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8122 字 1個月前

第一輪比試的抽簽,最出人意料的,莫過於宗子梟和李不語。

一個是傳聞中擁有絕頂天資、宗天子格外寵愛的幺子,一個是無量派掌門的嫡孫,帝後視如己出的親侄子,而這兩個人卻必須在第一輪比試中就淘汰一個。以宗氏和無量派的姻親關係,無論輸的是誰,這場面都不太好看。

消息一傳出去,很多人都在私底下默默押注。李不語根骨出眾,又師從無量派掌門,而宗子梟九歲結丹,是百年難遇的奇才,但生生小了三歲,這兩個人的勝負,誰也不好說,也不曉得該說誰手氣不好。

看到名冊之後,場面一度非常尷尬,李不語客套幾句“棋逢對手才痛快”雲雲,就匆匆告辭了。

宗子珩把宗子梟拉到沒人的地方,一臉頭疼的樣子。

“大哥,你彆擔心,我不會輸給他。”宗子梟不僅不見半點擔憂,甚至還有些興奮。

“我擔心你輸,也擔心你贏。”宗子珩揉了揉眉心,歎著氣說。

“為什麼要擔心我贏?我是一定要贏他的。”宗子珩輕哼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勝,“而且我一直想親手打敗他,這個抽簽倒是遂了我的願。”

“他是帝後的侄子。”

宗子梟冷道:“那又如何,擂台之上,各憑本事,難道我贏了他,帝後還能怪罪我?”

“小九,帝後一直十分忌憚你和楚妃娘娘,隻是礙於父君,不會像對我……”宗子珩頓了頓,沉聲道,“總之,大哥希望你點到即止,千萬不要挑釁李不語,也不要真的傷到他。”

宗子梟不情願地撇了撇嘴:“知道了。”

宗子珩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大哥會看著你的,大哥也相信你會贏。”

宗子梟這才露出一個笑容:“我絕對不會給大哥丟臉的。”

“走吧。”

蛟龍會的第一天,便是各位後生與自己抽簽到的對手進行第一輪比武,但這一天所有的比試,都比不上宗子梟和李不語的對決吸引人。

兩個家世、資質、相貌都出類拔萃的少年,鄭重地站在了比武場上,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肅殺之氣,淩厲地目光在空氣中碰撞,隻是眼神的交鋒

,已經讓周遭的人感覺到了強大的靈壓。

宗若凝小聲說:“大哥,小九會贏嗎?”

“會的。”宗子珩篤定地說。

“可是李不語比小九大了三歲呢。”

“後面還有很多厲害的對手等著他,如果他連李不語都打不過,那止步於此也一點不冤。”

“大哥,李不語為什麼總愛找你玩兒呀。”宗若凝不解道,“他不是帝後的侄子嗎?”

宗子珩輕聲道:“小聲點。”

宗若凝悄悄捂住了嘴。

宗子珩低下頭,在妹妹耳邊說道:“他小的時候,我無意間救過他。”

宗子珩和李不語互相施禮後,又同一時間拔出了劍。

宗玄劍被稱為天下第一劍法,但在宗氏先祖橫空出世前,無量劍才是劍修的翹楚,其實劍譜並無高低之分,勝負全在人。

這一場比武,打得可謂是酣暢淋漓,便是放在大人身上,也極有看頭,何況還是兩個少年。

李不語的身手可圈可點,在同輩中必然也是作為榜樣的“彆人家的兒子”,一點沒給無量派丟人,可惜,他碰到的是宗子梟。

宗子梟身量不夠,目前使的還是小劍,卻展示出了令人心驚肉跳的能耐,劍風刁鑽犀利,咄咄逼人,儘顯宗玄劍的精髓,才跟李不語過了兩招,所有人都知道李不語必輸。

宗玄劍與無量劍同為頂級劍法,在風格上完全是南轅北轍。

宗玄劍以攻為守,劍走偏鋒,招式都很蠻橫毒辣,往往能速戰速決,而無量劍的奧義透著傳統與儒雅,無量既無窮無儘,追求的是如海一般波浪層疊、綿延不絕。這就好比酒桌上拚酒,宗玄劍上來就自罰三杯,把所有人都震懾住,無量劍一杯又一杯,屹立不倒。

