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6609 字 2個月前

當眾人見到那名自告奮勇要與許之南一同去交換人質的純陽教弟子時,都嚇了一跳。

他換上了陳星永的衣服和發冠,弄亂頭發,裝出腳筋被挑斷的模樣,已經與陳星永有四、五分相似,原本較為高壯的身材此時竟縮成了中等偏瘦,就連面部的骨相都變得陰柔,乍一眼看去,就是陳星永本人。

其實稍作辨認,可以看出是兩個人,但是在衣物相同、蓬頭垢面和黑燈瞎火的情況下,足夠以假亂真。

“純陽教的縮骨功,竟這麼神奇。”宗子珩好奇地打量這名弟子,一時竟是難以分辨。

許之南道:“倒也做不到完全一樣,而且堅持不了太久,但唬一下人還是可以的。”

“一定可以騙過對方的,許大哥,不管對方有多少人,一救回你師弟,就要立刻撤。”

此次救援已經全盤計劃好,許之南帶著偽作陳星永的師弟去換程衍之,伺機行事,把人救回來就馬上發出信號,等在城外的他們就火速去救人。

若一切順利,他們不僅可以把人救回來,還能抓住那個神秘人。

“放心吧,我會隨機應變的。”

他們將許之南二人送到城郊,這裡離大揚坡隻有二裡地,禦劍瞬息可達。

宗子梟在得知許之南送了宗子珩一把好劍後,神情有些複雜。

他撫摸著君蘭:“確實是好劍,他倒是個大方的人。”

“嗯,許大哥慷慨仗義,純陽教在他的統領下,定會發揚光大。”

宗子梟輕輕將君蘭收回鞘中,他凝眸看著宗子珩:“大哥,你會……怪父君嗎?”

宗子珩微怔。兄弟倆從來沒有討論過此類問題,哪怕是在宗子梟年幼的時候,也隱約意識到父君對大哥和對自己,是截然不同的,有些話,既不知道如何開頭,也不知道如何收尾。

“我知道父君對大哥不好,我……”宗子梟皺起眉,果然是卡住了。

宗子珩淡然道:“父君並非對大哥不好,隻是大哥是長子,教養上就要更為嚴格。”他豈能告訴備受疼寵的弟弟,因為帝後憎惡他們母子,帝君還需仰仗她背後的無量派,所以永遠也不會對他好。

許他的弟弟長大了,早已經明白了,但為人臣子,忠孝是頭頂兩座山,隻能馴順。

宗子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而且,父君並非不給我劍,三年前我應該在蛟龍會上得到一把好劍,是我自己錯過了。”宗子珩摸了摸宗子梟的頭,“我們小九絕不能錯過神農鼎鑄的寶劍。”

宗子梟懇切又篤定地說:“大哥,我的就是你的,以後無論我們兄弟得到什麼,都不分彼此,就算你要我的劍,我也願意給你。”

宗子珩笑道:“好,等你得到神劍,借大哥舞上一舞。”

一名純陽教弟子翹首盯著大揚坡的方向,擔憂道:“怎麼這麼久都沒信兒,不知道大師兄見到程師兄沒有。”

“是啊,都快半個時辰了。”

“大師兄那麼厲害,不會有事的。”

宗子珩心中亦是惴惴難安。就算假的陳星永蒙混過關了,也不代表神秘人會遵守承諾還回程衍之,若假的陳星永被發現了,那形勢就更危險了,能夠應變的隻有許之南一人,實在令人擔憂。

祁夢笙道:“再等一炷香,若許真人還是沒有信號,我們就過去。”

“好。”

話音剛落,隻聽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墨染的夜空乍現白熾的火光,大地為之震動。

他們一直在等待許之南的煙火信號,但這絕不是他們期待的信號,而是爆炸!

宗氏兄弟禦劍而起。

修道之人禦空飛行,多要借助器具,器修便禦器,是最簡單的,蒼羽門修術,可禦凝冰,唯有武修能夠以肉身踏虛飛行。

他們的速度都很快,但趕到大揚坡時,仍是慢了一步。

大揚坡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從天上看,像是被鏟子挖去了一塊,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個人,還有落得到處都是的殘肢,血水與泥汙混雜,黑黑紅紅的四處揮灑,簡直慘不忍睹。

空氣中彌漫著焦臭刺鼻的氣味。

“是雷火石!”祁夢笙驚道。

“大師兄!”

宗子珩一落地,就與他人一起奔向了許之南。

許之南半身塵土,右臂竟生生被炸沒了,滿身滿臉都是血,卻還用一隻手匍匐著往前爬,不遠處,是生死不明的程衍之。

此情此景,令人悲憤交加。

“許大

哥!”宗子珩衝上去扶起了許之南,將靈力瘋狂地輸了過去,他看著許之南的慘狀,胸中怒意翻湧。

“我、我師弟。”許之南顫聲道,“我沒事,去看看……衍之……”

宗子珩急道:“你彆說話了,護住自己的心脈。”

“程師兄、程師兄還活著!但是……”

許之南聽到這句話,才閉目暈了過去。

宗子梟在四周快速轉了一圈:“不對,這些人都不像那個神秘人,他人呢?”

