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第 142 章 差遠了(1 / 1)

第142章共浴

這段陸緒章出國公乾, 孟硯青自己也忙,倒是沒多想,如今他回來了, 她心裡自然是驚喜得很, 加上紅蓮首飾的生意如此紅火, 本就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如今夫妻團聚, 大有小彆勝新婚的意思,竟是黏纏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如今到了年尾底下, 陸緒章暫時清閒兩天, 連今年的團拜會都打算逃了,難得的好光陰,自然想著多陪陪孟硯青。

這天一大早,他便陪著孟硯青一起將家裡略收拾過, 又燒了洗澡水, 按照往日舊習俗,二十七洗疚疾, 二十八洗邋遢, 可以去除一年的晦氣,也算是迎新春的意思,而二十六這是洗福祿。

雖說大家現在天天洗澡, 但這個洗澡自然不同。

一切準備就緒,他還特意給浴缸裡灑了一些花瓣, 而孟硯青也拿出往年收藏的黑膠唱片機,這樣兩個人可以一邊聽著美好的音樂,一邊在花瓣熱湯中沐浴, 豈不是浪漫得很?

當然了,外面若是能飄幾片雪花,那就更美了。

孟硯青看看外面晴朗的天:“今天竟然不下雪!”

這時候,陸緒章打開唱片機,美妙的鋼琴曲已經回響在房間中,他笑著道:“這樣也很好,會很暖和。”

孟硯青微揚眉,笑道:“不如我們先跳一個舞吧?”

陸緒章讚同:“好。”

誰知道這話剛落,就聽到外面敲門聲,伴隨著一個聲音:“我來了。”

孟硯青和陸緒章相視一眼,頓時都微微擰眉。

這大兒子,怎麼早不來晚不來,非這個時候來?

孟硯青過去給兒子開門,陸緒章關了音樂,打開了電視,同時關上了浴室的門。

這時候陸亭笈已經興衝衝地進屋了,看到電視,他意外:“原來你們看電視呢!馬上要過年了,電視台天天都是迎新春,也挺沒意思的。”

陸緒章淡淡地看了眼兒子:“你怎麼突然來了?”

陸亭笈坐在孟硯青身邊,從茶幾上水果盒子裡抓了一顆板栗,利索地磕開了:“本來今天祖父要抓我去拜訪客人,不過臨時有事不用去了,我就趁機跑過來了。”

他笑得眉飛色舞:“母親,昨天你們黃金賣得好吧?我看到電視上有你們的廣告了,我還和祖父說呢,說這是你做的廣告。”

這時候,陸緒章也過來了,就坐在孟硯青身邊,緊挨著孟硯青,然後拿起栗子來,剝了給孟硯青吃。

洗澡水可以再換,沒關係,這兒子不可能一直賴在這裡。

本來陸亭笈坐在那裡還坐得挺自在,突然陸緒章這麼坐下後,那沙發便有些緊促。

三個人挨得太近了。

這沙發怎麼可以這樣,設計不合理!

陸亭笈擰眉:“父親,你乾嘛不坐那邊的沙發?”

陸緒章淡聲道:“哦,我隨便坐的。”

大冬天的,本來都穿著毛衣棉襖的,孟硯青坐在他們父子中間實在覺得被擠得慌,她便起身:“你們兩個坐吧!”

她直接坐一旁單人沙發了。

陸緒章譴責地掃了陸亭笈一眼,陸亭笈有些委屈:“都怪你,乾嘛非和我們擠。”

陸緒章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簡直不想搭理他。

孟硯青以眼神安撫,算了算了,親兒子。

這時候,新聞聯播上正在播放改革開放的舉措等等,孟硯青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於是乾脆和陸亭笈說起如今的種種經濟改革,以及後面可能的原因。

陸亭笈自然覺得很好,他喜歡聽母親給他講!

