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第 156 章 不舍得(1 / 1)

第156章不舍得

李主任打來電話, 中國珠寶首飾進出口公司批給孟硯青的那一批翡翠終於到了,孟硯青聽了,自然高興, 過去辦理了手續,拿到了提貨單。

她把那提貨單給陸緒章看, 挺大一批翡翠原石料, 雖說現在官方正經渠道的翡翠原始料並不貴,但是這麼大一批, 也是不小的數目, 貨的好壞這就很重要。

說白了,如果挑得好, 她能發大財,如果挑得不好, 這生意說不得就要賠本。

這種時候,任憑誰代替自己去, 她都是不能放心的,也隻有自己的眼力才能讓自己放心。

陸緒章自然也明白, 這時候他其實已經安排差不多了, 年叔特意從雲南過來, 到時候他會陪著孟硯青一起過去雲南, 再經雲南前往緬甸。

除了年叔,陳叔也會跟著過去,有了這兩位在, 安全方面倒是不用太擔心。

至於聶揚眉那裡, 也幫孟硯青打了招呼,那緬共方面的丁英本就是有些勢力的人,但凡他開口要護著的, 下面倒是也不敢亂來。

如此一來,理論上來說,陸緒章倒是應該放心,隻是心愛的人就這麼過去緬甸,終究存著幾分不安罷了。

是以幫著孟硯青辦理各樣手續時,他情緒明顯有些低落。

誰知道謝閱聽到這個,也嚷著要去,畢竟是過去緬甸,緬甸大量翡翠礦場,這都是長見識的時候。

四兒見此,也有些興趣——本來四兒是萬事不知的性子,但現在整天被陸亭笈各種科普,他現在也懂事了,知道“萬一有什麼熱鬨就要往前衝”。

陸亭笈當然不甘人後,也想過去“見識見識”。

陸緒章看這樣子,隻淡淡一句話:“都想去是嗎?那就一個都彆去。”

他這麼一說,可把謝閱急壞了,他知道緬甸好玩,那邊有翡翠,還有各種賭石,這種好事他怎麼能落下的,他趕緊求爺爺告奶奶的,甚至哀求了家裡長輩。

他那張嘴倒是很能說的,說是要去曆練一番:“以前那會兒上山下鄉的知青不是也都去嗎,再說我隻是跟著孟老師走一遭學習采風,不去實踐怎麼行呢?”

“我以後是要做玉石研究的,緬甸是翡翠原產地,我這一輩子如果不實地去看看那邊的場口,那永遠都是紙上談兵,永遠做不出一點成就來!”

因為這個,謝家人特意給陸緒章打電話,問起來,委婉地表示,讓孩子去吧。

陸緒章見此,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說給謝家人,畢竟雲南邊遠地區,不是繁華都市大香港,四九城裡長大的北京孩子去了那偏遠地區,少不得吃些苦頭,再者過去了邊境,萬一有個什麼危險,那就更說不清了。

他直白地說:“緬甸一帶,不是國內,到了那裡,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謝老爺子一聽,卻是大手一揮:“緒章,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好了,我會安排好,咱們雲南那邊有人,這沒問題,咱們孩子去了,誰敢欺負!至於謝閱,他想去曆練就去曆練,這都不是什麼要緊大事!”

陸緒章見此,便乾脆和謝老爺子大概說了行程,謝家是軍人世家,那邊的背景和能量自然不容小覷,有謝老爺子這邊罩著,他對孟硯青的雲南緬甸之旅更添幾分放心。

既然謝閱可以去,陸亭笈當然也想去,他有足夠理由的,自己的親媽,憑什麼自己不能去,再說他拳腳功夫了得,關鍵時候頂用,再說他也是要練眼力界的。

如此大好機會,豈能錯過。

陸緒章又和陸老爺子提了聲,陸老爺子倒是沒意見:“年輕孩子,出去曆練曆練,也是應該的,總不能一輩子窩家裡,沒見過風雨,不像樣。再說了,就雲南,老三在那邊不是有熟人嗎?”

