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八十七章(捉蟲) 真實的記憶,是最……(1 / 1)

望著眼前的空白頁面, 許冥久久都沒有回神。

或許是因為這個有去無回的結局太過無聲且淒涼,又或許是因為,那薄薄一本冊子裡包含了太多暫時無法消化的信息。各種情緒與疑問混在一起, 滿滿地撐在腦袋裡, 讓人一時完全理不清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 她才輕聲開口,語氣中猶帶著幾分茫然:“所以, 那個, 到底是什麼?”

這並不是她最想知道的, 隻是她隨便從腦子裡的眾多問號裡揪出來一個,說話時也更接近於喃喃自語,並未指望有誰能夠回答。正越過她肩膀探頭看日記的鯨脂人倒是配合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啊。”

“……”許冥看它一眼, 語氣更加古怪, “可你不也是那個嗎?”

“什麼那個?”鯨脂人振振有詞,“我隻是有點‘那個’,又不代表我看過所有的‘那個’!誰知道他們說的哪個。”

旁邊因為年紀問題都能沒能堅持看完冊子的盼盼:“……所以你們到底在說哪個?”

許冥:“……”

不知道啊,我說的是異化根, 對門301的那個。鬼知道它說的是哪個。

不過這麼一通胡攪蠻纏, 反倒讓她逐漸冷靜下來。起碼現在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了——對面那個自稱“許玲”的小女孩,本質就是個異化根。

而且是曾被人類使用過的異化根……而使用它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阿姨。

姓許,女性, 綽號叫大壯,本身是通靈體質, 還有一個同樣特質特殊的養女。還會和朋友搓麻將。許冥不認為世上會有另一個陌生人同時滿足這些特點,而且在自己的印象裡,阿姨每次來怪談找自己時, 確實總是帶著個很大的包。

全部對上了。

現在看來,那些包裡裝的應該就是阿姨那時使用的根。而對門的異化根,就是在被阿姨使用的過程中逐漸產生了人格,又對“家庭”這個概念產生了執念,因此將阿姨,甚至是自己都當做了家人,並努力尋找著其他合適的家人……

等等。可不是說人類是不能直接使用“根”的嗎?為什麼阿姨他們就可以?而且從日記的記述來看,當時並沒有“規則書”這種東西,那規則書又是怎麼來的?甚至連“異化根”的概念都是第一次出現,也就是說那時連基礎的體係都沒有?而且為什麼同樣是異化根,對門的小女孩就可以搞天搞地生生搓出一個怪談,自己旁邊的這個除了捏臉就隻會捏臉……

不不不,不對。再等等。

亂了,又亂了。這樣下去不行,絕對不行……

許冥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混亂的思緒全都撥到一旁,再次看向面前的手冊,在心裡暗暗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鎮定、鎮定,不要亂。這日記確實透露了很多沒錯,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記住自己是在乾什麼。

首先,明確自己的目的。好好想想,我是為什麼來的,我現在最該做的是什麼?

第一,把邱雨菲從小女孩那邊救出來。第二,帶著她逃出去。

……哦對,還要順便帶上坡海棠……但可能不帶也沒事?

這個念頭在許冥腦海裡短短轉了一下,很快又被拋到一邊。

下一步,單以這兩個目的為基準,去篩選日記提供的信息。隻要是這會兒派不上用場的,統統先放到一邊,不論它們看著有多雲山霧罩,也不論它們看著多有吸引力、多讓人在意……

包括但不限於關於根的部分、關於記錄者身份的部分、關於那些神秘與未知的部分。

還有……還有關於阿姨的那一部分。

視線再次掃過面前的字句,許冥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從上面移開目光。

這樣一理,思路就清楚不少了。拋開所有影影綽綽的信息與疑問,整本日記中對她目的有幫助的內容,歸納下來其實就五條:

