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第 169 章 完結篇(下)……(1 / 1)

第170章完結篇(下)

這一年, 法國藝術展,孟硯青在經過繁瑣手續申請,終於征得了中法兩方的同意, 攜帶這翡翠至寶前往法國參加藝術展覽。

陸緒章早早做好了工作安排,也陪著孟硯青過去法國。

抵達法國後,一切展覽籌備以及各種工作都是由陸亭笈和謝閱指揮完成,由四兒協助。

陸亭笈如今十八歲,大學馬上提前一年畢業了, 接下來的路怎麼走,他還需要考量, 不過紅蓮珠寶的生意他自然是要幫襯的, 這次攜帶至寶參展法國藝術交流活動, 也是對陸亭笈考驗。

至於謝閱,他現在大學畢業了,目前正在法國進修珠寶設計課程, 這次孟硯青前來參展,他自然是樂在其中。

相對於這兩個人的積極, 四兒卻是有些死氣沉沉的。

自從嶽大師傅離開後,他一直處於一種夢遊一般的狀態,沒人的時候,他會一直看著《江山如此多嬌》不挪眼。

他的腦子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師傅留下了不曾完成的《江山如此多嬌》,為什麼師傅就這麼死了。

陸亭笈曾經安慰他,告訴他人都會有一死諸如此類的,現在完成了這件玉雕,嶽大師傅應該瞑目了。

誰知道四兒卻用澄澈的眼睛望著陸亭笈:“可是他為什麼不晚一些死?”

陸亭笈便覺得自己說不通了。

四兒的語言和思維屬於另一種模式,並不是他能溝通的。

四兒又問:“他已經做了拋光, 那他為什麼不把那一塊雕刻好?”

旁邊謝閱聽著,也是無話可說。

這件事確實奇怪。

玉料琢成後,表面會呈現出澀滯的灰暗色調,根本顯不出玉器的溫潤感,所以必須經過拋光的工序,才能呈現寶玉的流暢美光澤來。

拋光需要反複摩擦錯礱,將肉眼看不到的砣痕磨除,這是一項繁瑣的工序。

如果一件玉雕已經拋光了,那就意味著已經完成了,不該留下這樣的問題。

於是大家就徹底沒法說了,誰也不知道嶽大師傅在人生最後一刻,到底在想什麼。

孟硯青聽著這話,卻是沒多說什麼,隻是在藝術展大概籌辦完成,一切就緒後,由陸緒章陪著,帶了陳叔,一起過去了法國尼斯。

尼斯是一座位於法國東南部地區的沿海城市,是地中海知名旅遊景點,同時也是各路富豪的保險櫃。當年陸緒章和孟硯青哥哥一起將那些嫁妝放在了法國興業銀行的保險箱中。

飛機上往下看,尼斯海灘像一塊藍寶石一樣,透著瑩潤的藍,在這繁華的歐洲世界有著彆樣的幽靜感。

抵達尼斯後,一行人下榻在酒店,先隨意吃了些東西,逛了一圈。

這種沿海歐洲城市作為旅遊勝地,自有其獨到之處,無論是美麗的海灘,還是歐式風格的建築,以及這邊的博物館畫廊,都彆有一番風味。

孟硯青其實也不著急,欣賞過一遭後,用了晚餐,一直到第二天,才過去了興業銀行。

這邊的興業銀行據說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孟硯青哥哥選擇了這裡。

陸緒章笑道:“就在我和你哥哥把你的嫁妝保存在這裡的第二年,我就得到消息,說是這邊被盜了,當時我還沒回國,聽到這消息,我就趕過來,也幸好我們的保管箱沒出事。”

孟硯青:“被盜了?”

陸緒章:“是,據說大概五千萬法郎的財物被洗劫一空,法國警察絞儘腦汁,但是那個主犯依然金蟬脫殼,逃跑了。”

孟硯青:“幸好我們的保險箱沒被盜……”

陸緒章歎了聲:“對。”

一時過去了興業銀行,陸緒章拿出當年的單據和鑰匙後,銀行工作人員便恭敬起來,直接把他們請到了後面VIP房間,並大致介紹了流程,之後便領著他們過去了金庫。

工作人員先帶著他們進入了第一道大門,之後穿過長長的通道,又打開了第二道大門。

第二道大門據說重達數噸,厚實而笨重,這道大門在1976年的銀行盜竊案後,再次進行了升級加固。

進入第二道大門後,工作人員帶著他們進入了一處保險房。

按照一般情況,普通保險箱都是統一放在金庫中,不過他們租用的保險櫃是特殊保險櫃,不但巨大,而且動用了單獨的金庫房間,這也是為什麼在1976年的銀行盜竊大案中,他們的財物能夠免於此劫。