二者並無優劣之分,全看劍客的修為,宗玄劍往往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雷厲風行地結束戰鬥,但若被無量劍拖到開始彼此消耗,那就十分不利。

然而李不語還太年輕,並沒有“海量”,很快就敗在了宗子梟劍下。

宗子珩看著李不語眼圈通紅,臉上變幻著憤怒、屈辱、不甘,暗暗歎了口氣。

這是李不語最後一次參加蛟龍會,雖說打敗他的人是宗子梟,但第一輪就被淘汰這個汙點,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人如何

能接受。

李不語到底是出身高貴,輸了也沒有丟了姿態,忍著羞辱向宗子梟道謝,才款步離開。

宗子梟歡快地跳下擂台,跑到宗子珩身邊,興奮地說:“大哥,我打的好不好?”

宗子珩低聲道:“很好,咱們走吧。”

宗子梟抬頭看著大哥:“我聽你的話了,沒挑釁他,沒嘲笑他,沒傷著他,甚至都沒使出全力,你總不能讓我故意敗給他吧。”

“當然不是。”宗子珩皺起眉,“我隻是擔心……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宗子梟有帝君做靠山,帝後雖然也恨他們母子,但並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什麼,自己的擔憂應該是多餘的。

宗子梟正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與李不語過招的種種,華愉心突然迎面走了過來。

宗子梟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華愉心拱手道:“大殿下,九殿下。”

“華小姐。”宗子珩心跳頓時加快了,人也略局促起來。

“恭喜九殿下晉級。”

宗子梟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華愉心的目光移向宗子珩,大著膽子看著他的眼睛,微笑著說:“我一直想找機會向大殿下親自道謝,謝謝你當年度化了我小師叔,還讓他返回家鄉,入土為安。”

“華小姐客氣了,行俠仗義,是修道之人都有的本心。”

“不僅如此,大殿下還與純陽教一同抓住了陳星永,剿滅了獅盟,為我小師叔報了仇。”華愉心明眸閃爍,波光流轉之間是藏不住的少女心事,“華英派上下,都十分感恩大殿下。”

被一個如此美麗靈動的少女用諸多溢美之詞誇讚、崇拜,宗子珩難抑欣喜,他面頰有些發燙,謙遜地說:“不足掛齒。”

宗子梟站在倆人身邊,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曖昧氣息,他怒火中燒,一把拉住宗子珩的胳膊:“大哥,我餓了,我們趕緊去吃飯吧。”

“啊,好。”宗子珩遲疑地看著華愉心,“華小姐初來大名,這南北差異大,不知飯菜是否和你胃口,若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不會,我吃得慣。”華愉心忙道,“我覺得大名很好,當然,閩南有閩南的風情,不知大殿下何時能……”

“大哥,走了!”宗子梟不等倆人說完

,硬是把宗子珩拽走了。

宗子珩也不好強留下跟人家說話,走出老遠之後,才沒好氣地甩開宗子梟的手:“小九,你做什麼!”

“我都說了我不想讓你娶妻,難道你以為我說說而已。”宗子梟理直氣壯地說。

“你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不懂事又怎麼樣。”

宗子珩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行了,不是餓了嗎,趕緊用膳去。”

正午時分,比武暫歇,宗明赫在獵場上設宴款待八方來客,他的後妃和子女都依次而坐。

宗子梟去找自己的母妃了,而宗子珩也來到沈詩瑤身邊坐下。

沈詩瑤一言不發地看著宗子珩,目光有些冰冷。

宗子珩不明所以:“母親,怎麼了?”自從李襄桐在他和華愉心的婚事間橫插一道後,沈詩瑤的脾氣就變得越來越古怪,有時候傷心哭泣,看起來楚楚可憐,有時候又諸多指責,言辭分外刻薄,宗子珩面對她時,也變得小心翼翼。

“你自己看。”沈詩瑤抬了抬下巴。

順著她指的方向,宗子珩看到華愉心不知何時坐在了李襄桐的旁邊,李襄桐拉著華愉心的手,言笑晏晏,相談甚歡。

“我剛才看到華愉心去找你了,為什麼說不了兩句話你就走了?”