第一,那個301的小女孩,也就是自稱許玲的那個,畏懼感應燈。

第二,小女孩平時不太會表現出太大攻擊性,但在“失去”喜歡的家人後,會陷入暴走狀態,變得極難應付。

——此外,結合盼盼的案例,對這條似乎還能進行補充:在“尋找”家人時,小女孩貌似也會暴露出攻擊性。具體的攻擊手段未知,但速度很快、力氣很大,有能力對獵物進行標記,而且在狩獵時極具耐心。

第三,就是那個小女孩已經通過某種能力勾結……不是,聯結了樓內的其他怪物,從而促成自身的強大。

被它看中的人,會吸納成為家人,並被強製變得“完美”;被它拋棄的人,則會被放逐到單元樓中,直至最後被其他怪物吞噬吸收,產生的“養分”又借由它與怪物之間的聯結,回饋到它身上。

嗯……在此基礎上做出推測,如果能設法破除掉這種聯結,是否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它?

這一部分日記中沒有提到,但許冥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思路。

第四點,也是許冥最沒把握的一點——即住在五樓的樓長,現在很可能仍以另一種形態存在著。如果設法找到許玲的“名字”並交給她,或許就能夠直接解決許玲的問題。

就是不知道“許玲”這個名字作不作數。日記內並未直接提到這個名字,但許冥覺得,憑記錄者和樓長的能力,應該不難推出這個名字才對。

最後一點,則與許冥從進樓後就得到的提示遙相呼應——離開單元樓的鑰匙,現在依舊隻有樓長掌握,換言之,離開的線索也在五樓。

想要離開,五樓必須得去。這點無法回避。

那麼新的問題來了。是先將邱雨菲救出來再去五樓找線索,還是自己先去五樓找線索,有苗頭了再過來救雨菲?

許冥並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很快便下定了主意。她將本子放回金屬盒內,又衝鯨脂人招了招手,直接商量起上樓的事宜。

“誒……你們這就要走了嗎?”盼盼看上去十分茫然,“可你們的朋友不是還在301嗎?”

“對哈。”鯨脂人搓了搓眉毛,若有所思地看過來,“邱雨菲那小孩沒什麼保命手段吧?確定不用先把她撈出來?”

它雖說不是拿主意的那個,但對一些事也有自己的判斷。依靠襲明那個把人藏進異空間的能力,應該是能將人偷出來的。況且……

鯨脂人思索著,目光不禁掃過一旁的桌面——除了那本冊子,他們還從那個金屬盒裡開出了一個略有破損的小手電筒,以及一小截乾枯的茱萸。茱萸姑且不論,它覺著這手電總歸是能派上用場的。

畢竟那日記裡不也說了嘛,小手電和感應燈一樣,都是某個根的衍生物。而那小女孩克服不了感應燈。

許冥聞言,卻搖了搖頭。

“風險太大。”她說著,輕輕點了點桌面,“彆忘了,手電應該是有兩個的。”

樓長助理給了田女士兩個手電,盒子裡卻隻有一個。那另一個,大概率就是在田女士前往301找名字時被帶走了。而田女士那次並沒有回來……

這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在某些狀況下,即使是擁有震懾能力的光,隻怕也不能完全依賴。

事實上,在逃出對面的房子時,許冥所考慮的,確實是如何利用感應燈的優勢將邱雨菲撈出來。然而現在看來,風險還是太大——而且“救出來”並不是計劃的終點,逃出去才是。現在邱雨菲已經被許玲當做“家人”,一旦帶走隻怕會引起對方的暴怒和追擊,反倒不利於他們上樓繼續找線索了。

在加上對面房間裡還有“哥哥”存在……雖然無法確定對方現在的狀態,但至少目前看來,它是站在人類這邊,雨菲有它照應,多少讓人更安心些。

“還是上樓吧。”許冥用力吐出口氣,“還得確定下四樓的狀況呢。”

作為被小女孩催化出的怪物,卻能發展到連小女孩都拿它無可奈何,可見四樓那邊也是個硬茬。

鯨脂人配合地點了點頭,開始抓緊時間給自己重新捏臉。盼盼卻露出幾分遲疑,看了看封閉的房門,嘴角微動。

看出她的猶疑,許冥又補充了句:“你就彆出去了。少了條胳膊移動也不方便。”

