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8.53.52. 城(1 / 1)

()一時從父親書房出來,外面已經是大黑了,彎月如勾,照著小院。一旁的青峰見這天冷,早命人拿了大髦過來,幫著阿煙披上了。

阿煙淡聲道:“綠綺怎麼樣了,過去看看吧。”

青峰聽了,笑著道:“知道姑娘惦記著她呢,剛才我就讓小丫鬟過去看過了,說是今日白間大夫來過了,吃過了藥,又捂著悶了汗,倒是好些了。隻是她如今聽說姑娘回來了,也不肯睡,非要坐在那裡等姑娘呢。”

阿煙想起傍晚時分那蕭家老夫人來找自己的事兒,心下其實已經明白了幾分。

當下她卻吩咐青峰道:“我就過去看看綠綺,你先自己回房去吧,看著那幾個小丫鬟收拾下屋子,等下我回去恰好用晚膳,再記得……”

這邊阿煙還沒說完,青峰就笑了:“知道了,再記得,姑娘素日愛吃的燉豬手,總是不會少的。”

阿煙見她這般,也是笑了。

當下阿煙自去了下人所住的跨院,那裡一排的房子,綠綺便住了最靠東邊的那一間,走進去的時候,卻見一個剛留頭發的小丫鬟正在那裡陪著綠綺呢。

綠綺盤腿坐在炕上,小丫鬟幫著把暖爐遞到手裡,又給她把那喝過藥的碗給拾掇起來。

阿煙推門進去,關好門後,這才走到近前,卻見綠綺蔫蔫地低著頭,兩眸無神,頭發亂蓬蓬地收攏在肩上,整個人看著是前所未有的憔悴。

此時她見了阿煙,眸子裡便開始潮濕了。

阿煙知道她有話要說,便吩咐那小丫鬟道:

“你過去灶房裡,讓她們做一碗瘦肉羹來,就說是姑娘吩咐的,給你綠綺姐姐補補身子。”

小丫鬟得了令,自然去了。

待這小丫鬟走了,綠綺一下子從床上翻了下來,跪在那裡低聲哭道:“姑娘,我騙了你,那個大夫,那個大夫……”

阿煙坐到榻旁,輕歎了口氣道:“我知道,那個大夫根本不是你的遠親表親,是不是?”

綠綺眨著淚眼,詫異地望向阿煙。

阿煙挑眉笑道:“他是蕭正峰的朋友吧?”

此時綠綺怔怔地望著阿煙,半響後嘴唇蠕動了下:“姑娘,姑娘你什麼都知道?”

阿煙抬手,幫她將散亂的頭發輕輕梳理了下,溫聲道:“你就是為了這事兒,弄得把自己悶病了?還在這裡哭哭啼啼?”

此時綠綺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確實是一整天了,暈沉沉的難受,想起自己欺蒙了姑娘,便覺得渾身都是痛,腦中也時不時浮現姑娘對自己的種種好,她幾乎被自己折磨得連眼睛都合不上了。

如今,姑娘這麼一說,仿佛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罷了。

不過她低頭想了想,還是無法原諒自己,抬起手來狠狠給自己幾巴掌:

“姑娘,確實是綠綺欺瞞了你,綠綺欺上瞞下,綠綺愧對你這些年來對我的好!今日便是姑娘把綠綺發賣出去,綠綺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阿煙望著她瞬間紅腫不堪的臉龐,輕歎了口氣:“既然我早已經猜到了,如今你既已知錯,等你病好,我自然會罰你。如今我先給你說件正事。”

綠綺紅腫的眸子詫異地望著阿煙:“什麼正事?”

阿煙笑道:“今日蕭正峰的祖母,蕭家老夫人來找我,你猜她來找我做什麼?”

綠綺一聽蕭正峰,頓時皺眉:“他的祖母,來找姑娘做什麼?”

阿煙眸中輕淡,抿唇道:“竟然是來為他求人的?”

求人?