工作人員再次打開那道門,他們終於進入了那間金庫房。

並不算大,有金屬的桌子和兩把椅子,以及一頂一人多高的金屬保險櫃,保險櫃上是一個特彆製作的複雜金屬鎖。

根據工作人員的介紹,這把金屬鎖配備有兩把機械鑰匙以及一個密碼鎖。

兩個機械鑰匙分彆由陸緒章和銀行工作人員保管,密碼鎖的密碼則是由孟硯青哥哥保管。

銀行工作人員和陸緒章的鑰匙拿出後,順利打開了機械鎖。

之後,陸緒章便看向孟硯青。

工作人員顯然感覺到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陸緒章和孟硯青。

孟硯青略沉吟了下,輸入了一串數字。

最後,她在片刻的猶豫後,到底按下了“確認”鍵。

在“確認”鍵按下後,隻聽到哢嚓一聲,鎖打開了。

如果說適才那工作人員感覺到異樣,有些擔心,那現在倒是沒什麼擔心的了。

看起來他多想了。

在寶箱櫃的鎖被打開後,那工作人員便禮貌地告退了。

陸緒章和孟硯青相視一眼,一起打開了那道門。

就在門後,是摞起來的首飾盒,有的有小的,各樣首飾盒幾乎摞了一人高。

陸緒章:“你的嫁妝,我都記得,我來清理下。”

孟硯青頷首。

陸緒章便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在一旁桌子上,之後逐個打開檢查。

他對於孟硯青的嫁妝自然如數家珍,這裡面每一樣,或許是稀世寶物,或許是孟家祖上留下來的什麼要緊紀念物,都不是尋常物件。

他這麼一樣一樣檢查著的時候,孟硯青卻看到了一個黑色鐵盒子。

拿著那黑色鐵盒子看了一番,問道:“這個鐵盒子,是你從國內帶來的嗎?”

陸緒章搖頭:“不是,這個是你哥哥放進去的。”

他說著這話,突然意識到什麼:“怎麼了?這鐵盒子有什麼特殊意義?”

孟硯青拿起那鐵盒子,研究了一番,打開。

那裡面是一件口琴。

她仔細看過那口琴後,確認道:“這是我哥哥的,他留給我的。”

說著,她便輕輕按了下一處,就見裡面有一個很小的小抽屜彈了出來。

而那抽屜裡,平整地放著一封信。

那信顯然有些年月,已經泛黃了。

孟硯青盯著那封信,喃喃地道:“這是哥哥留給我的信。”

陸緒章擰眉:“他留給你的信,他怎麼知道——”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時竟說不下去了。

孟硯青小心地拿起那封信,拆開,果然見裡面是一封用法語寫的信。

“硯青,我希望我是成功的,我希望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如果那樣,有一天,你一定能夠來到這裡,打開這個保險櫃,拿到你的嫁妝,也看到我留給你的信。”

看到這句,孟硯青瞬間懂了。

她抬起眼,望向陸緒章:“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所以,從哥哥把嫁妝放在這裡時,他就已經算好了一切。