而且301標記獵物的方式未必隻有一個指印,萬一一出去又被許玲抓個正著就得不償失了,不如留在屋裡給他們做接應。

“手電筒你也留著吧。”許冥想了想,又道,“四樓的人不怕光,拿了也沒用。”

“……”盼盼瞟了眼桌上的手電,卻是默了一下。

“可這東西,怪有用的吧?”雖然沒仔細看日記,但從許冥二人的對話中,她也多少能猜到一些,語氣因此也帶上了幾分古怪,“你也不怕我直接拿了就走?”

“走?”許冥聞言卻是一頓,“去哪裡?回家嗎?可你胳膊還沒拿回來……你要想先回家的當然也行,這種時候當然是躲得越遠越好,不過我是建議穩健為主……”

頓了頓,她又指指門:“如果離開的話,記得幫我們留門就好。再就是注意安全。”

盼盼:“……”

“算了。”短暫的沉默後,她輕輕撇了下嘴,“那還是等你們把胳膊還我吧。”

說完,就自行繞到桌子的另一邊坐下,不再說話了。

搞得許冥反倒有些茫然——她本身就不太擅長應付小孩子,對於這種有點彆扭的小孩,更是摸不著頭。但不管怎樣,達成共識了就好。

小孩還挺講義氣,既然許冥已經將手電留給了她,剩下的那截茱萸,便說什麼都不要了。許冥其實也摸不清這茱萸到底該怎麼用,畢竟日記裡隻寫了用處但沒寫用法;但想想“茱萸”這種東西本身就比較吉利,這麼短短一截帶著也方便,便也沒客氣,直接揣進了兜裡。

嗯,當然算借的。向田女士借的。

轉頭又和鯨脂人商議一陣。沒過多久,兩人便一前一後,小心翼翼邁出了門。

對面的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了。想來是“哥哥”已經倒完垃圾,回到了家。

許冥還特意留意了一下301和302的門口,想看看它是否還有給自己留什麼新的信息。很可惜,一無所獲。

兩人隻能按照原計劃,躡手躡腳地繼續往樓上走。這事倒比想象得簡單。

一來他們已經拿到了開啟樓道鐵門的密碼,二來,他倆的行動並不會受到特彆的阻攔——坡海棠作為“報廢版姐姐”,在許玲眼裡估計已經等同死人了。彆說上樓下樓了,哪怕它死在301門口,對方多半都不會再多看它一眼。

至於許冥,她暫時並沒有冒頭的勇氣,畢竟按照邱雨菲小說的說法,自己的地位等同於許玲的“白月光”,萬一正面遇上又被認出來,搞不好對方還會發什麼瘋。

所以她還是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案。利用模擬場景,一路偷渡到樓梯上。直到穿過了攔在四樓樓梯間的大門,這才解除模擬,輕手輕腳地踏上了樓梯。

“我說大佬,你那到底什麼本事啊。”鯨脂人跟著她一起上樓,邊走邊好奇道,“隨身空間嗎?”

“差不多。”許冥沒有多解釋,保持著襲明高冷的人設。轉眼就已經轉過一處拐角——再往上走,就是四樓的平台。

然而許冥二人,卻在此時,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我去。”又過片刻,方聽鯨脂人情不自禁地感歎出聲,望著不遠處的平台,怔怔出神,“雖然之前又聽盼盼那小孩說過……但這也未免太誇張了。”

——隻見那平台上,綿綿密密、層層疊疊,已然爬滿了白色的菌絲。更有乳白色的菌傘,高高低低,長得到處都是。

彆說感應燈和電表箱了。就連牆壁和兩邊的房門,都已被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半分。