“小九說他肚子餓了,所以……”

沈詩瑤瞪著他:“這麼好的機會你就這麼輕易錯過?她主動找你,便是對你示好,你難道要眼看著她被人搶去?”

“兒子會另找機會與華小姐好好聊天的。”

沈詩瑤彆過了臉去,隻留給宗子珩一個冰冷的背影——

下午的比試就沒什麼水花了,結束之後,宗氏一族回宮,賓客們也各自返回了客居。

宗明赫又邀請一些名門大派參加晚宴,華英派自然在列。

宗子珩原本決定要去主動找華愉心,可在看到閆樞之後,他哪裡還有兒女情長的心思,他借給許之南、祁夢笙敬酒的時機,悄悄約定今夜要秘密會面,共議如何對付閆樞。

宴席散去時,已經是深夜,宗子珩回到清暉閣,打算醒醒酒後,就去見許之南和祁夢笙。

他剛走進清暉閣,接著朦朧月色,就見黑暗中有一個人坐在椅子裡,嚇了他一跳。

“什麼人?”

“是

我。”沈詩瑤輕柔的聲音傳來,她燃上油燈,在昏暗的光線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母親?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睡?”

“等你。”

“等我做什麼?”

“你與華小姐聊天了嗎?”

宗子珩體會到一種被厄住咽喉的窒悶,他解釋道:“華小姐一直伴在帝後身邊,兒子沒找到機會。”

“我就知道會這樣。”沈詩瑤幽幽說道。

“母親,夜深了,您休息吧。”

沈詩瑤抬起了一隻手。

宗子珩扶她起身,送她回寢臥。

當他們經過宗子珩的寢臥時,沈詩瑤突然停下了,她抬頭凝望著宗子珩,那眼神令人頭皮發麻。

“母親?”

“這件事,看來是無法指望你了,你一次次讓我失望,我卻不能置我兒子的前途於不顧。”

“您在說什麼?”

沈詩瑤突然打開了宗子珩的房門。

宗子珩聞到一股古怪的花香,未及多想,他就被沈詩瑤猛地推了進去,房門在身後關閉。

宗子珩大驚,回身推門,卻發現門上被貼了結界符,他正疑惑沈詩瑤到底要做什麼,突然意識到這花香有異,他的身體正快速地燥熱起來。

身後傳來一聲輕微地嚶嚀。

宗子珩如遭雷擊,幾步跑到自己的床邊,赫然發現華愉心正躺在自己床上,她雙頰不正常地潮紅,意識模糊,正在用手拉扯著自己的衣物,嘴裡喊著熱。

宗子珩嚇得後退了兩步,抽出佩劍就想破門,可長劍最終沒揮下去,他想到,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若是弄出太大的動靜,恐怕會被所有人都招來。

他屏住呼吸,尋找起花香的來源,在看到桌上燃著的香爐後,憤然將那香爐砸在了地上,但馥鬱黏膩的花香已經充滿整個屋子,砸了也於事無補。他想開窗,可窗戶上也一樣貼了符。

要破這種符十分簡單,要麼從外面揭掉,要麼從裡面強行破拆,但若把外人招來,他的名譽也就算了,華愉心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豈能擔此汙名。

宗子珩急得團團轉,甚至無暇去想沈詩瑤的荒唐與瘋狂,那花香已經侵入他體內,他隻覺得口乾舌燥,越來越熱,拚命壓抑也克製不住本能地反應,他踉蹌著躲到離華愉心最遠的地方,羞恥而狼狽地蜷縮起身體,腦子愈發混亂。

這樣下去不行,不行,他會失去理智的……怎麼辦,怎麼辦!

靈光一現,他想到了什麼,他從乾坤袋裡拿出一枚傳音花,顫抖著對那花兒說:“小九,速來我寢宮。”他將花瓣從門縫底下塞了出去,一絲靈力令它飄然飛向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