他說的老三是陸載德,確實在那一帶有些朋友,許多事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見此,陸緒章也不阻攔。

有陸載德在雲南方面的人脈,本身確實也沒什麼擔心的,如今謝家也摻和進去,又有聶揚眉那邊的人脈,以及年叔陳叔兩位的陪同,加上如今中緬關係的加強,綜合來說,基本也沒什麼太大擔心了。

這時候,反倒是孟硯青考慮到種種,想著還是不要帶四兒,畢竟那裡太過辛苦,他性子單純,怕萬一有個什麼不好。

孟硯青和嶽大師傅這麼商量過,四兒到底是沒跟著過去,為了這個,四兒倒是委屈得很,陸亭笈見此,好一番哄著,又承諾給他帶禮物,四兒這才作罷。

終於準備妥當,車票都已經買好了,一直到臨行前那個晚上,陸緒章自然不舍,兩個人好一番纏綿。

事後,孟硯青軟綿綿地趴在男人胸口時,突然聽到他道:“要不我和你一起過去吧?”

孟硯青詫異地抬眼,在朦朧夜色中看著他:“你這是怎麼了?”

他已經做了足夠的安排,絕對不至於出什麼差池,況且還有謝家,在雲南方面也有些人脈,總不至於出什麼事了。

陸緒章視線落在她臉上,他看到月光照進她的眼睛中,那琥珀色的眸子熟悉而動人。

他抬起手,溫柔地摩挲著她的發,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愛憐。

孟硯青便趴在他身上,感受著他優雅指骨輕柔穿過自己發間的溫存感。

良久,她低聲道:“實在不行我就不去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陸緒章輕笑了聲,笑得清沉而無奈:“想去就去,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他用很低的聲音道:“我隻是有些不舍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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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玉石由來已久,唐朝時雲南便是金銀寶貨之地,出琥珀和瑟瑟,待到明朝時候,雲南騰衝有朝廷專門采辦珠寶的晉公公官邸,為晉家園,采回的珠寶玉石專供朝廷享用,當時英國人寫的《緬甸玉石貿易》一書,更是把雲南玉石列為中印中緬通商的重要商品。

民國時候,北京玉器商人千裡迢迢過去雲南邊境賭玉石,拿到上等玉石好毛料運回去北京,時候久了,北京廊房頭條開玉器行成了氣候,雲南的玉石販子乾脆把玉石毛料運來,在廊房頭條直接開賭石場子。

孟家做珠寶生意的,民國翡翠大熱,孟家於這賭石上自然有人專門著書立說,孟硯青自小研習,倒是知道一些訣竅,借著這個機會,她也想讓陸亭笈和謝閱跟著練練眼力界。

這天,孟硯青帶著陸亭笈和謝閱,並陳叔和年叔,一行五個人乘坐飛機,從北京出發前往昆明巫家壩機場,抵達巫家壩機場後,先坐火車,後轉面包車,輾轉抵達了這處邊境小城。

這幾年,泰國清邁已經是翡翠原石的集散地,從清邁出來的玉石,會運往香港大陸台灣,而運往大陸的,一部分去了廣東,另一部分則在雲南邊境,也就是這處小城了。

經過這舟車勞頓,孟硯青也是有些疲乏了,於是一行人先下榻在當地的招待所。

按照他們的計劃,先在雲南邊境停留幾日,把雲南首飾公司的配額拿到手,托運回去,之後再進入緬甸境內。

招待所人竟然不少,有各樣人等,估計是各地企業派來收翡翠的,操持著各地聽不懂的語言,大多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有個彆中年婦女,那是跟著自己男人一起來的。

這種情況下,孟硯青這種年輕女性,又實在生得漂亮,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幾個人那眼神就往她身上掃。

陸亭笈見此,反感得很,馬上站在孟硯青身邊,擋住了眾人的視線,謝閱也感覺到了,也緊跟著孟硯青。

其實他們根本不用怕的,小事的話,有陳叔和小王根本不用怕,大事的話,謝家和陸家和當地的機關打好招呼了,那更是說一句的事。

隻是到底還是要小心為上。

孟硯青問了下招待所情況,這邊條件看起來挺不好,一間房能睡三個人,孟硯青見此,便說要三間房。

陸亭笈卻道:“算了,出門在外,省點錢吧,我要和你一起睡!”

啊?

謝閱頓時擰眉,嫌棄地說:“陸亭笈,你多大了!”

陸亭笈臉皮卻厚得很,硬賴著孟硯青,很是死磨硬泡的樣子:“我想和你一起睡!”

孟硯青無奈地看了陸亭笈一眼,心想這孩子啊……

出門在外變了個性子?