兩個機械鑰匙,一把給銀行工作人員,一把給陸緒章,卻把密碼留給自己。

他其實並不會出現了,但是他卻做好了安排。

如果這個世上再無孟硯青,那屬於孟硯青的嫁妝,也許根本沒有人可以拿到。

所以那本書中,完全沒提到嫁妝一說,因為沒有密碼,陸亭笈完全不可能拿到嫁妝。

這個世上,隻有自己活著,才能破解哥哥的密碼,才能拿到嫁妝。

而自己拿到這個嫁妝,也才能看到這封信。

她繼續往下看,裡面詳細講述了她死後的種種,以及自己的打算,當然也提到了陸緒章的一些事。

孟硯青這麼看著,看得眼睛逐漸濕潤了。

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陸緒章。

陸緒章在沉默地收拾著那些嫁妝,不過她一看他,他便感覺到了,視線馬上投射過來。

四目相對間,孟硯青抿了下唇,露出一個笑,笑得略顯蒼白。

房間內的氣氛變得異樣起來,濃鬱而壓抑的情緒在兩個人之間流淌。

陸緒章什麼都沒說,就那麼安靜地看著這樣的孟硯青。

孟硯青睫毛輕顫間,垂下眼,繼續看那封信。

很長的一封信,是自己哥哥的真跡,略顯潦草,一般人很容易看不懂,不過孟硯青卻能看得很明白。

看到最後,她看到哥哥提到了他自己。

“我身上流淌著Romani的血液,我這一生都不會停止流浪,我的妹妹,當你拿到這封信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知道了,知道你依然活在這個世上,那我就已經放心了。不用找我,也不要讓你的丈夫找我,也許有一天,我想你了,那我會回去找你,去看看你和父親口中的中國,去看看你和你的丈夫,還有你的孩子。”

孟硯青看著這封信,來回看了好幾遍,終於小心地折疊起來。

她低聲道:“我哥哥不想見到我們,那就不要找了,等他想出現的時候,他會過去找我們。”

陸緒章:“好。”

這麼說著間,陸緒章終於清點了所有的包裝盒,並找到了那件翡翠鳳凰。

那是一件雕工精湛的鳳凰,濃鬱的翠綠色猶如靜謐的深林,又猶如深藏在山中的湖泊,澄澈通透,是一種帶著沉靜力量的綠色。

陸緒章:“這就是八十年前,自四十七萬種翡翠中挖下的那一塊了。”

孟硯青:“是。”

她拿過來,摩挲了很久,才道:“現在,它可以回到它本該在的地方了。”

*************

按照之前的計劃,先由陳叔負責將這批嫁妝運送回國。因這一批嫁妝價值巨大,運回去自然會有一些麻煩,不過好在陸緒章早已開過證明,證明這是十幾年前自中國大陸運過來的私人財物,又有法國尼斯興業銀行的證明,最後終於順利登機出發。

送走了陳叔後,兩個人不及休息,才帶著那翡翠鳳凰,趕往法國藝術

儘管西方珠寶界更青睞於顏色華麗的珠寶,但是東方人青睞的翡翠因為有著濃鬱的神秘氣息,也已經成為西方名流貴族喜歡的珠寶。

而就在展覽會上,紅蓮珠寶公司展覽出的《江山如此多嬌》,已經成為震撼的存在。

但是即使見慣了奢侈珍品的法國藝術界,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翡翠。

這麼巨大的翡翠,重達幾百公斤,但是通體的顏色卻那麼美,美得仿佛法國萊茵河春日的水,清澈碧綠,在靜靜地流淌。

當然最驚人的還是那鬼斧神工一般的玉雕功底,深淺浮雕結合,利用翠料翠白輾轉交錯的特點,因勢就形,雕刻出了雲海的起伏蕩漾,又為了突出那碧玉的綠,利用上面白色、淺青和藕粉等雕刻成雲彩和水波,各樣精湛雕刻技能精琢細碾,每一處都刻畫得細致入微,讓人驚歎叫絕!

這麼巨型的翡翠,這麼美麗的綠色,大片大片的綠,卻以精湛的技藝雕刻成了這江山如此多嬌圖,一眼望過去,大好河山壯麗恢宏,大氣淋漓。

這《江山如此多嬌》幾乎瞬間震驚了中外媒體,更有人將這《江山如此多嬌》盛讚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翡翠巔峰之作,是當世獨一無二的翡翠至寶。

紅蓮珠寶公司就在這種盛讚中,也是名聲雀起。

不過就在這種讚歎聲中,卻也有了一些疑惑的聲音,不少人陸續問起來,問起中間凹進去的那一塊是什麼,為什麼殘留著一塊紅棕色的痕跡。

這樣堪稱完美的翡翠巨作,竟然有著這麼一塊不完美?

孟硯青和陸緒章趕過去的時候,四兒正站在角落,沉默地看著那《江山如此多嬌》。

此時,孟硯青徑自走過去,問四兒:“四兒,你帶了雕刻刀嗎?”

四兒有些茫然地看著孟硯青,他不明白孟硯青是什麼意思。

陸亭笈也驚訝:“母親,這是什麼意思?”

孟硯青卻再次重複:“你的雕刻刀,帶了嗎?”