這時候,新聞聯播結束了,陸緒章起身,親自為這母子兩個各自倒了一杯水。

陸亭笈忙起身:“父親,我來吧。”

陸緒章隨手遞給兒子,之後很隨意地坐在了孟硯青身邊,那沙發坐一個人寬鬆,坐兩個人非常勉強,不過他就這麼坐了。

至於兒子,想再挪過來?休想。

孟硯青隻覺得陸緒章好笑至極,不過也懶得說什麼,她拿了柚子剝開,然後掰下來一瓣給陸亭笈:“亭笈嘗嘗柚子,新鮮的,才送到的。”

陸亭笈笑道:“嗯。”

陸緒章見此,也拿了一瓣柚子,把上面的絲絡都給剝乾淨了,才遞給孟硯青。

孟硯青抿唇笑了:“謝謝。”

陸緒章:“不用客氣。”

陸亭笈正吃著柚子,他看看自己吃著的柚子,上面尚且殘留著白色經絡,而母親的那個卻是乾乾淨淨……

他聳眉,還是繼續吃了。

這時候陸緒章已經又拿起另一瓣來,慢條斯理地剝著,剝著的時候,他突然對兒子道:“亭笈,過年期間你有什麼打算?”

陸亭笈疑惑:“過年打算?”

陸緒章:“我想著,今年我估計沒什麼時間,我得多陪著你母親,你母親這生意你也知道的,離不開人,我也想多為她儘一份心,我既然要為你母親做事,家裡你就多承擔,陪著你祖父四處走走吧。”

陸家到底是交往廣,過年時候該走動的都得走動,他因為單位的種種,自然挪不開身,都是晚輩走動。

老爺子輩分雖然高,大多都是來拜訪他的,但是總也有幾位德高望重輩分高年紀大的,老爺子自己需要過去探探的,這個時候總該有幾個晚輩跟著,陸亭笈就很適合充那個人頭。

孟硯青聽著,讚同:“對,亭笈,你長大了,確實應該多承擔了。”

陸亭笈便有些委屈:“我以為我過年時候和你們一起過呢!”

陸緒章:“過年那天,我們一家三口過,但是過年後的拜年,你就不用跟著我們了。”

陸亭笈眉毛打結,他看了陸緒章好半晌,最後看向孟硯青。

他終於恍悟了:“母親,我覺得父親說了這麼多,他就是想把我趕出去吧,你們想享受你們的二人世界。”

話既然說到這裡了,陸緒章也直接挑明了:“對,我最近很忙,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大過年的我們可以聚在一起,你聽說過一句話吧,叫做小彆勝新婚。”

孟硯青:“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該乾什麼乾什麼,反正自己親兒子嘛。”

陸緒章:“不過你一個半大小夥子,整天夾在我們中間,這算什麼?你不覺得自己很礙眼嗎?我們需要二人世界。”

陸亭笈一時無言以對,他回想起他之前聽到的鋼琴聲,敢情這兩位本來要在家裡搞浪漫,結果被他撞破了。

他深吸口氣:“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走,你們慢慢來,你們可以繼續!”

說完起身就走!走得特彆快!

待到兒子出去,孟硯青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得肚子疼。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最後趴在陸緒章肩頭:“有你這樣的嗎,你就這麼欺負人,人家還是個孩子!”

陸緒章修長的手輕撫著她的背,為她順著氣:“他活該。”

孟硯青在他懷裡笑得想打滾:“我兒子太可憐了!”

陸緒章摟著她,啄吻她的額,溫聲笑道:“我覺得你的丈夫更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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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化廟會期間,紅蓮商場的客流量就沒斷過,三十萬門票下去,三十張活廣告,孟硯青的大巴車就這麼在文化廟會拉客,一波波地往自己百貨大樓拉。

