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6323 字 2個月前

黃道子被宗子梟隔空厄住了脖子,緩緩提了起來。他瞬間釋放的靈壓,對於修為不深的人來說就是頭頂降下的一座山,恐怖如斯。

“尊……上……”黃道子的雙腿在半空中無力地踢踏,臉漲成了赭色,眼瞪如鈴,好像要從臉上噴出來。

“你、該、死——”宗子梟的表情更加可怖,眼含極寒的殺意,發絲無風自動,一團黑死氣如隨行鬼魅般在周身繚繞,形如地獄羅刹。

黃道子已經開始翻白眼,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指向宗子梟身後:“帝……君……”

宗子梟明知是詐,可還是本能地回頭,身後果然空無一人。

靈壓稍懈,黃道子掉到了地上,整個人抖如篩糠,大張著嘴拚命喘氣。

宗子梟也從瞬間的暴怒中恢複了一絲清明,他盯著蜷縮在地上的黃道子,一股寒意攀附著脊柱而上,直衝入天靈,莫名的恐懼在腦海中炸出一串火光,他手中凝出一團黑死氣:“是誰指使你來的,有何居心。”

“尊上,小的不敢。”

宗子梟陰惻惻地說道:“你不配我用劍,想嘗嘗被萬鬼啃噬的滋味兒嗎?”

黃道子鐵青著臉,顫聲道:“尊上,小人無人指使,也不敢對尊上或帝君有任何不良居心,但小人不說,尊上去逼問冉家父子,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樣的。”

“……說清楚。”

“請聽小人解釋。”黃道子深吸一口氣,“在一本失傳許久的古籍中,曾經記載過一味真正的絕世仙丹。這本古籍鮮少有人知曉,小人走南闖北,以卜卦為生,什麼野誌雜俎都看,什麼奇聞異事都聽,也是無意間得知。而冉家精於丹術,對有關煉丹的古籍多有研究,必然也知道。”

“所謂的絕世仙丹,就是人丹?”宗子梟咬牙道,“修仙界還有幾個老家夥修為高於帝君,你敢談論帝君的丹?”

“回尊上,這顆丹,與修為關係不大。”黃道子用赴死一般的表情說道,“此丹名為——‘絕品人皇’,必須取有帝王命格的人的金丹煉製。”

“帝王命格……”

“不錯。有帝王命格之人,必是天人轉世,金丹天生帶著神力,此

丹能令普通人脫胎換骨,以尊上的修為,食此丹,必修成大道。”

宗子梟握緊了拳頭,隻覺汗毛倒豎。

他不想知道這些。

他不該知道。

“既是雜俎,有幾分可信?”宗子梟啞聲道,“僅憑這東西,你就敢大放厥詞。”

“這丹並非子虛烏有,史上許多揭竿起義、謀權篡位,都是為了人皇的金丹,隻是食此丹者自己做了人皇,自然要將秘密掩埋,於是這本古籍才會失傳。”黃道子急道,“尊上不信,可以去問冉老莊主,這個秘密,在冉家必然是代代相傳。”

宗子梟僵直著身體,久久不言。

“其實……尊上修成大道,帝君才能永遠蒙蔭,否則,宗氏早晚都要衰敗。”黃道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宗子梟一眼,小聲說,“取丹,也不會傷及性命。”

“這個秘密,還有多少人知道。”宗子梟道,“你還告訴了誰。”

“小的未曾告訴彆人。”黃道子看出宗子梟要滅他的口,忙道,“求尊上不要殺我,尊上還用得著我。”

“我用你什麼。”

“這擁有帝王命格的金丹,威力強大,取出後需做法,小的……”

“誰告訴你我要取丹。”宗子梟用看死物的眼神看著黃道子——

宗子珩站在無極宮的瞭望台上,看著廣袤蒼穹,一輪明月孤懸,點點細碎的星光,還比不上除夕夜的煙火閃耀。他處於深宮,還能聽見腳下的大名城裡傳來節慶的聲音,此刻的人間,儘是喜悅與團圓。

而他卻回想起宗子梟回來那天,他就站在這裡,看著那一抹黑款款踏入無極宮,也將至深的黑暗帶入他的生命中。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宗子珩回頭。

一張蒼白俊美的臉如鬼魅般浮現,宗子梟從黑暗中走出來,或者說,黑暗向他身後退去,他就是黑暗之主,黑暗向他跪拜雌伏。

倆人四目相對,仿佛想用目光剖開對方的胸膛,看看那顆火紅跳動的心,究竟在想什麼。

宗子珩從那凝沉的表情中,猜到他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

宗子梟行到大哥身旁,為他攏了攏披風,輕聲說:“不是怕冷嗎,為何站在這裡。”

“守歲。”

“好,我們守歲。”

宗子珩凝視著宗

子梟:“你問出了什麼?”