不過當下也沒說什麼,便乾脆要了兩間房。

這招待所也是過去留下來的老宅,據說還是昔日總兵的府邸,進去院子後,卻見青灰色石磚路和紋路畢露的雕花門窗,也算是古色古香,不過待到他們一上樓,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樓梯年代久遠,牆皮斑駁,全都是曆史痕跡,樓梯很窄,僅容兩個人並行,爬上去的時候,腳底下一踩都是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疑心一腳下去這樓梯都會塌掉。

到了樓上走廊中,大家往外看時,又發現這裡風景還不錯,緊挨著一處濕地,不遠處是青山沃野,甚至還有野鴨白鷺飛過,倒是清雅得很。

謝閱:“這裡挺美,又挺舊的。”

就說不上來的感覺。

陸亭笈倒是很看得開:“這就跟我們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樣,肯定是大又好,但年代久了就不好,還是得修。你看我們王府井那大院子,修好了,那才叫好!”

謝閱彆了他一眼,心想可就顯擺你家大院子吧。

孟硯青指揮:“行了,先瞎白活了,趕緊把東西收拾下,把蚊帳拿出來,沒蚊帳咱們都得喂蚊子。”

她是生怕這邊不提供蚊帳,或者蚊帳不夠乾淨,特意讓大家都帶了蚊帳的。

南方蚊蟲多,北方人乍來未必適應。

陸亭笈和謝閱聽了,忙開始乾活,不過卻是有些不以為然的:“現在天這麼冷了,早就沒蚊——”

誰知道突然間,一個黑東西嗡嗡嗡地來了。

謝閱眼睛都瞪大了:“這,這是什麼?”

像蚊子,可簡直蜻蜓這麼大!

陸亭笈也是驚訝:“這麼大?”

關鍵現在天都冷了,竟然還有這麼大的蚊子!

孟硯青:“這種蚊子,咬起人了可狠了,簡直是喝人血,所以晚上睡覺時候必須掛蚊帳。”

顯然兩個雄心壯誌的小夥子,現在已經被這蜻蜓大的大蚊子給鎮住了,他們覺得來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這是不同於北京城的世界。

大家趕緊掛上蚊帳,又把行李放好,略做洗漱,孟硯青便說帶著他們去吃飯。

本來陸亭笈和謝閱也有些蔫巴了,不過現在一提到吃,馬上精神起來,四隻眼睛雪亮。

孟硯青見此,忍不住笑對一旁陳叔道:“看他們兩個,就跟餓狼一樣。”

陳叔是個沒什麼表情的人,永遠是嚴肅機警的,不過聽到這話,眼神也難得有了笑意,道:“年輕人都這樣,我年輕時候也很能吃。”

陸亭笈聽這話,委屈扁唇:“我餓了嘛!”

他這一說,旁邊謝閱嫌棄擰眉:“哎呀,你看你撒嬌的樣子,跟個小姑娘一樣!”

陸亭笈頓時一個眼神過去,淩厲得很:“滾!”

孟硯青:“好了,不鬨了,我們先出去吃點好吃的,等晚上時候,還能泡個溫泉。”

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這邊有火山有熱海,據說溫泉可以煮雞蛋。

陸亭笈來之前已經對這邊做過功課,知道這邊溫泉不錯,很有些摩拳擦掌了:“好,溫泉挺好的!”

當下孟硯青一行五個人出了招待所,這邊民居大多是青瓦白牆,還有一些建築是廊院製四合院,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山茶花,風格上倒是有些中原一帶的風格。

城裡街道上隨處可見翡翠鋪子,這幾年改革開放,這裡作為翡翠運入中國的第一站,翡翠生意也是風生水起了。

陸亭笈見到這個,眼睛便有些亮了,他想看看貨。

他現在有些著迷,看到玉器就想練眼力界。

謝閱看他這樣,趕緊拽著他往前走:“先吃飯,先吃飯,不然要餓死了。”

