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蝴蝶寨》(1 / 1)

怎麼會認不出自己的愛人呢?

他們從校服到婚紗,那麼多年相伴,連婚紗照都拍了,她卻在那一天取下了訂婚戒指,說要分手。那雙充滿玩味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樣看他。

這麼多年,隻是不敢相信,不願意接受罷了。

總是想著,再見她一面,見真正的銀芙一面。

他們甚至連一句真正的道彆都沒有。他知道銀芙再也回不來了,他隻是,想跟她好好道一句彆。

銀芙感受到落在自己面頰上的眼淚一路滑落,溫熱的液體逐漸變得冰涼,滑進她的鬢邊,仿佛是銀芙為愛人流下的眼淚。

她朝樂延笑了一下:“見不到了。”那笑容風情萬種,像花在最後一刻盛放,“她早就死了呀。被我一點點吃掉了,什麼也沒剩下。”

“啊——!我殺了你!!!”

樂延崩潰大吼著,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銀芙還是笑著,眼裡閃過奇異的光澤。

黎知察覺不對,立刻衝上前:“樂延躲開!”

但她還是慢了一步,一隻屬於昆蟲的堅硬螯肢,帶著密密麻麻的倒刺,插穿樂延的胸膛,從他後背透了出來。

那是銀芙的手臂,她開始異化了。

樂延嘴裡吐出一口血,落在銀芙雪白的頸前,他直愣愣看著身下的人,眼神逐漸渙散。

一股無形的聲波朝四周擴散,黎知被那道人類難以承受的分貝逼退幾步,房中的玩家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樂延的身體軟綿綿趴了下去,他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又滿足的笑容:“銀芙,我來陪你了……”

他埋在銀芙染血的頸間,沒有看見愛人的臉已經完全異化。

銀芙的嘴張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臉上長出了口器,複眼裸出,鋪在肩胛骨上的那對金色蝶翅撕破漂亮的皮囊長了出來,手臂和雙腿都異化成了尖銳的螯肢,整個身體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荊刺。

沒有及時回到出生的蛹裡,她完全變成了一個蝴蝶怪物。

模樣比李見奚那種破繭失敗的半成品還要可怖,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的特征。

它嘴裡發出了超頻的聲波,掙脫掉了身上的繩子,扇動著巨大的金色翅膀飛了起來。

這種聲波顯然是精神攻擊,黎知看到好幾個人玩家抱著腦袋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焦深扶牆撐著身體,像喝醉了一樣東搖西晃,握著刀試圖靠近怪物。

“銀芙”用巨大的翅膀將他掀翻,拖著樂延的屍體破窗而出,逃離了這座旅館。

聲波消失,眾人才緩過來,白著臉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變成怪物的銀芙沒有對他們動手,黎知看著被撞爛的窗戶想,她大概還保留著一絲作為人的理智。

她或許並不算一個壞人,不然不會因為失蹤的桃桃找上門去。成為不停寄生的蝴蝶人也或許不是她的初衷,隻是生在這個族群不得為之,但這幾百年來,她切切實實

害了無數人的性命。

她早就是一個怪物了。

焦深建起了地上那把軍刀:“我們該進山了。”

夜色已深,街上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黎知一到晚上就開始發燒,現在是她最虛弱的時候,打頭陣這種事隻能交給焦深和許燕。

之前焦深就來踩過點,知道守在後山入口處的幾個暗哨藏在哪裡。他作為專業打本的遊戲玩家,身上有不少潛行的道具,許燕跟著他,兩個人一起動手,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附近的暗哨。

許燕走出來,朝藏在兩邊的隊友打了個前進的手勢。幾人加快腳步,穿過豎著“遊客止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牌子,開始進山。

慘白的月光從樹葉間灑落,進山的路仿佛被鋪了一層薄霜。黎知拿出她那個永遠有電的手電筒,筆直的一道光線照亮夜晚的山林。

起初大家還隻是順著一個方向悶頭朝前走,但很快,他們發現果然和黎知說的一樣,他們的身體下意識分辨出了前進的方向。跟隨這道意識在茂密的山林中穿梭了大概半小時,眼前出現一條通暢蜿蜒的山路。

黎知說:“順著這條路,就能到達蛹林。”

眾人想起黎知的形容,那片掛滿密密麻麻蝶蛹的樹林,突然覺得眼前這條幽靜的山路都變得陰森起來。

沒有人說話,夜晚的山林裡隻有越來越快的腳步聲。

終於,翻過一個斜坡,蛹林出現在前方。

深入腹地後,古樹參天,遮蔽了淒白月光,四周一片漆黑,眼前的蛹林卻閃爍著幽幽綠光。這種像鬼火一樣的綠光是從每一隻掛在樹上的蛹裡散發出來的。

黎知打著手電筒照了照離得最近的那隻蛹。

它有人類半個身子那麼大,手電筒的光透過薄薄一層蛹裡,看見裡面裹著腐爛的屍水。有什麼東西在屍水裡蠕動,因為突如其來的光源,猛地紮進還沒完全腐爛的半顆頭顱裡,藏了起來。

“我背上的印記在發燙。”焦深皺著眉,看向蛹林深處:“我能感受到那隻蛹的位置。”

有玩家忍不住乾嘔了一聲,哆嗦道:“我們不是有火把嗎,乾脆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吧!這裡太邪門了!”