“一個幾百年不曾有人見過的異獸的精元。”宗子梟抱住大哥,將腦袋枕在他肩上,又將身體的重量也一並托付了出去,仿佛大哥就是他唯一的支撐。

宗子珩僵硬地站定,承受著這份重量。他知道宗子梟在撒謊,他也料到了會如此,隻有宗明赫那個喪心病狂的禽獸,自以為一切儘在掌握中,才會讓他知道自己的金丹將要不保。

他很想開口問問宗子梟,是否也要取他的丹,可他不能問,不敢問,他害怕得到一個他無法承受的答案。他隻能配合著這個謊言:“那你,能得到嗎。”

“我會命人去尋,或許可以找到。”宗子梟悶聲道,“你為何突然關心起我煉丹了?”

“我是關心你有沒有為難冉家父子。”

“他們還要給我煉丹,暫時死不了。”宗子珩後腦勺沒長眼睛,因而看不到宗子梟的眸中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眼神陰鷙晦暗。

“取丹,也不會傷及性命。”

宗子梟腦中回蕩著黃道子的這句話,他抱著他的大哥,這個令他癡迷、令他瘋狂、令他愛恨兩難的人,好像能透過一層層厚厚的冬衣,感知到對方腹內那顆生機勃勃的丹。

取丹確實可以留人性命,但一個修士失去了金丹,會生不如死。

他在想什麼?

他不吃人丹,他鄙夷所有竊丹魔修,他不想與陸兆風有任何瓜葛。最重要的是,那是宗子珩,他的大哥,他……下不去手。

然而,一個微弱的聲音卻在拷問他的靈魂:你為何不殺黃道子?

宗子梟倒吸一口氣,鐵臂猛然收緊,像是恨不能將懷中人嵌入體內。

宗子珩悶哼一聲:“你勒得我很疼。”他似乎感受到了宗子梟心中的掙紮,他的心也涼了大半。他再次體會到了那種頭皮發麻的恐懼,當宗明赫用貪婪的、歹毒的目光盯著自己時,他不再是一個人,隻是為了承載金丹而被養大的容器。

他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宗明赫,他的親生父親,毀了他的母親,毀了他,也毀了他最愛的弟弟,所有的恩怨悲苦皆因此人起。

如果宗子梟也要他的丹,如果宗子梟也變成宗明赫,那他寧願死,也絕不會讓其得逞!

子梟鬆開了他,但下一瞬,又將人打橫抱起,往屋內走去。

“你……”

“我陪大哥守歲。”宗子梟在他額上親了一下,聲音低沉暗啞,“守歲便不用睡了,我要好好弄你。”

宗子珩心中正滿腹悲愴,他咬牙道:“你說過以後會有度,而且我們昨晚才……”

“才什麼?”宗子梟淡笑一聲,又低頭去咬他耳朵,“昨晚我才泄了兩次,你就受不了,今天大過年的,總要讓我儘興吧。”他將人壓在了榻上。

“宗子梟!”此時此刻,他最不想做的便是這檔事!

宗子梟一手握著大哥的兩隻手腕,壓在了頭頂,俯身看著他。

四目次深深地對視,他們仿佛窺見了對方那看似無波的眼眸下其實是暗流洶湧。

宗子梟突然鬆開了鉗製,他趴在了大哥身上,緊緊抱著,但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亦不說話,好像睡著了一樣。

宗子珩瞪大眼睛看著床幃,他壓抑著呼吸,生怕驚醒了枕邊人。宗子梟的種種反常,讓他更加相信,這個人真的對他的金丹動了心思。

倆人交頸纏抱了許久,宗子梟突然在他耳邊說:“大哥,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

“若我沒有回來,你會如何?如今我回來了,你又該如何?”

宗子珩沉默良久,說道:“我不知道。”

“我想過。”

宗子珩在等他說出自己對“以後”的看法,可等了許久也沒有聲音,也許,他並不打算說。

沒錯,宗子梟不打算說,也永遠不會說。因為在他想象的“以後”裡,永遠都有大哥,唯一篤定的、必須的隻有大哥。他無可救藥地愛著害死自己母親、毀了自己一生的仇人,甚至想與其相伴終身,他會把這個低賤到絕望的秘密爛在肚子裡,帶進墳墓,帶入地獄,但絕不會說出來。

隻要不說出來,他就可以麻痹自己,他是為了報仇,他們就這樣像困獸一般糾纏下去吧,互相折磨下去吧,他們都背負了太多惡,誰也沒有解脫的資格。

誰都彆想解脫。

那夜,倆人什麼都沒有做,他們心事重重地相擁,老老實實地守歲,一同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就像他們小的時候,也總是相伴度過一個又一個人間寒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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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居然都盼著大哥死

嗯……還有些內容,不過確實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