祁夢笙拿出兩枚仙丹,分彆喂許之南和程衍之服下,她沉聲道,“救人要緊,先把他們帶回城。這裡所有死的活的統統都帶回去,再派人去四周搜索,是否有漏網之魚。”——

“師姐,已經確定了,是雷火石的配方。”

雷火石是一種炸藥,是雍涼一個專門造火藥、火器的門派配出的方子,威力比普通炸藥厲害很多,那麼近的距離爆炸,若不是純陽教人有金剛之體,早就四分五裂了,但偽作陳星永的那名弟子,還是沒能活下來。而現場那幾個疑似敵人的修士,沒有一個留下全屍。

祁夢笙眯起一對美目:“雷火石很少出現在中原,此事會與雍涼有關嗎。”

雷火石雖然威力強大,但對於刻板守舊、自持甚高的中原門派來說,注定要被掃入旁門左道之列,不屑於使用。

宗子珩道:“雷火石在中原確實少見,但我聽說,私底下買雷火石的人並不少,隻是很多仙門礙於顏面,不會讓人知道。”

“那麼就很難查到是誰用了雷火石了。”

“飛翎使,那些肢體已經拚湊完了嗎?可找到主使?”一名純陽教弟子悲憤道,“我大師兄和程師兄重傷,王師弟身死,此事必須追查到底!”

祁夢笙道:“已經拚完了,但沒有一個人像主使。”

“什麼?”

宗子梟道:“我在現場已經看過了。能夠擒住程衍之的人,必然是高階修士,高階修士的護身結界,至少不會讓自己炸得支離破碎。”

宗子珩不解道:“可是,雷火石必須近距離使用,許大哥都被炸傷,那神秘人不可能來得及逃,難道還有人速度比純陽教修士快?”

祁夢笙道:“這點確實讓人疑惑。”

“大師兄醒了!”

聞言,眾人紛紛起身,去看望許之南。

此前,他們分頭去附近的城鎮找來大夫給倆人療傷,許之南沒有傷到要害,他的自愈能力極強,甚至連斷肢都能長出來,但程衍之傷勢極重,幾乎就是吊著一口氣,隨時可能沒命。

最可怕的是,程衍之的金丹被挖走了。許之南醒了,他們卻不知道如何告訴他這些噩耗。

但許之南卻表現得異常平靜,若不是他面如死灰,看上去就像是長夢初醒,並無過多的起伏,可這樣反而更令人感到壓抑和悲痛。

“王師弟是不是沒救回來。”許之南輕聲說。

純陽教弟子輕輕啜泣了起來。

“衍之的金丹被挖了。”

“你怎麼會知道?”祁夢笙驚訝道。

“我看到了。”許之南睜開眼睛,目光冷如數九寒冬,“爆炸之後,我看到那個人挖了衍之的丹,他還想挖我的,但你們趕到了,他就跑了。”

“跑了?”宗子梟瞪大眼睛,“難道雷火石不是他放的?還是說,他的修為高深到隻受了輕傷?”能抵擋雷火石近距離爆炸,還行動自如的,恐怕也隻有各大門派的掌門了吧。

“不,他一點都沒受傷,安全無恙。”許之南的嘴唇微微抖著。

此言一出,接續了幾聲抽氣聲。

“不可能。”祁夢笙斷然道,“如今修仙界修為最高的幾位宗師,便是純陽教的掌門仙尊……”她脫口而出後,又察覺這話當著一屋子純陽教弟子的面說,實在不妥。

但許之南卻替她把話說完了:“能在那樣的爆炸中毫發無傷,即便是我師尊,恐怕也做不到。”

“難道這世上真有隱士高人?”宗子珩臉色有些發白,“我不信,當真有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和陳星永這等雜碎狼狽為奸?又哪裡需要去挖人金丹?”

“大殿下所言極是。”祁夢笙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有特殊的法寶,能讓他躲避。比如,若是用公輸矩,就能瞬間遠離爆炸。”

“但公輸矩在我的乾坤袋裡。”許之南道。

“許大哥,你把當時發生的事,詳細說一遍,抓到了陳星永,這件事遠沒有結束,我們必須揪出幕後的神秘人。”

許之南喟歎一聲,眉宇間凝著痛苦之色:“

當時,我帶著王師弟去到大揚坡,果然看到那神秘人,帶著幾名手下和衍之,那時,我以為一切都還在我的預料中。”

“我想套神秘人的話,但他十分嚴謹,我們從頭到尾沒交過手,我也無從得知他的功法路數。然後,他提出交換人質。按照計劃,換回衍之後,王師弟會突然發難,偷襲神秘人,我放出煙火,你們來救援,我們將他們一網打儘。但是,神秘人並不想換回陳星永,他是想把陳星永和我們一起滅口。”

“所以,他在離我們很近的時候,突然扔出了雷火石,我當時隻來得及護住自己和衍之,王師弟離他最近,沒能……”許之南說到最後,聲音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