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6817 字 1個月前

“雲想衣和花想容已經逃回了鳳麟洲,蒼羽門對仙盟的質詢置之不理。”蘭吹寒帶來的是仙盟最近的消息。

解彼安的表情很是不可思議:“蒼羽門當真要與整個仙盟為敵?”

“我們也想不通,就算祁夢笙能靠七星續命燈吊住命,那也差不多成了廢人,這又有什麼意義呢。”蘭吹寒劍眉輕蹙,“以蒼羽門的勢力,若開戰,必是死傷無數,誰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所以,你是李不語派來做說客的?”範無懾瞥了蘭吹寒一眼。

蘭吹寒淡淡一笑:“六年前家父為我用神農鼎鑄劍,我派與蒼羽門交好,我與蒼羽門大師兄雲中君亦有私交,由我做說客,有何不妥呢?”

鐘馗點點頭:“雲中君與雲想衣為爭奪掌門之位,暗中多有較量,若你去規勸,或許真的有用。純陽教是何要求?”

“歸還七星續命燈,將雲想衣和花想容廢去修為,逐出蒼羽門,到許仙尊靈前謝罪。”蘭吹寒神情一冷,“純陽教素來中正,因為許仙尊並非死於雷火石,而是剛好大限已至,想來她們也隻是想盜七星燈,並不敢存著要謀害許仙尊的想法,所以,不要她們的命。”

“嗯,也算公道。”鐘馗撫須道,“這兩個女娃闖下大禍,是要付出代價,但祁夢笙也難辭其咎,隻是若真的因為此事引來門派爭鬥,必然是兩敗俱傷,絕不是許仙尊想看到的,所以,如此處置是最合理的了。”

“若蒼羽門執意包庇呢?”範無懾道,“據我對祁夢笙的了解,她刁鑽執拗,心高氣傲,不可能廢了自己親手栽培出來的徒弟。”

解彼安失笑:“師弟,你小小年紀,又怎麼會了解祁夢笙,中原人對蒼羽門有許多奇怪的謠傳,可不能無根無據就判斷。”

“當年宗子梟靠著軒轅天機符雄霸九州,所向披靡,那些名門大派接連俯首稱臣。”範無懾不屑地冷笑,“隻有祁夢笙寧折不彎,堪稱一代豪傑。宗子梟她都不懼,她現在會把親如己出的飛翎使交出去?不可能。”

鐘馗

蘭吹寒頓了頓:“其實,李盟主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派我來遊說雲

中君。若不交出二人,仙盟必然要為純陽教討回公道,到時候蒼羽門就要與所有中原門派為敵,誰都不想走到那一步。”他看向鐘馗,“不過,天師究竟為何而來,可否給晚輩明示?”

鐘馗喝了口酒:“我受許仙尊臨終囑托,不便透露。”

蘭吹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在沙洲留宿一夜,翌日一早,四人出發了。

中原人很少在關外活動,因為關外有大漠蒼涼,也有風饕雪虐,環境十分惡劣,又地廣人稀,一旦迷路,可能就回不來了。

離開沙洲,他們一路往北,越走越是人煙稀少,天候也越來越冷,進入了終年風雪連天的白色世界。

解彼安少時來過關外,正是為了看銜月閣用神農鼎鑄劍,雖然走的並不是這條路。也許那時候年紀小,留下的記憶竟然都是新鮮有趣的,完全忘了這裡有多冷,他穿了厚厚的棉衣,又有靈力護身,依然凍得嘴唇發青。寒風帶起的雪舞迷了人眼,這一片白茫茫的仿佛沒有儘頭。

“這鬼地方。”鐘馗哆嗦著說,“難怪蒼羽門屹立修仙界不倒,這麼遠又這麼冷,若沒有神農鼎,誰看得上她家地盤。”

範無懾道:“遠倒並不很遠,若是禦劍很快就能到,但風雪這麼大,什麼都看不見,恐怕隻有蒼羽門的人才不會迷路。”

蘭吹寒目視著遠方,睫毛上沾了一層白霜:“前面有旅人和商客自建的露營之處,可以避風。”

“蘭大哥走過這條路嗎?當年去神農鼎似乎不是這條路吧。”

“嗯,我後來又拜訪過鳳麟洲。”

天黑之前,他們趕到了蘭吹寒所說的地方——一塊峭立的巨岩形成的天然屏障,巨岩下沒有積雪,又能擋風,四處散落著途徑此地的人留下的乾柴,看來所有去蒼羽門的人,都會在此處歇腳。

解彼安和範無懾一一卸下行裝,準備鋪好被褥,再生火做飯。

蘭吹寒想過去幫忙,鐘馗擺擺手:“哎,蘭公子,讓他們小輩忙活,你坐著就好。”

蘭吹寒便坦然坐下了。

範無懾氣得白了蘭吹寒一眼,想他堂堂一代魔尊,上次被解彼安指使擦地,這次居然要伺候一個裝模作樣的蠢貨,心裡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師弟,你去把柴火集中起來。”

“哦。”範無懾見解彼安正在鋪被子,“師兄,給師尊鋪一個就行了。”

“那不行,怎麼能讓蘭大哥睡地上。”

範無懾的臉剛拉下來,就見解彼安衝自己一笑:“我們倆反正要守夜,就將一下,好嗎。”