四兒輕輕點頭,之後拿出了他的刀。

一把樸實無華的刀,不過卻是四兒用習慣了的。

這時候,孟硯青的出現已經引起了旁邊參觀人員的注意,有人認出她就是紅蓮珠寶的創始人,也就是如今這《江山如此多嬌》的擁有者。

有記者和同行好奇地看過來,他們顯然意識到現場好像有什麼異常。

孟硯青:“你知道為什麼師傅要留下那塊不曾處理嗎?”

四兒看著孟硯青:“為什麼?”

孟硯青從陸緒章手中接過來那個盒子,之後打開。

於是周圍眾人便看到了,那竟然是一件翡翠雕琢成的鳳凰!

那鳳凰通體翠綠,唯獨尾巴處有紅色綠色和褐色三種顏色,華美瑰麗,栩栩如生!

眾人看著,震撼不已,這樣的翡翠鳳凰,也是至寶!

四兒看到那鳳凰,瞬間怔住了,他有些癡迷地看著:“這,這是哪來的?”

孟硯青卻指著那《江山如此多嬌》道:“你拿著你的雕刻刀,去把那塊紅褐色處理好。”

四兒驚訝:“這是我師傅留下的,我,我怎麼可以動?”

這是對長者的敬畏,也是對權威的馴服,師傅的作品,他自然不敢擅自下刀。

這時候,周圍更多人聚集過來,也有中外新聞媒體在看著,更有攝影師對準了他們。

孟硯青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道:“我手中的這翡翠鳳凰,是八十年前你的太師傅雕刻下的,而我們眼前的這《江山如此多嬌》,是你師傅等待了八十年,終於耗儘了最後的心血終於完成的巔峰之作,這是他們兩代人的夙願,是他們窮儘一生的追求。”

她笑望著四兒,道:“現在,你作為他們的徒孫和徒弟,你手中握著他們傳來的雕刻刀,去,把你師傅的作品收好最後一筆,然後把你太師傅的鳳凰放上去。”

四兒聽著,怔了半晌,之後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恍然大悟。

他再次看向那殘留的紅棕色:“所以師傅最後一直不下刀,是等著我嗎?”

等著他來替他完成最後一刀。

孟硯青:“是。”

她肯定地道:“不是你師傅來不及完成,他是在等著你,等著你替他補上最後一刀,他也在等著八十年前的這隻翡翠鳳凰。”

四兒恍然。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雕刻刀,終於,走上前,走到了那《江山如此多嬌》前。

這時候,照相機攝像機以及現場無數觀眾全都望向了四兒,也有保安上前,試圖阻攔。

陸亭笈見此,忙囑咐了下,於是很快那些保安便後撤。

四兒就在眾人驚訝和好奇的目光中,緩緩地走上前,對著那《江山如此多嬌》看了半晌。

他似乎在好奇,在打量,也在研判。

現場圍滿了人,不過展覽廳卻鴉雀無聲,人們屏住呼吸看著這個瘦弱的東方少年,看著他握著他手中那把古樸的雕刻刀,大家都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大家現在都知道了,孟硯青是這翡翠《江山如此多嬌》作品的擁有者。

現在,在這位擁有者的授權下,這位看上去平淡無奇的黑發少年,他竟然拿著一把刀上前,他到底要做什麼?

大家提著心,就這麼看著,看著他竟然拿了那把刀,對準了那《江山如此多嬌》。

現場有人驚訝地“啊”出聲,很快那人捂住了嘴巴。

更有人歎道:“噢,不——”

這麼歎為觀止的驚世之作,怎麼可以容忍這樣的破壞!

那麼古樸銳利的刀子,怎麼可以朝向這麼震撼世人的藝術品!

人群中,甚至有人出聲阻止:“不,這是犯罪!”

但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這位拿著雕刻刀的黑發少年,已經對著那瑰麗恢宏的藝術品落下了第一刀。

人們瞬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這一切。

大家看到黑發少年那瘦弱的手緊攥著刻刀,一刀兩刀三刀,大家看到他運刀如飛,看到玉屑在他刀下飛濺。

媒體攝影師手中最昂貴的攝影機捕捉到了這一幕,拍下了這黑發少年嫻熟精湛的刀工。

當那刀子終於停止下來,當那玉屑不再飛濺,人們看到,那原本紅棕色處,竟然已經被雕刻成了一輪紅日,那輪紅日正冉冉自山巔之間升起。

人群中發出震撼的讚歎之聲。

誰能想到,那麼一個瘦弱的黑發少年,隻是片刻之間,竟然化腐朽為神奇,將那粗糙的紅棕色化為了一輪鮮活的太陽!