“不行。”黎知搖了搖頭:“係統頒布的任務是要在這裡度過為期七日的旅遊節,今天是第四天,我們必須待滿七天才算完成任務。現在燒了蛹林,如果之後的三天內寨子裡有人像銀芙一樣需要進蛹,就會異化成今晚那種怪物。數量太多的話,我們不一定能對付得過來。”

“燒了蛹林蝴蝶寨就會覆滅。”許燕補充道:“寨子裡那些人肯定知道是我們乾的,接下來三天我們的處境會很危險。隻有等任務完成離開副本的前一刻來燒掉這個地方才最保險。”

其他人有些急躁:“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黎知抬起手電筒,朝蛹林走去:“找到自己的那隻蛹,毀掉它。”

蝴蝶人是從蛹裡出生的,破繭後每隔四十九天他們都必須回到蛹裡接受洗禮,死後也會被放進

蛹裡,再次進行蝶變。

每一個蝴蝶人都有一隻對應的蛹,蛹對他們而言是墳墓,也是子宮。他們在蛹裡埋葬,也在蛹裡新生。

如果毀掉了這隻蛹,玩家體內還沒完成寄生的蝴蝶會怎麼樣呢?

越靠近蛹林,後背蝴蝶印記的灼燒感就越強,有幾個玩家臉上露出了痛苦掙紮的神色。

那抹意識在阻止他們。

關小星一咬牙,用手中的軍刀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劃了一道,用疼痛來刺激自己不被那抹意識控製。另外幾個玩家見狀也有樣學樣,這種緊要關頭,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空氣裡傳來腐爛的味道,原本寂靜的蛹林因為外人的闖入有些躁動不安,在樹枝上搖晃起來。

許燕低聲問:“聶淼他們怎麼辦?”

聶淼三個人還被綁在旅館裡,他們不來,沒有人知道他們對應的蛹是哪一隻。

黎知說:“先找到自己的蛹。”

進入蛹林,七名玩家逐漸分散開。

黎知順著印記的提醒朝前走去,經過一隻巨大的蛹時,頓住了腳步。

這隻蛹比四周所有的蛹都要大,應該是剛死亡的蝴蝶人。蛹裡裹著一整具屍體,一張臉貼在薄薄的蛹皮上,雙眼緊閉,能看見嘴角滿足的笑。

黎知抬起手電筒照了照,確定是阿泰無疑。

之前阿泰綁走了桃桃,大家都以為是他對桃桃見色起意,但現在看來,原來是他看中了桃桃的軀體。

那個時候,他看桃桃的視線,也並不是男人看女人的視線。而是像診所那個女巫醫看黎知一樣,充滿貪婪的,想要將這具身體據為己有的眼神。

桃桃失蹤的當天,阿泰就也消失了。他把自己封進了蝶蛹裡,等待四十九天後破繭,寄生桃桃,開啟新生。

這樣看來,桃桃應該還活著,被關在寨主那棟守衛森嚴的樓院裡,等待阿泰的寄生。

黎知突然想起阿泰那個妹妹。

阿泰看上去還是青壯年,就迫不及待給自己挑了一副新軀體,連性彆都換了。說不定兩人的性彆原本就互換過,阿泰才是寨主的女兒,而他妹妹才是原本的哥哥。

前幾天銀芙得知此事後氣衝衝過去質問,恐怕也是不讚同阿泰這種肆意妄為更換宿體的行為。

黎知眼神微冷。

算算時間,距離阿泰進蛹才兩天。兩天時間,這些蝴蝶人應該還不足以變成怪物。

黎知抽出腰間的短刃,一道寒光閃過,短刃從頂上狠狠插了進去。蛹裡傳出了一種氣球漏氣時的尖鳴聲,蛹皮的粘性很大,黏住刀刃後開始急劇收縮,似乎想將刀吸進去。

黎知咬住手電筒,雙手握刀,用力朝下一劃。

仿若人皮被撕開的聲響,伴隨著無數根粘稠的絲線,阿泰充滿腐臭的屍體從裡面掉了出來。

黎知半蹲下身,避免他變成怪物,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腦袋。

腐爛的腦袋滾向一邊,黎知朝下看去,截斷的血淋淋的脖頸處,一條黑色的毛蟲爬了出來。

毛蟲是蝴蝶破繭前的幼蟲體態,但眼前這條毛蟲足有人的手腕粗,一拃長。全身覆滿了黑色的毒毛,身下長著無數對腹足,它動作奇快,鑽出來後蟲身弓起,猛地朝黎知的臉部彈射而來。

黎知側身避開,神情冷硬,揮手又是一刀,刀尖在空中穿過毛蟲的身體,連刀帶蟲狠狠紮進了鋪滿落葉的地面。

黑色血汁滲了出來,毛蟲在刀下蠕動掙紮,它抬著頭看向黎知,黎知居然從那張小小的長著複眼的蟲臉上看出了它的憤怒和驚恐。

黎知挑了下眉:“阿泰?”她握住刀柄,收了表情,拔出後又是一刀,將它頭身分離:“你也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