這裡面當然不乏一些人是做個捎車順便回家的,或者就是想過去看看喝口茶湊個熱鬨的,但是不求大家都是來買的,隻要有一部分出手買貨,那就足夠了。

況且也有一部分客人,是擠不上大巴車,自己坐著電車跑過來紅蓮買貨的。

其實到了臘月二十八那天,紅蓮黃金的名聲已經不脛而走,大家都在熱議,加上北京電視台的廣告更是如火如荼,他們的大巴車都已經人滿為患了,不少人的行程打算就是先去逛文化廟會,後去紅蓮商場逛逛街買黃金。

羅戰鬆到了這個時候,總算反應過來,緊急找大巴車,奈何大過年的,實在不好找,最後總算找到一輛,擺在那裡,也想拉客人。

誰知道孟硯青早就料到這一招了,她派了一個老大爺在那裡舉著牌子喊:“紅蓮黃金大巴車在這裡,大家認準紅蓮黃金,千萬彆上錯車,賊船不要上!”

這句話一出,羅戰鬆那邊的人氣得夠嗆:“你們說誰賊船呢?”

老大爺一臉懵,背著手:“我也沒說你們哪,怎麼,你不服氣?”

一時差點打起來,大家趕緊勸架,人群中就有人說羅戰鬆他們是“亂拉人”,誰知道那邊怎麼樣呢,反正還是上紅蓮的大巴車。

那人捏著手中的門票:“九五折呢,門票上都印了!”

羅戰鬆看著這情景,臉都是黑的!

什麼見識呢,九五折就給你哄住了,八十年代的人果然就是沒腦子!

孟硯青其實早就提防著這羅戰鬆搶客人,自然是防範著的,反正他出什麼招,她就拆,總歸是要把他打死的!

這樣一直到了年,羅戰鬆那邊是徹底沒心勁兒了,她也就放心了。

紅蓮商場的客流量一直持續到大年初五,客流量才逐漸回落,這個時候一算賬,紅蓮百貨商場的銷售量創下了北京百貨類商品銷售的奇跡,至於孟硯青的黃金首飾,那更是銷售額驚人,前後一共八十萬本錢的黃金,就這麼前後十幾天全都賣光了。

這利潤粗略一算,大概有十幾萬了。

這個銷售奇跡實在是太過驚人,以至於上級部門都關注到,各大報紙爭相報道,《北京日報》甚至在“換腦筋”專欄的頭版頭條進行報道,引起了“文化搭台、經貿唱戲”的發展新思路。

面對這種大獲全勝,孟硯青自然心花怒放。

其實首都飯店的櫃台,這隻是小試牛刀,那個櫃台再掙錢,也隻是借著首都飯店的流量,也是把鴻運珠寶的牌子打響了,等於平台不是自己的,口碑不是自己的,牌子更不是自己的。

但是現在,她把紅蓮商場給抬起來了,把紅蓮和黃金掛鉤了,且她已經注冊了紅蓮的商標,這用一個比較新潮的西方市場學觀念來說,她已經把這個牌子做出來,等於擁有了無形資產。

在改革開放的初期,當大部分人還處於懵懂之中,對市場對品牌並沒有足夠清晰概念的時候,紅蓮黃金已經在北京城這塊區域深入人心,這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至於羅戰鬆,在黃金這塊領域,他至少是輸了頭一場。

事業上順風順水,生活中也是美滿滋潤,這幾天陸緒章不用上班,悠閒得很,給她當司機,每天接送,兩個人逍遙自在。

過年那兩天,他帶著孟硯青過去一趟陸家,算是正式露面,並宣布了婚訊。

回去陸家那天,陸家大小眾人都在,陸家往日熟悉孟硯青的,見到孟硯青自然震驚不已,不過一時也說不得什麼。

像是真的像,但要說是一個人,又不太可能。

但是陸老爺子都認了孟硯青,陸緒章和孟硯青更是蜜裡調油,他們是親眼看著陸緒章對孟硯青嗬護有加,看得大眼瞪小眼。

於是這個時候,誰還敢說什麼,再有驚異,也隻能壓下了。

況且,看那陸亭笈,人家可是對這未來繼母好得很,就跟一條搖著尾巴的小狗一樣圍著未來繼母轉,生怕他家未來繼母受半分委屈的樣子。

有人家這父子護著,誰敢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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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初六,陸緒章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孟硯青忙了這麼一個年,忙得暈頭轉向的,如今總算是可以睡一個懶覺,自然是不想起床。