*

同一時間。

單元樓外。

顧雲舒安靜坐在灌木叢的後面,儘管知道許冥這會兒已經不能用工牌和她聯絡,卻還是習慣性地時不時看一眼掛著的工牌。雙眼掩在樹木層疊的陰影下,透出些微的不安。

她的面前,是正擠作一團的小狗——當初蘭鐸分出了一隻小小狗,作為先遣兵送進了單元樓裡,剩下的則全部放在了外面。顧雲舒無法和其他人聯絡,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隻能挨個拎著後頸皮,拎到全部灌木叢的後面放著,起碼不能嚇到路人。

她原本還擔心這些小狗會亂跑,安置好後才發現自己想多了。問題是——跑是不跑,但它們要打架。

打架還是分級彆的。兩個月的和兩個月的咬,四個月和四個月的撕。輸了的身體會逐漸被濃密黑色包裹,直至最後化為一灘影子融入地面,並入打贏那方的影子中。

而贏的那方,身體則會逐漸膨脹,直至變為更成熟的體型。

顧雲舒也不知道這是蘭鐸的指令,還是這些小狗的本能,索性也懶得管,就坐在原地,托腮看它們咬架。時不時看一眼對面的樓再看一眼工牌,面上沒什麼表情,旁邊的冬青樹,卻幾乎已經被揪禿。

就在此時,卻聽一陣轟鳴聲響。一輛汽車開了過來,停在了單元樓外。

沒過多久,又一輛車從另一個方向駛來。穩穩占據了另一個停車位。

左邊的車上下來的人,顧雲舒剛巧認識。是安心園藝的方雪晴和淩光。右邊車子上下來的兩人卻都十分陌生,隻知道一個是留著長發的大漢,另一個則是戴著眼鏡的瘦小女人。

出於謹慎,顧雲舒選擇繼續坐在原地,沒有出聲;另一邊,方雪晴則已經衝著另外兩人熟稔地打起招呼。

“老田!畢姐!你們也得到消息了?”她衝著那個留著長發的大漢揮揮手。對方正是大力除草的田毅亮。

田毅亮微微頷首,瞟了眼旁邊古怪的單元樓,不知為何,神情透出幾分異樣的複雜。

方雪晴沒有錯過他表情的變化,隻當他也正因為這怪談的棘手而苦惱,輕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抱起胳膊:“你們有想出該怎麼進去嗎?”

田毅亮搖了搖頭,看她一眼:“你的規則書不能用?”

“不能。”方雪晴聳肩,“我隻能從怪談裡面開門出來。但不能從外面開門進去。”

她說著,又看了看站在田毅亮旁邊的那個身材瘦小的女性:“畢姐呢?有什麼法子沒有?”

安心園藝和大力除草的外勤人員基本都互相熟悉。因此方雪晴也很清楚,眼前的畢姐實際並不屬於外勤組。因為身體原因,她一般隻負責文職。

但現在,田毅亮卻帶著她一起過來。說明這次的事件,肯定有能用上她能力的地方。

不過方雪晴和她實在不熟悉,一時也想不起她到底有什麼獨家能力。見畢姐輕輕搖頭,隻得訕訕笑了下。倒是一旁的田毅亮,見狀輕哼了一聲。

“彆想了,進去的法子,我們也還在想呢。”他道,“畢老師會過來,也不是為了開門,而是為了提供保障。”

“?”方雪晴好奇,旁邊淩光也好奇看了過來,“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我的畸變特性是‘黃魚腦袋’。”畢姐見狀,溫聲道,“因為聽小田說,這次的怪談能夠影響人的記憶,所以才說跟過來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哦……”安心園藝的兩人恍然大悟,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那確實是很有必要。

如果一個怪談有能力影響外部人的記憶,那毫無疑問,它的內部,肯定也有著類似的陷阱設置。而針對記憶方面的影響,能夠手動創造錨點的“黃魚腦袋”確實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針對記憶的影響的確很棘手。”淩光深以為然地點頭,明顯是想起了某些糟糕的經曆,“單純的扭曲還好,隻要細心,總能找到突破點。就怕那種直接抹除記憶的,讓人連相應的對策都想不起來,無從著手,最是麻煩。”

“最麻煩?”田毅亮聞言,卻是忍不住又嗤了一聲,“那我倆的想法不一樣。”

“我倒覺得,那種記憶重現的陷阱,才是最麻煩。”他說著,歎了口氣,見另外幾人面露不解,又輕輕咦了一聲。

“你們都沒有遇到過嗎?就是那種直接把是把腦子裡的記憶調出來重播的手段?