孟硯青帶著大家,來到這邊一處飯店,看上去應該是國營的,不過客人並不多,進去後,看著倒也還算乾淨。

大家拿了菜單,這邊的菜自然和中原一帶很有些不同,兩個孩子看著好奇,七嘴八舌點了各樣菜。

孟硯青拿著菜單,請陳叔和小王點,兩個人意思性點了一道,孟硯青自己又添置了一些。

她覺得南方一般盤子小,怕萬一不夠吃,畢竟一行人除了自己,其它都是壯勞力,食量都不小。

沒多久一桌子菜上來了,有銀杏豬肚、趕馬肉、酥肉、臘醃菜和火炕乾巴等。

其中有一樣好玩的,叫餌絲,很長,像極了面條,和手擀面有些像,吃起來綿軟筋道,倒是惹得兩個男孩子喜歡得很,一個勁還要添。

孟硯青倒是喜歡這裡的雞湯,用火腿和當地的菌菇熬煮的,味道香醇濃鬱。

一頓飯吃得大家都滿口香,兩個小夥子更是吃得心滿意足,不過吃到最後,陸亭笈還是感慨:“我覺得這種米線還是不夠實誠,要說餓極了,還是得吃咱們北京的炸醬面,或者啃個大饅頭也行啊!”

謝閱讚同:“這玩意兒軟綿綿的,總感覺不頂餓,幸好有雞肉!”

孟硯青聽著想笑,這兩位加起來食量真不小,幸好有錢,不然管不起他們飯!

吃過飯,幾個人就在街道上溜達了一圈,這邊有一條翡翠街,兩邊店鋪都是做翡翠買賣的,路邊各樣的貨五花八門,也有不少外地來的客商前來挑揀,都是一些老料,有老玉件,花件,耳片,發簪和煙嘴等,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加工後遺留的碎料、棄料等。

幾個人這麼看著,也在店鋪裡購置了一些料子,都是還不錯的,性價比很高,也有的算是撿漏了。

這麼邊走邊看,過去了當地的翡翠公司,這邊翡翠公司的貨都是經過公盤運往大陸的翡翠,是外貿部統一調配的,孟硯青拿著手中的提貨單,一行人徑自前往當地的翡翠公司提貨。

不過到了後才發現,還是要等,這邊的貨都是一批一批的,一來就是幾大卡車,這些都由翡翠公司統一調配,孟硯青他們雖然有提貨單,翡翠公司也表示可以優先供給她,但依然還是要等。

孟硯青問道:“那我們要等過久呢?”

那經理打電話問了一番, 最後才沒辦法地道:“大概三五天吧,下一批應該到了,不過也不好說。”

孟硯青道:“可是我聽外貿部那邊的意思,按說我們來了後就能提貨吧?沒說翡翠供應不足的事。”

因為隻有翡翠進了國內,才能產生指標,外貿部門給她批了,她才能拿到,所以按說她拿到的批文配額,本身就應該對應翡翠實物的。

除非是有人挪用了這些翡翠存貨,才會出現拿著配額批文卻提不到貨的情況。

那經理歎了聲:“沒有就是沒有,我們沒有也不能給你變出來啊!”

孟硯青:“那預計什麼時候能有?”

經理想了想:“過兩天吧,過兩天後你再來試試。”

孟硯青:“好,那後天我再來一趟。”

離開翡翠公司後,孟硯青還去拜訪了一位李主任介紹的朋友,叫宋老板的。

宋老板倒是一個熱心人,也是一個愛說的:“我爸以前就是翡翠玉雕生產合作社的,不過六十年代時候,合作社解散了,我爸就乾彆的去了,雲南這塊翡翠玉器加工都停了,這兩年這不是改革開放嘛,現在要換外彙,北京哪上海哪,當然也有咱們當地的外貿部門就時常往這邊跑,收了這裡的珠寶玉器拿出去換外彙,我看這行情可以,就重操舊業,算是繼承家業吧。”

“這兩年我們翡翠加工起來了,改革了嘛,出口賣得特彆好!”

說話間,他帶著大家看了看他的店面,主要賣一些翡翠掛件,包括小魚、壽星、葫蘆和手鐲等,看得出,生意尚可,主要是有些內地企業會來這裡收貨,當然也包括一些個體戶,那些個體戶為了掙到錢,會四處看貨,憑著眼力掙錢。

孟硯青問起翡翠公司的情況,這宋老板倒是門兒清,擺著手說:“他們沒貨,現在根本沒貨,過幾天來貨了,到時候大家一哄而上就搶了,不過你們是北京總部那邊下的調配單,他們不敢慢待你們,肯定給你們優先供貨,但你們得等啊!”

孟硯青:“哦,按說不至於,沒貨我們怎麼會有調配單?”

