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6790 字 1個月前

沙洲的客棧裡,倆人運氣調息著身體,驅散刺骨的寒意。

安靜的客房內突然傳來嘰咕的聲音。解彼安噗嗤一笑,揉了揉肚子:“哎呀,餓了。”

範無懾深吸一口氣,氣收丹田,他睜開眼睛:“這個點兒,廚子應該醒了,我讓他煮兩碗面。”

“無懾,小心點。”

“放心。”

不一會兒,範無懾端了兩碗面回來。他把面放在桌上就要來抱解彼安。

解彼安抬手製止他:“我自己來,我都能禦劍了。”

“外傷養好了,骨頭還沒養好,不要隨便走動。”範無懾彎身將他抱了起來,挑眉輕笑,“再說,我喜歡抱你。”

解彼安輕咳一聲,緩解尷尬。

範無懾把他放在椅子裡:“趁熱吃,這沙洲是進入昆侖的驛站,也不是能久留之地。”

“嗯。”解彼安抓起筷子,看著面碗就愣住了。

那是一碗很普通的清湯面,白細的一綹面條馴順地盤臥在大瓷碗裡,湯頭帶著金黃的油星,佐上燜得嬌紅的五花肉和嫩綠的蔥花,又打了兩顆黃澄澄的荷包蛋,光是看著也讓人從舌尖一路暖到了胃。

“你怎麼知道我要兩顆荷包蛋?”解彼安眨巴著眼睛看著範無懾。

範無懾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你上次吃面不就打了兩顆。”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了。”解彼安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給範無懾做過面了,通常隻有他親自下廚才會給自己打兩顆蛋。若在外面匆匆吃個便飯,他是無意張這個嘴的。

“快吃吧。”

解彼安嘗了一口面,覺得甚合胃口。他邊吃邊琢磨起來,範無懾就好像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似的,出去買菜,挑的都是他愛吃的,在外面吃飯,點的也是他愛吃的,他一直覺得是倆人口味相近。

可這荷包蛋……

“好吃嗎?”範無懾打斷他的疑惑。

“啊,不錯。”解彼安笑笑,“但還是我做的更好吃。”

“等我們回天師宮,我想天天吃師兄做的飯。”

解彼安輕聲一歎:“我也想回天師宮,崔府君和薄燭肯定也想我們了。”

“快了。”

倆人吃完飯,解彼安從懷裡掏出昨

夜在雪妖身上撕下的黃符:“這傀儡符,你可能看出什麼端倪?”

範無懾拿過那張皺巴巴的黃符,攤平了,仔細看了看,遂搖頭。

解彼安召喚出無窮碧,貼上那符籙,無窮碧立刻閃爍起綠芒:“我當時發現的。”

“這是怎麼回事?這符上有陰氣?”

“對,很微弱,但沾了陰氣。”

範無懾皺眉道:“什麼情況下符籙上會有陰氣?”修士畫符,大多就是用來對付陰邪之物,若連符上都有邪祟的氣息,未免太詭異了。

“不好說。”解彼安思索道,“我碰到過一個被邪祟上了身的修士,他畫的符就帶陰氣。若是冥將畫的陰符,陰氣不會這麼淺淡。”

“被邪祟上了身的修士,會操控雪妖來追殺我們?”

通常能上修道之人的身的,都是怨氣深重的邪祟,這種邪祟被執念操控,心智已經渙散,上人身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報仇,不會去攻擊無關之人。

解彼安也很困惑:“這分明像是人乾的,比如雲中君或者那幾個失蹤的蒼羽門長老。也或許,他們湊巧在畫符之前剛收了邪祟,沾惹了陰氣?”

“這聽來有些牽強。”

“不管怎麼樣,那個人一定是明確衝著我們來的,我們不曾害人性命,自然也沒有生死仇恨,不會是邪祟乾的,就連無窮碧也沒有感知到什麼邪祟。”

“嗯,多半是祁夢笙派人來搶我們手裡的‘東西’。”範無懾眼神一暗,思索著祁夢笙會不會已經拿到了金篋玉策,已經知道了解彼安就是人皇轉世。

說程衍之是“東西”,解彼安心裡多少有點彆扭,但想想他現在不過方寸大小地被自己帶在身上,可不就像個東西。此人的命運,真是令人唏噓。

“無懾,天快亮了,我們已經走出了昆侖,儘快禦劍前往泰山吧。”

“好。”

“但我擔心烏雅。”解彼安猶豫道,“它不會跑出去作亂吧?”