他的五官頓時舒展開來:“好。”

倆人把火生了起來,趁著煮水的時候,伸著手烤了起來。

解彼安把手烤暖和了,就貼上凍得透紅的臉,等手涼了,再放下烤火,反複幾次,那專注到有幾分呆怔的模樣,竟然憨得可愛。

範無懾用雙手捧住了解彼安的臉,他那一對黑眸中映著跳躍的火苗,眼睛亮得驚人:“我幫你捂著。”

解彼安愣了愣:“不用了,你自己好好暖和暖和。”

範無懾卻執意貼著他的臉不鬆手:“你的臉還很冰。”

鐘馗和蘭吹寒就在一旁,解彼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拉下範無懾的手:“我已經不冷了,你快好好烤火,你的手比我的臉還涼,到底誰捂誰。”

蘭吹寒一手支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範無懾看了看自己的手,小聲嘀咕了一下。

“師尊,蘭大哥,水開了,先喝口熱茶。”

“我的酒溫好了嗎?”

“師尊,您就不能先喝茶嗎。”

“喝酒才暖和啊,一口下去,燒心燒肺,身子立刻就著了,不信你試試。”

解彼安無奈地將酒遞給他:“少喝點,飯馬上就熟了。”

蘭吹寒笑道:“天師到底是從何處撿來彼安這麼聽話又可靠的徒弟?”

“哈哈,可遇不可求。”

“那……”蘭吹寒看向範無懾,唇角微翹,似乎是欲言又止。

“他呀,我欠他一頓酒錢,大約是喝醉了,就答應收他為徒了。”

“哦?”蘭吹寒挑了挑眉,“如此,算得上來路不明,且還會宗玄劍法,難怪李盟主要查他身世。”

範無懾睨了蘭吹寒一眼:“我什麼來路,又關你一個外人何事。”

解彼安連忙打圓場:“蘭大哥隻是關心你。”

“正是。李盟主要派宋春歸來查,要不是接連出了點蒼峰行屍和許仙尊的事,他早就來了。”即便是在野外,蘭吹寒吃起飯來也不失優雅,他嘗了一口湯

,“嗯,竟如此鮮美,彼安,你的手藝真是了得。”

“過獎了,這裡什麼都缺,對付罷了。”

“我幫蘭公子再盛點。”範無懾伸手就要去搶蘭吹寒的碗,說是要盛湯,但看那起勢分明是要打他的碗。

蘭吹寒頓時警覺,看似輕緩地擋下了那隻來者不善的手:“不必。”

範無懾再次伸手,倆人竟用手走了幾招,那隻木碗在他們的手腕間來回流轉,每次險險要掉落在地,又被撈了回來,甚至連一滴水都沒有灑出來。

鐘馗看得饒有興味,簡直當下酒菜,解彼安拿起樹枝打在範無懾手上:“無禮。”

範無懾縮回了手,氣惱地瞪著解彼安。

“好好吃你的飯,彆再做這種幼稚的事。”解彼安給範無懾又滿上一碗飯。

範無懾一肚子憤懣,快被氣飽了,他一定要儘快拿回前世的力量,讓解彼安再不敢小瞧他。

晚上,師兄弟倆守夜。

他們圍著火堆,裹著被子,火焰嗶嗶啵啵,是死寂的夜裡唯一的聲音。

“師兄,你冷不冷?”範無懾輕輕問道。

聞言,解彼安緊了緊被子:“還好。”

範無懾又道:“我們兩個一起裹好不好,這樣就可以裹兩床被子,就不冷了。”

“若是一點都不冷,我怕我睡著了。”

“你睡著了也沒關係,我會醒著的。”

“那怎麼行,不能讓你一個人守夜。”

“那我們就一起醒著。”範無懾展開被子,罩在解彼安身上。

倆人窸窸窣窣地調整了一下,最後緊挨著貼在了一起。

解彼安嗬出白氣,小聲說:“昆侖太冷了,我總覺得這份冷,我以前受過,不是小時候,而是……”

“嗯?”

“無懾,你會偶爾閃現一些不屬於自己的,奇怪的記憶嗎。”

“你指的是什麼。”

“就是我之前與你說的,每個人都沒有真正失去前世的記憶,隻是不記得了。我自從在八卦台上暈倒後,就對這人間有了一份奇怪的熟悉感,那是一種,好像我曾經以另外一種身份來過的感覺。”

範無懾呼吸一滯。

“比如這裡,我感覺我好像真的挨過凍,不是這樣有吃有穿還有火可以取暖,而是真的受凍,我懷疑這也是我前世的記

憶碎片。”

“這些碎片,有拚湊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嗎?”

解彼安想了想,搖搖頭:“世上的人有千千萬萬,每個人走的路都不一樣,線索並不能讓我知道我的前世發生過什麼。說實話,我也不想知道,我猜我前世過得不太好。”

範無懾感到心臟疼了起來:“過得不好嗎。”

“嗯,也許我前世修的就是苦難。”解彼安抬頭看著星星,自語道,“前世的我,也曾看過這同一片星空吧,一切都過去了,這些記憶,能不能不要再來打攪我了。”

“……”

範無懾希望解彼安永遠都不要想起前世,可又希望他能想起,跨越百年時光,把宗子珩帶回來。這種極端的矛盾,時時都在撕扯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