一直到外面太陽溫煦地照在窗戶上,把屋子裡照得暖洋洋的,她才爬起來。

過去廚房,鍋裡有陸緒章準備好的早餐,焦圈兒和牛奶,中西結合,孟硯青隨意吃了點。

吃過後,也沒什麼事,便想著隨意看看書什麼的。

最近紅蓮商場的事告一段落了,那邊有秦楷庭幫襯著看,她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大學裡現在還沒開學,她正是舒舒服服在家裡窩著的時候。

反正大冷天的,犯不著出門。

這時候,胡金鳳打來電話,她說王招娣她們攢了一點錢,也想買個金首飾。

“現在咱們的金戒指那不是賣得好啊,一個三克多的,通共不到二百塊,她們攢的那些錢正好買一個,說是問問我,能不能給留一個,不過那個太熱銷了,一時也沒貨,我正犯愁呢,想著等下一批給她們預留?”

孟硯青聽了,問起來:“她們想買金戒指的目的是什麼?”

胡金鳳一聽就愣了:“這不是看到大家說能買,就想著買個,也沒想彆的。”

孟硯青便明白了,當即道:“回頭她們有功夫,大家坐下來一起喝茶,正好我和她們聊聊金戒指的問題,我們現在貨確實緊俏,不過她們想要,當然可以給她們,前提是她們想清楚了。”

胡金鳳聽著忙道:“好,你和她們聊吧。”

掛上電話,孟硯青略打掃了房內,順便把院子的枯葉打掃了,用簸箕裝著垃圾,便要出去倒。

誰知道出去時,便聽得那邊一隻寒鴉“嗖”的一聲飛過,而在旁邊的枯枝下,赫然站著一個人。

竟然是寧碧梧。

她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滑雪服,戴著帽子,眼圈紅紅的,就那麼有氣無力地靠在青磚老牆上。

孟硯青也是沒想到,當下忙道:“碧梧,你怎麼在這裡?這多冷啊,怎麼不進來?”

寧碧梧嘴唇蠕動了下,沒吭聲。

孟硯青多少猜到了。

其實之前去深圳,她也想著這件事是不是提前了,隻不過從深圳回來後,事情一茬接著一茬的,她讓陸亭笈試探著問問,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一時就沒顧上。

如今寧碧梧過來,那十有八九是事情已經暴出來了。

她當即握住寧碧梧的手要把她拉進屋裡,入手時,隻覺那手冰冷,顯然她是在這裡站了很久。

一時進了屋,孟硯青便有些懊惱:“你傻了啊!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麼現在倒是讓自己受受罪!”

寧碧梧聽到這個,眨了眨眼睛,眼淚便落下來。

她嘴唇顫抖著,低聲說:“小姨,我,我,我……”

她抽噎了聲,才帶著哭腔說:“我沒有家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不是……”

孟硯青歎了聲,把她抱住,安撫道:“到底怎麼了?”

寧碧梧卻趴在她肩頭,嗚嗚嗚大哭起來,哭得委屈而絕望。

孟硯青便沒說話,抱著她任憑她哭。

等她哭了半晌,終於停了下來,孟硯青便讓她坐在沙發上,給她拿了一個熱水袋,裡面灌滿了熱水,讓她暖著手。

她又給她衝了一杯奶茶,遞到她手上,讓她喝著。

寧碧梧坐在沙發上,兩腿並攏著,咬著唇,喝一小口奶茶,抽噎一下下,抽得一顫一顫的。

孟硯青:“還想吃點什麼嗎?”