“這簡直是魔法,像魔法一樣神奇!”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他隻需要一把刀,他就變成了紅色的太陽!”

四兒緩慢地挪動視線,看向孟硯青。

孟硯青頷首,將手中那翡翠鳳凰交到了四兒手中。

四兒捧起來,將那鳳凰放在了那山河之間。

當他放下的那一刻,現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卻見那青翠欲滴的鳳凰,在那一輪鮮潤的紅日之間展翅欲飛,紅色的光暈和那鳳凰五彩斑斕的翅膀渾然一體。

要知道,原本這巨型玉雕自然也是精美華麗大氣磅礴,是震撼人心的存在。

可無論是山川還是雲海,這都是自然之美,是靜態之美。

但是現在,那展翅欲飛的鳳凰,卻瞬間打破了原本靜態的格局,波瀾壯闊的雲海背景中,一隻華麗的鳳凰隨著那輪紅日冉冉升起,那鳳翔九天的氣勢和山川起伏雲海翻滾合為一體,讓這件藝術品瞬間有了強烈的衝擊力和節奏感。

眾人那麼遠遠看著,甚至覺得那鳳凰即將衝破雲霄,直上九天。

這撲面而來的華麗,這窮儘藝術極致的渲染,讓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看得幾乎窒息。

以至於過了很久後,現場才響起轟動的掌聲,人們驚歎,叫好,為親眼目睹這神奇的一幕感到興奮。

就在這潮水般的讚譽和掌聲中,四兒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江山如此多嬌》。

良久,他喃喃地道:“所以,我終於出師了嗎?”

***************

陸緒章和孟硯青悄然離開,兩個人乘坐汽車,來到了那處城堡花園。

孟硯青回憶著自己小時候的場景:“在我大概四五歲的時候,我來過這裡。”

就她記憶中,這裡很美,有藤蘿,有玫瑰,有忍冬,她在花園裡四處玩耍,還可以蕩秋千,好像就是在這裡,父親和哥哥發生了第一次爭吵,兩個人吵得很激烈。

陸緒章牽著孟硯青的手,走入了這處城堡,這裡已經很多年沒人打理了。

這麼往裡走著時,孟硯青感覺,陸緒章握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緊了。

孟硯青側首,看向陸緒章。

陸緒章微抿唇,看著前方,此時正是玫瑰盛開的季節,成片的玫瑰花和那巍峨壯麗的古堡相映成趣,這裡是浪漫美麗的所在。

但是於他而言,卻是一段血腥而痛苦的回憶。

他望著前方,望著被風吹過的玫瑰園,很久後才道:“我們要去看看嗎?”

他的聲音很低。

孟硯青便明白了,她停下腳步,看著他。

風吹起,吹來玫瑰花的香味,那香味縈繞著他們,這讓她感覺到一切變得虛幻起來。

她望著他,問:“我想看看。”

她走了後,最開始那三年都是混沌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意識不成型,她不知道她走後發生了什麼。

她心裡明白,陸緒章在逃避,逃避那三年發生的事情。

但是她更明白的是,陸緒章心底一直沒什麼安全感,有時候她半夜醒來,會感覺到他的不安。

他會緊緊抱著自己,好像生怕自己飛了一樣。

特彆是陸亭笈出事後,那種不安與日俱增,這讓孟硯青越發覺得,必須來一趟法國,來一趟這古堡,去打破他心裡的不安。

孟硯青握著他的手:“緒章,我想讓你陪著我過來,走到這裡看一看,看看曾經那個逝去的我,也想聽你提起那時候的種種,我們可以敞開來談談。”

她看著他,笑得溫柔淺淡:“我知道你不想提,這對你來說是痛苦的,是不想提起的,但是如果不提起,你心裡永遠藏著一片陰影,是不是?”

