隻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彆出聲。緩了一會兒後,方輕輕吐出口氣:“對哦,那研究報告呢?”

“??”蘭鐸茫然眨眼,眼中困惑更甚。許冥這才想起這部分內容他多半並未“看”到,便言簡意賅地解釋:

“田女士的日記裡,曾經提到她有在樓裡留下書面研究報告,希望看到日記的人能幫忙帶出去。可我們當時在屋裡四處看了,並沒看到什麼報告……”

其實當時許冥就覺得有點怪了。尤其是當她意識到,他們現在使用的大部分術語,似乎都來自當初包括田女士在內一小批人群——這是否意味著, 在單元樓外, 有田女士的朋友另外參與了命名工作?又或者,是有人進入了單元樓,看到了日記,找出了報告,並帶出單元樓進行提交……

但這似乎仍有說不通的地方。比如為什麼原本隻是作為綽號的“扒手”和“惡棍”會成為指定的名詞……但參與命名的人絕對和田女士他們認識,甚至玩得很好,這點毋庸置疑。

許冥說乾就乾,當場便拿起了手機。但她畢竟是“顧銘”,頂著實習生的身份,上來就打聽人家的內部成員不太好,於是片刻的沉吟後,許冥果斷選擇了一種更加迂回的詢問方式——

顧銘:【施老師打擾,雨菲的事勞你們費心了,真的非常感謝!

顧銘:【方便的話,能再打聽件事。我這邊正被要求整理一份資料,但其中有一個點我始終搞不明白……

顧銘:【就是,關於[根]和[異化根]的稱呼,最初到底是哪裡傳出來的呢?我的同事都[不太現實],對這事好像也不太了解……】

消息發出去,回信倒是來得很快。

許冥看了眼施綿給的回複,神情卻一下古怪起來。注意到旁邊蘭鐸好奇的眼神,也沒遮掩,直接將手機遞到了他面前。

蘭鐸匆匆掃了眼,神情也跟著古怪起來。

隻見屏幕上,赫然是來自施綿的回信:

【起源嗎?這我不知道啊,我一入行就聽見大家這麼喊,感覺叫了得有好久了吧……

【哦,剛剛找了個年紀比較大的同事打聽了下,具體他也不知道誒。好像說自打有怪談起就這麼叫了……你這事急嗎?更詳細的,要不我再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