這個事情就像是會計做賬,賬目和庫房實物應該是對應的,不然就說明裡面有貓膩。

那宋老板聽著,卻是歎了聲:“這個我也不好說,我們這裡到底是邊境,你要知道有一句話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地方的那些事,到了你們北京也不好說,說不明白。”

孟硯青待要細問,但那宋老板有些含糊其辭,孟硯青也就罷了。

估計裡面是有些半黑不白的操作,這是不好對外說的。

她便不再提了,反而問起這邊的老料。

提起這個,宋老板打開了話匣子:“是,咱們這裡在建城之前,就有一條從中國通往緬甸及南亞的商旅通道,既是蜀身毒道,也是茶馬古道,同時也是一條玉石珠寶商道,在以前時候,叫寶井路。”

他指了指路邊店鋪裡掛著的各樣翡翠料子,道:“從明朝時候這裡開始建了司土城,之後大概六百年的時間,每天肩扛馬馱的,數不清的翡翠從緬甸拉到這裡,這裡的老翡翠數量驚人,埋在地下的應該也有不少。”

提起這個,他不無自豪:“咱們這裡在玉石翡翠界,叫做‘地下小帕敢’。”

帕敢,是緬甸的一個鎮,是緬甸翡翠最為集中的礦區,明朝時候,帕敢場口就以生產高端翡翠而聞名了。

這麼聊著,孟硯青也側面問起來這邊有沒有大塊的翡翠原石,好的,哪怕貴一些也沒關係,她想收。

宋老板聽這話便笑了:“你看你們就是有錢,北京來的大老板。”

對此,孟硯青笑而不語。

宋老板道:“如果你有心,又有眼力,倒是可以過去看看那邊的邊境翡翠市場,算是賭石的吧。”

陸亭笈一聽“賭石場”三個字,眼睛都是亮了。

孟硯青也是意外,問道:“那得過去緬甸?”

宋老板笑道:“不用,在咱們邊境線上,三不管地帶,緬甸和咱們鎮交界的地兒,這是緬甸礦場辦的,但是沒走正經路子,反正民不舉官不究的,這個也不用進出口公司的配額,咱們就自己隨便玩玩。”

孟硯青便多少懂了。

畢竟是邊境地帶,自然滋生出一些灰色區域,這也是當地老百姓的一種生存之道。

宋老板又道:“除了這種賭石場,還有緬甸的公盤,這個就得辦一個邊境通行證,就往南邊方向走大概幾公裡吧,就是他們的公盤,其實還是在邊境上,去了那裡,咱們海關的,還有緬甸軍方都在,當場交易當場收稅。”

孟硯青自然感興趣,詳細和宋老板聊了聊,問起這賭石場,知道這賭石場是逢二開,比如當月的初二,十二和二十二,一般連開三天,至於那公盤,那個就得辦理證件,那就麻煩了。

陸亭笈:“那就是後天了。”

宋老板:“對對對,你們如果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正好我要過去,我打算開著我家這面包車過去。”

孟硯青見此,便謝過了,當下約好一起過去。

又逛了一會,一行人在市場上淘換了幾件老翡翠,倒是大有收獲。

回去後,本來孟硯青的計劃還是美滋滋地泡個溫泉,不過看著招待所裡各樣人等,她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自己確實略顯惹眼,凡事還是低調。

好在身邊陪著這麼幾個,特彆是自己這麼大一兒子,簡直像保鏢一樣,她去洗漱,她去喝水,就連她去上廁所,他都要跟在後面,簡直亦步亦趨的。

孟硯青見此,想笑:“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啊?”

陸亭笈兩手揣褲兜裡,一臉懶散而無奈地道:“我看這邊不安全,萬一被蚊子咬一口,就得大出血!”

回去房間後,略做洗漱,該掛上的掛上,該噴的花露水給噴上,兩個房間都著實噴了一遍,關好門窗悶悶蚊蟲,這才算勉強放心。

當下母子兩個便躺下準備睡覺,這種床其實有點大通鋪的意思,很寬大,足足能睡三個人的,如今兩個人睡還是很寬鬆的。

其實開始時候,孟硯青也有點小小的彆扭,畢竟自己現在的身體很年輕,而兒子十六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不過很快這種不自在就消散了,兩個人鑽進蚊帳後,先一起把蚊帳的蚊子都找了一遍,確認沒什麼遺留,這才躺下。

躺下後,其實也並不能安生,耳邊可以聽到外面走廊的說話聲,有男人大聲說話,打牌,甚至好像喝了酒,聽起來他們都是來收翡翠的。

這種人都是走南闖北習慣了的,胡子拉碴的,說著賭石場,說著最近的大買賣。

門板很薄,聲音很容易透進來,這給人強烈的不安全感。

陸亭笈見此,便滾了滾,靠近了孟硯青,低聲和孟硯青說話,說起這邊好吃的特色菜,還說明天要吃什麼什麼的。

他聲音很低,就是嘟噥著說。

孟硯青便側躺在那裡,笑道:“你要和我一個房間,是不是擔心我,不想我一個人?”