在進入沙洲之前,他們把烏雅藏在雪原某處,並用縛魂陣將它封印了。

“不會的。”

“可以烏雅的修為,那個縛魂陣困不了它多久,我怕它到時候破了陣,會去侵擾百姓。”

“也許它破陣之前,我們就回來了。就算它破了陣,也不會

去侵擾百姓,它是何等出身,生前隨楚霸王征戰四方,死後助魔尊一統九州,又在鳳鳴湖底借冰靈修行百年,哪裡看得上普通百姓。”

“你說的在理,隻是……”

“現在也沒有彆的辦法了,我們又不能帶它入關。”範無懾暗暗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他此前做的魂牌,已經將烏雅收了進去,那能夠收放邪祟的魂牌也是《黃帝天機經》上的邪術之一,這馭屍、招陰兵等術,他既非獨創,也非首創,一直都有魔修借幽冥之力,但隻有他得到了軒轅天機符。所謂魂牌,其實就是威力微小的天機符。

解彼安想起那匹骷髏戰馬,它孤零零地站在純白世界中,像畫卷上的唯一一點墨,心中莫名有些傷感:“其實我該帶它回冥府,讓它轉世投胎。”

“仙盟不會允許。”他也絕不會把烏雅交給仙盟。

解彼安輕哼一聲:“仙盟管不著我們幽冥之事。”

“師兄,我們走吧。”範無懾再次將解彼安抱了起來。

解彼安羞惱道:“讓我自己走吧,被人看到像什麼樣子。”

“像我抱著你的樣子。”範無懾突然笑起來,“像不像抱媳婦兒過門的樣子?”

“又胡說八道。”解彼安掙紮起來。

“彆動。”範無懾威脅道,“你再動我就親你。”

解彼安瞪視著範無懾,果然不敢動了。

店家已經按照他們的吩咐,給他們租了兩匹馬,正候在門外。

範無懾將解彼安放到馬上,丟給店家一錠銀子。

見他出手闊綽,店家喜笑顏開,將一路的吃食奉上,並熱絡地問:“二位公子,這是去哪裡呀?”

“泰山。”範無懾隨口答道。

店家“哎喲”了一聲,神情有些誇張,“泰山,泰山出事了,去不得啊。”

解彼安的心頓時被揪緊了,他急道:“出什麼事了?!”

“你們剛從關外回來,還不知道吧,泰山一夜白頭啊。”

“一夜白頭?”

“啊,聽說蒼羽門那老妖婆強占泰山,把泰山變成了雪山,方圓十裡冰封大地。她手裡握著銜月閣的少閣主,仙盟圍而不攻,正僵持著,傳聞連天師鐘馗都被招去了。這可苦了周圍的百姓,人幾乎全跑光了。”

聞言,解彼安又

是焦心,又是安慰,焦心的是祁夢笙如此難對付,安慰的是目前蘭吹寒和鐘馗都沒事。他又問道:“還有什麼消息嗎?”

“更多的咱也不知道了,都是聽客人說的。”店家看著解彼安的腿,遲疑道,“這位公子腿腳不便,還跑那地方乾嘛啊,當地的百姓可是逃都來不及呢。”

範無懾翻身上了馬:“師兄,走吧。”

倆人策馬離去——

普通馬兒的速度,與烏雅自是不能比,但他們日夜兼程,最多三四日也就趕到了。

一路上,他們不敢再住客棧,怕被人追蹤。常常尋個廢屋破廟,湊合著休息幾個時辰,就繼續趕路。

距離泰山不過百裡時,他們於日落時分,途徑一個小鎮。

鎮上人不多,顯得有幾分清冷,此時暮色沉沉,整個小鎮籠罩在一片夕陽的餘暉中,天幕不停地往下壓,誓要趕走所有的光。他們從極寒的昆侖一路跑進暖洋洋的春天,還以為隻有淒冷的白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卻沒想到這場再普通不過的橘紅日落,也會讓人心情煩悶。

大約是累了吧,解彼安心想。

範無懾也想到了一處去:“師兄,我們在這兒吃頓飯吧。”這三天不停地趕路,餓了就吃點乾糧充饑,已經快要不知道熱湯熱飯是什麼滋味兒了。

解彼安想著泰山離這裡不遠了,吃頓飯,休息一下,也不耽誤什麼,便同意了。

他們找了個飯館,栓好馬,解彼安堅決不讓範無懾抱,自己慢騰騰地走了進去。

兩隻腳落地就疼,但起碼可以走路了。

飯館裡隻有他們一桌,店家看起來沒精打采的,範無懾隨便點了些飯菜,見他嗯啊答應,扭頭就走,也不知道他記下了多少。

“這個小鎮,真冷清啊。”

範無懾道:“可能是因為泰山的變故,很多百姓都搬走了。”

解彼安皺眉環視四周,這個地方讓他心裡有些異樣感,卻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但無窮碧並無反應,說明周圍沒有邪祟,恐怕真的是自己太累了,過於敏感。

“師兄,師兄。”

範無懾叫了兩聲,解彼安才回過神來:“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

“我沒想什麼呀。”

“師兄?”

“嗯?”解彼安看著範無懾,突然發現視線有些模糊,他頓時警覺起來,“無懾,你有沒有覺得這裡不太對勁兒?”他努力想要看清範無懾,那張近在眼前的臉卻不停地虛化。

範無懾好像張嘴說了什麼,解彼安卻隻能看見他的嘴型,聽不見聲音。

他心中生出一個疑問,他到底是怎麼到這個小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