“就像是做夢,但比夢更加真實。因為用的本就是真實的記憶,所以更容易讓人沉浸,真真假假分都分不清。再借著這一層真實,趁你沒有防備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對你施加某些影響……

“根本就是防不勝防——因為真實的記憶,往往最能迷惑人心。

“一旦遇到,那可不是輕易就能脫身的了。”

*

同一時間。

單元樓內。

鯨脂人獨自站在樓梯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樓下,又看看前方,探頭探腦,似乎有些緊張。

而它的面前,許冥已經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四樓的平台——準確來說,是四樓平台的模擬場景。

反正現在就這一個技能。遇事不決,先模擬一下準沒錯。

許冥默默想著,試探地伸腳,踏上了面前模擬出的地面。地上鋪滿了菌子與菌子,一腳下去,觸感是一種古怪的柔軟,讓人莫名有點頭皮發麻。

許冥微微屏息。

從目前種種跡象看來,這種菌絲或許比許玲本身更難纏也說不定,而且似乎還具有影響記憶的能力,就是不知道具體會造成什麼效果……

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掠過401的隨記,尤其是那種“家母曾罹患阿茲海默症”。

說起來,從那份隨記來看,401的住戶最後自己也出現了記憶問題。就是不知道那是異化導致,還是純粹作為死人的丟失……

許冥定下心神,繼續抬腳往裡走去。因為這種白菌長得實在太過茂盛,以至於她一時連出口在哪兒都找不到。她憑著記憶往上行樓梯的方向走去,明明就是幾步路的事,不知怎麼,卻遲遲摸不到頭。

“……”許冥嘴角微抿,加快腳步。鞋底踏在水泥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旁邊隨即傳來一聲低哼。她詫異轉頭,這才發現旁邊的矮牆上,正坐著一道人影。

一個很熟悉的人影,穿著兜帽衛衣,背著個單件行李包。正屈膝坐在旁邊的牆頭,身後是沉沉的夜幕,皓月當空。

似是注意到許冥的視線,他又輕哼一聲,縱身跳了下來,輕盈落地,正落在許冥的面前。

“你遲到了。”他開口和許冥說話,聲音低沉悅耳,好聽得許冥一個激靈。

跟著便見他抬頭,露出一張許冥再熟悉不過的臉——

輪廓流暢,五官俊逸。

正是蘭鐸。

隻是不同於記憶裡蘭鐸的溫和,眼前蘭鐸的表情卻有些冷漠,看向許冥時,更是微微撇了下嘴角,似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你遲到了。”他再次重複,很較真的樣子,“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許冥卻是一怔,隱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話說我之前是在哪裡來著?這裡又是哪兒?

尚在思索,蘭鐸卻又動了下唇角,隨即放棄似地轉過頭:“算了,反正下次再遲到,我一定不會再等你了。”

“可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許冥心中一動,一句話卻是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蘭鐸微微一頓,看上去似乎更不高興了。他看了眼許冥,張口剛要說些什麼,視線卻忽然一停,跟著又皺起了眉。

再下一秒,許冥看著他突兀地伸手,用兩根手指,從自己外套上夾起了一根細細的毛。

白白的、細細的。低頭一看,衣服上還沾著好多。一看就是剛被某種毛絨動物用力蹭過。

“……”這下,蘭鐸的嘴角沉得更厲害了。

“不等了。”他忽然沒頭沒腦地甩下一句,轉頭就往外走,“下一次……絕對不等了。”

許冥:……

……???

懂了。許冥恍然大悟。

雖然搞不清具體的狀況,但現下的場景——

是幻覺。絕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