陸亭笈有些彆扭,不過還是道:“沒辦法,這邊魚龍混雜,又是邊境,還是得小心點。”

孟硯青便笑了,她伸手,把他的胳膊拿過來,抱在懷中:“這樣也好,不然外面那麼多人,我是真有些害怕的,有你我就感覺好多了。”

陸亭笈:“嗯……不過我怕我睡覺不小心打到你。”

孟硯青笑看他:“沒事,你如果敢打我,我就一腳把你踢下去了。”

陸亭笈聽著,有些無奈地聳眉:“可彆踢我,下面都是蚊子!”

兩個人這麼低聲說著話,不知怎麼竟然說起他小時候,說他小時候睡覺不老實,踢被子,也說起他小時候睡在他們夫妻倆中間,很會拳打腳踢。

不過他一般都是腳踢陸緒章……

孟硯青提起這個便忍不住笑了:“要不你們父子兩個從小就關係不好呢,你總想把他擠走。”

陸亭笈擰眉:“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吧,不過他馬上把我教育了一番,說我長大了,是男子漢,應該獨立,讓我自己一個人睡。”

孟硯青:“是。”

陸亭笈輕哼:“他就想把我趕走,給我講大道理!”

可憐他當時年紀小,竟然著了他的道。

孟硯青輕摟住陸亭笈,道:“你知道後來他和我說什麼嗎?”

陸亭笈想了想:“他肯定歎著氣說,這孩子這麼缺心眼,該不會抱錯了吧。”

孟硯青便笑出聲:“你們父子啊……”

這麼說著話,兩個人也逐漸有些困了。

孟硯青抬起手,輕拍了下陸亭笈的背:“睡吧,明天我們早起。”

陸亭笈被孟硯青這麼抱著,隱約有一股清淡的馨香,帶著說不出的熟悉和親切感。

這讓他再次想起小時候那為數不多的記憶。

他忍不住蹭了蹭,之後將臉埋在她懷裡。

其實他記得,她說的拳打腳踢好像是中午午睡時候,因為他是由保姆照料的,要和保姆一起睡,隻有午睡時候,是母親帶著他睡的。

午睡過後醒來,母親會懶懶地起身,然後在午後的陽光下給他讀書,教他認字,之後喂他喝水。

讀書的時候,他會調皮地鑽到她懷中,偎依在她懷中,聽她給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指讀。

他就是在她溫柔的讀書聲中學會了認字,然後聽她誇自己聰明。

她說:“我們亭笈最聰明了。”

這麼一聲,之後就化在了風裡,成為像夢一樣朦朧的回憶。

曾經的他以為,逝去的一切不會回來,可是現在,她竟然回來了,依稀就是他記憶中的年紀,也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他埋首在她懷中,汲取著她的香味,依稀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那個美好的午後,被香香軟軟母親抱著的時候。

這麼想著的時候,已經睡著的孟硯青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動靜。

她竟然無意識地抬起手,輕撫了下他的頭發。

陸亭笈:“母親?”

孟硯青閉著眼睛,帶著睡意輕輕呢喃了聲:“亭笈最聰明了。”

乍聽到這句話,陸亭笈身體微僵了下。

他以為她醒了,但是他靜默了很久,才發現,她確實睡著了,剛才的動作,剛才的話,不過是她下意識動作,下意識的一個夢囈罷了。

陸亭笈閉上眼睛,將臉貼著她,感受著她身上香軟的氣息。

他覺得自己在縮小,從十六歲的少年,退化縮小成三歲的模樣,三歲的他,依然可以理直氣壯地賴在母親懷中,享受著她的擁抱和親吻,可以和父親爭寵。

他又覺得自己好像被融化了,融化在甜絲絲的蜜水中,渾身每一處都洋溢著真切的幸福感。

他終於也困了,就在這種甜蜜到不像話的幸福中睡去,臨睡前,他低聲道:“我也覺得我最聰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