陸緒章輕抬起眼,看向孟硯青。

這個真實的鮮活的她。

他來到這裡,昔日的陰影便如同這百年古堡的影子一樣,將他牢牢罩住,那種絕望和痛苦的窒息感,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過她說得對,她就在自己身邊,她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於是他到底是挽著她的手,走在那玫瑰花間:“我帶你過去,帶你過去看看。”

穿過一處年代久遠的木屋,走過一片玫瑰花海,兩個人終於來到了河邊,在那流水潺潺中,孟硯青看到了一處白色的墓地。

在各色花海圍繞中,她看到了那墓碑上的字,是用中文寫成的幾個字“孟硯青之墓”,下面的落款是陸緒章。

孟硯青看著這墓地,想象著自己死後的種種,陸緒章悲痛之下,知道自己哥哥的消息,於是在那特殊的年月,克服種種困難,終於帶著自己的遺體遠渡重洋來到了法國,將自己埋葬在這裡。

換個位置想想,如果陸緒章早早沒了,那個萬裡迢迢過來法國的是自己,那個情景,她怎堪忍受。

陸緒章怔怔地看著那墓碑,過了半晌後,他伸出手指來,修長手指一點點摩挲過“孟硯青”那三個字。

孟硯青沒說話,就從一旁沉默地看著。

過了很久,陸緒章才道:“你走後,我帶著你的遺體來到法國。”

孟硯青:“我哥哥說,要用他的方法,讓我死而複生,你信了他。”

陸緒章頷首:“嗯。”

白色大理石墓碑旁的忍冬花輕拂過那墓碑,陸緒章的視線變得縹緲而遙遠。

孟硯青微吸了口氣,側首看著他:“他折磨你了。”

陸緒章卻是抿唇,輕笑了下,很不在意地笑了下。

之後,他才道:“也沒什麼,他隻是說我們是夫妻,隻有用我的血才可以救你,他給我吃了一些藥草,說讓我去召喚你,把你召回來。”

提到這裡,他聲音有些艱澀:“試了兩次,不成功,但他又告訴我,想到了新的辦法,可以再試試。”

他閉上眼睛,苦笑:“到了最後我都絕望了,因為我出現了很多幻覺,我總感覺你出現了,我就追在一片迷霧中,可是我怎麼追都追不到你,我拚命地喊你,你頭也不回,你不理我,你好像不認識我了……”

孟硯青默了下,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對羅戰鬆的事那麼在意嗎?”

陸緒章:“為什麼?”

他這麼問著的時候,恰好有一片被風吹落的玫瑰花輕灑在了那墓碑上。

孟硯青蹲下來,為自己上一世的墓碑拂去了那玫瑰。

之後,她才說起自己的種種經曆。

她垂著眼,看著自己的墓碑,說起經曆的種種。

陸緒章沉默地站在那裡,安靜地聽著。

當落日的餘暉輕輕灑在遠處轉動的風車上時,孟硯青終於講完了。

陸緒章輕攥緊了拳,啞聲道:“所以……最開始你生我氣,因為在那個被彆人寫定的結局中,亭笈出事了。”

孟硯青:“是。當然也是因為生你氣,反正我沒看到最開始,隻看到中間,我不知道——”

她苦笑,看著他:“緒章,對不起,是我太任性,我不知道最開始的那一切,我不知道你受了那樣的痛苦。”

其實現在想來,她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奇跡,其實都是因為哥哥和他。

最初的時候,她根本沒什麼意識,就是虛無縹緲的一片,是後來才慢慢凝聚在一起的。

也許這個世上真有什麼奇怪的法術,也許哥哥的辦法說有用的,她才會死而複生。

陸緒章深卻搖頭,低聲喃喃道:“硯青,不怪你,我怎麼會怪你,都怪我,怪我,沒有堅持下,你哥哥說得沒錯,我當時的幻覺也許是真的,其實你就存在,一直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堅持了九十九步,卻在最後崩潰了,放棄了。”

他會忍不住想,如果他能再堅持,也許她哥哥的那些方法真的會出現奇跡,也許她就不會飄蕩在人世間十年,受了十年的苦。

孟硯青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來。

四目相對間,她捧住他的臉,輕笑道:“彆這樣,緒章,這樣我會心疼你,會很心疼你。”

陸緒章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

孟硯青:“緒章,你看,這裡的風在吹著,花是開著的,這裡確實有一處墓碑,但是我卻是真實存在的。”

她笑看著他:“這不是你的夢,也不是幻覺,更不是虛無縹緲的想象,我得到的奇跡,是你用曾經的痛苦換來的真實,我踏踏實實地存在著。”

陸緒章便抱住了她。

她的身體溫軟纖細,帶著似有若無的香。

陸緒章深吸口氣,埋首在她發絲間,有些貪婪地汲取著:“對,你是真實存在的,如果是夢的話,夢沒有這樣的顏色和觸感。”

孟硯青輕笑:“我們擁有了,便不會消失,這是我們實實在在抓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