寧碧梧抬起眼,委屈巴巴地看了眼孟硯青,之後慢騰騰搖頭。

孟硯青:“那要不我們看會電視吧?最近春節晚會的節目還會回放,還挺有意思的,你看了嗎,有個蔣大為,唱了首《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現在可流行了,商場服務員全都會哼幾句了。”

寧碧梧聽著,眨眨眼睛,卻是問:“小姨,你還要站櫃台的嗎,我也想當服務員。”

孟硯青:“為什麼?你明年不是就要中考了嗎?”

寧碧梧垂下眼睛,抿了抿唇,終於道:“我不是寧家的孩子,我不是親生的,他們現在把親孩子找回來了,我是個多餘的,我也沒有爹媽了……”

孟硯青:“哦。”

寧碧梧看到孟硯青反應竟然那麼稀鬆平常,她看著孟硯青:“小姨,我不是我爹媽親生的,我不是寧家的孩子。”

她這麼強調了一遍。

孟硯青:“那奇怪了,你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嗎?”

寧碧梧聽著,詫異,她搖頭:“我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有親爹媽,不過——”

孟硯青:“不過怎麼了?”

寧碧梧聽到這話,神情頓了頓,之後,眸底浮現出一股莫大的悲哀和絕望。

她有些茫然地道:“我親爹早就死了,我親媽,她,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孟硯青:“她怎麼了?”

寧碧梧喃喃地說:“其實我之前就知道了,我偷偷聽我父母說的,我隻是一直假裝不知道,現在,是裝也裝不下去了。”

孟硯青:“你和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寧碧梧這才說起來,原來在年前的時候,寧碧梧無意中聽到自己寧媽提起,說當年孩子可能抱錯了。

孟硯青:“所以他們一直在找對方?”

寧碧梧點頭:“他們私底下在找,但是我不敢說,我就假裝我不知道。”

孟硯青便明白了,顯然寧碧梧知道了這一切,這對她來說是天大的打擊,她心中充滿了不安定感,但是也不敢和人提起,所以一邊努力學習,一邊想辦法存錢。

她應該是害怕彆人知道,也擔心寧家找到他們的親生孩子後就把她拋棄,所以這層窗戶紙她也不敢戳破,隻能假裝沒事粉飾太平。

孟硯青:“所以現在呢,現在找到了?你見到對方了?”

寧碧梧猶豫了下,還是道:“嗯,我偷偷聽到的,我父母——”

她咬唇,小聲糾正說:“我養父母,他們找到了對方。”

她低聲和孟硯青提起來,原來她假裝不知道,依然在養父母那裡一派天真,不過暗地裡其實偷偷去見了他們的那位“親生女兒”,這才知道事情真相。

她的親生父親原本是大學教授,親生母親叫譚新惠,在那個特殊時期,她和寧家的親生女兒一起出生的,被弄混了,之後她留在寧家,但是寧家的親生女兒寧夏跟著譚新惠回去鄉下。

在鄉下,譚新惠和寧夏依靠著譚新惠在鄉下的哥哥過活,日子過得並不富裕,但也說得過去。

在寧夏大概五歲的時候,運動結束了,譚新惠成為當地農村的民辦教師,她一邊上班一邊用心培養寧夏,把寧夏培養得非常優秀。

說到這裡,寧碧梧低聲說:“反正她學習特彆特彆好……”

孟硯青看著寧碧梧,清楚看到了她眼中的黯淡。

她溫聲道:“然後呢?”

寧碧梧這才道:“就在去年,她們按照政策回城了,現在一個在長橋小學當老師,一個在廠橋中學讀高二,她跨級上的,特彆優秀……”

說到這裡,寧碧梧聲音中幾乎帶著哭腔。

孟硯青:“你見到她們了?”

寧碧梧猶豫了下,點頭:“我悄悄跟著我養母,看到我養母見她,就是那個寧夏,她親女兒,她們見面了,還一起吃飯說話,我養母看上去很喜歡她,抱著她,說她吃苦了,說要補償她,讓她回到寧家,還說如果寧夏願意,就讓我繼續留在寧家,如果她心裡實在不舒服,就讓我回去我親生媽媽那裡。”

孟硯青沒說話,她安靜地聽著。

顯然,比起那本書裡,這次的劇情好像開展得更早一些,而且也並沒有那麼激烈曲折的故事,至少這次寧夏沒有和羅戰鬆摻和在一起——她一個十五歲孩子,也不至於現在和羅戰鬆有什麼瓜葛。

因為沒有羅戰鬆的參與,所以兩個小姑娘之間也就沒有了那麼大的矛盾衝突,更多的是當年的抱錯造成的親情錯位問題。

寧家現在發現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且親生女兒又那麼優秀,他們抱著對親生女兒的彌補心理,自然一切以親生女兒為先。

在寧家,寧碧梧成為了那個被放棄的人,次要的人。

寧碧梧:“其實我也想見見她……就是那個……”

她猶豫著不知道怎麼說。

孟硯青:“你想見見你親生母親?想看看她是什麼態度?”

寧碧梧輕輕點頭:“所以我偷偷過去,在廠橋小學的宿舍旁邊等著,想看看———”

孟硯青便明白了:“你今天過去了,見到了?”

然後受到打擊了。

寧碧梧耷拉著腦袋,低聲道:“我等了很久,才看到她們回來,她們有說有笑的,好像很親密,她——”

她顯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她手裡提著一隻雞,說要給寧夏補補身體。”

她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清亮的眸中浮現出受傷來:“然後她們看到了我,我,我……她看著我的眼神,我接受不了。”

那種陌生的審視,皺著眉頭的打量和評判,仿佛是在評判她夠不夠格當她的女兒。

夠格了,也許就接受了,不夠格的話,那就不會承認。

於是那一刻,她怕了,怕得要命,轉身就跑了。

她並不願意去看到結果,無論是被接受還是不被接受。

寧碧梧的眼淚落下來:“我不配,我覺得我不配,我不如寧夏優秀,她不想要我這樣的女兒,她們都覺得寧夏乖巧懂事,我刁蠻任性,我學習也不好,我各方面都不如人家!她們都要寧夏,她們都不想要我!”

孟硯青回憶著書中的種種。

其實眼前這一切比那本書中說寫的要好太多了,至少孩子都還很小,不涉及什麼情情愛愛的糾葛,寧碧梧也沒有像書中那樣瘋狂地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來。

雖然寧碧梧學習並不如寧夏好,但因為陸亭笈考上大學的影響,她也在努力學習,進步很大,所以應該不至於讓那位大學教授妻子看成“恥辱”。

隻是顯然,這一切對於十五歲的寧碧梧來說,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她明明知道了,卻一直假裝不知道,甚至不告訴任何人,其實就是一種鴕鳥心態,欲蓋彌彰,假裝自己還是原來的樣子,假裝生活不會改變。

而養母的話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讓她明白,自己在養母那裡是隨時被拋棄的人,她把希望寄托於親生母親,但是親生母親評判審視的目光讓她受傷了。

她沒有勇氣去接受那個結果。

她望著寧碧梧,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我最近正好一個人住,你陸叔叔正忙著,亭笈也跟在他祖父身邊忙,正需要有人陪著我,你先住我這裡吧。”

寧碧梧有些意外,她懵懵地看著她:“住你這裡?”

孟硯青頷首:“對,如果她們都不要你,也沒什麼大不了,你可以住在我這裡,包吃包住,可以供你讀書,如果我以後能掙很多錢的話,可以送你一套房子。”

她神情很平靜,不過話卻是認真的:“所以你並不是沒有後路,我說到做到,她們不要你,我要你。”

寧碧梧聽著,愣了下,之後低聲說:“你不要騙我。”

孟硯青便笑了:“騙你做什麼?過來,讓我抱抱。”

寧碧梧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湊過去,抱住了孟硯青。

於是她便被孟硯青抱在懷中。

很是香香軟軟的感覺,讓人舒服。

放開時,孟硯青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我雖然並無血緣關係,但是因為我自己的一些原因,我覺得和你很有緣分。”

她想起曾經,寧碧梧的名字是她取的,也想起那本書中,寧碧梧這個女配和自己兒子那個男配共同淒慘的命運。

她笑著說:“所以,不要問緣由,如果你真走到山窮水儘的地步,你來我這裡,需要什麼,直接告訴我就是了,你寧碧梧並不是沒有倚靠的人。”

寧碧梧臉都紅了,她輕輕點頭:“嗯……”

孟硯青:“至於你養母和親生母親,我並不能幫你什麼,最後還是要你自己去面對,隻是現在先不用著急,你現在沒做好心理準備,那就先住我這裡,我會給你養父母家打一個電話,讓他們知道你一切平安,等我們過一段,想好了,再去面對。”

寧碧梧:“好。”

她現在確實沒勇氣再去見她們了,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孟硯青笑了:“最近我反正也沒什麼事,就在家看看書,你不是馬上要中考嗎,回頭我帶你買幾本中考複習書,你趕緊複習,有什麼不懂的,回頭讓陸亭笈過來,你們一起探討,這不是挺好嗎?”

寧碧梧聽著,忙點頭:“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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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硯青和陸緒章提了這件事,她很直接地道:“看在我當年幫她取名的份上,如果真走到那個地步,我會幫她。”

陸緒章略沉吟了下,道:“雖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不過我支持你。”

孟硯青笑了:“那就好。”

之後,她也和他解釋了下:“其實我覺得現在情況還沒到最差的那一步,寧家肯定是想要自己的親生孩子,這個沒得說,也能理解,但是她親生母親那裡,過一段想明白了,也許會有些變化吧,這也是人之常情。”

陸緒章:“所以你的想法?”

孟硯青:“我覺得小姑娘心裡還是盼著的,盼著她親生母親接納她,所以對於這件事,我們靜觀其變吧,如果她母親能想明白,她們能彼此接受,我們當然是盼著她們能母女相認,但是如果那邊還端著,看不太上這個女兒,那就隨碧梧的意思好了。”

陸緒章讚同:“對,那我和她們提一聲吧,就說孩子有些情緒,需要冷靜,暫且住在我們這裡。”

孟硯青:“行。”

不過讓陸緒章和孟硯青沒想到的是,陸緒章和寧家那邊提了後,寧家的意思是,打算接親生女兒回家,所以想讓寧碧梧過去她親生母親那裡。

寧家言語中很是無奈,沒辦法,不過顯然,他們家裡暫時容納不下寧碧梧了。

這些話,孟硯青自然沒和寧碧梧說,但寧碧梧是個精明的,顯然她很快就明白了,明白了後,她便仿佛很不在乎地說:“我早知道,我也沒想著繼續留在他們家啊!”

孟硯青便沒再說什麼,讓她安心住下來。

寧碧梧卻有些打算:“小姨,我已經想過了,我現在得叨擾你半年,這半年我努力學習,考上一個好高中,等我考上了,我就住校。我的學費生活費,我覺得他們兩邊總要有一個會出吧。”

孟硯青正待要說,寧碧梧卻道:“小姨,我知道你對我好,你也不缺這個錢,所以你會幫我出,不過我不甘心,我還沒成年,他們憑什麼兩邊都不管我?我就要讓他們出撫養費,反正他們至少有一邊得管我!管我三年,讓我讀完高中,等我讀完高中後,上了大學,我就自立了,大學也有補貼,我能養活我自己。”

孟硯青靜默地看著寧碧梧,她看到寧碧梧清澈眸子中的倔強。

這才一年多的時間,她好像變了很多,再不是往日精靈古怪卻又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樣了。

她看著她,溫聲說:“你好像一下子長大了。”

寧碧梧抿了抿唇,笑中帶著幾分澀:“我覺得,是我越來越聰明了吧。”

孟硯青便也笑了:“對,亭笈比起你來,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