綠綺這下子是越發不解了。

阿煙當下也不瞞她,便將蕭老夫人所說的話一一道來,最後道:“我原本還說問問你的意思,如今卻是不必問了,依我看,倒是允了這門親事的好。”

話說到這份上,她還能不知道自己這小丫鬟的心思。

綠綺聽到這話,隻覺得整個人都昏沉沉的,搖著頭道:“不不,為什麼,姑娘為什麼要我嫁他?”

一時她又哭了,咬牙道:“姑娘,我再不想這個人的!我竟為了對這男人的一點念想,險些做出背主的事兒來!現如今我想起來,隻覺得悔恨交加!”

阿煙輕歎了口氣,水潤的眸中帶著溫婉的笑容:“我知道你心裡有他,既如此,嫁給他,當他的如夫人,想必你應該是喜歡的。雖說不是正頭夫人,可是那蕭老夫人也說了,若是你們能夠過得好,那以後也不必再娶了。”

綠綺扶著沉甸甸的腦袋,歪頭凝視著自家姑娘,因為高熱而略顯乾澀的唇動了動,無法理解地道:

“姑娘,難道蕭將軍對姑娘那般癡心,姑娘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心動?為何竟要綠綺如此?”

阿煙聞此言,修長的睫毛微顫,垂下,淡道:

“蕭將軍的心意,我自然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心裡豈能沒有漣漪。”

綠綺越發不明白了,茫然地搖著頭:“可是姑娘,若是你心中也有蕭將軍,又怎麼可以說出將綠綺許配給蕭將軍的話來呢?你又為何一直對蕭將軍如此冷漠?”

她是沒有辦法明白的,姑娘的心思,有時候她真是不懂。

可是綠綺問完這話後,阿煙卻是一直不曾說話,阿煙隻是微微側首,透過那窗欞,看向外面。

這仆人房中的窗欞,自然不可能如同西廂房一般用那罕見的籠煙翠碧綠紗來糊窗戶的。這有些年頭的窗戶,上面糊著的紙,應該是有些年頭了,如今有些發黃了,外面那朦朧的月光照進來,也並不透亮,隻是籠上一層淡黃。

阿煙盯著那發黃的窗紙,一時有些發呆,腦中卻是想起了往世許多事,諸如在豆大的燈光下縫補的情景,又諸如一個人拄著木棍走在泥濘的雪地中的情景。

其實對於如今的阿煙來說,彆人看著她,可真是最好的年華,擁有絕世的姿容和傲人的才思,錦衣玉食,受儘寵愛,這人世間的路,她才剛開始邁步,眼前是看得見的一片繁花似錦。

這樣的阿煙,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光鮮的外表和嬌嫩的容顏下,是一個曆經滄桑的婦人,是一道猙獰的傷疤,和一雙粗糙不堪的雙手。

阿煙唇邊綻開一個輕淡的笑容。

她抿了下唇,終於用異樣的聲音對自己的小丫鬟綠綺說道:

“綠綺,我自然是喜歡那蕭正峰的,像他那般的好兒郎,世間難見,偏生他又是對我那般好,我哪裡能不喜歡呢。可是綠綺,你可知道,世間之情有千千萬,每一樣都重如泰山,唯有這兒女之情,我如今卻看得極淡,極淡……”

她輕柔的聲音猶如煙霧一般,逐漸有些飄渺起來,仿佛輪回轉世間的迷茫。

“我願父親泰康安健老有所養,我願姐姐和弟弟能夠衣食無憂得其所依,願顧家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平安一世,願那些曾經幫助過我的,我所牽掛的人,能夠得償所願。”

她轉首過來,淺笑間有幾分恬淡和從容:“對於我來說,這世間之情,父女之情,姐妹之情,每一樣都並不比男女之情來得淺淡。”

綠綺從旁聽著這話,一時有些聽癡了。

阿煙望著綠綺兩邊腫起來的臉頰,以及淩亂的頭發,彎下腰去,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軟聲道:“綠綺,你還小,自然不懂。也許以後你就會明白,這世間男女之情,到底是什麼。”

綠綺仰臉,迷惘地望著阿煙,喃喃地道:“是什麼?”

阿煙笑容中漸漸摻入了一些苦澀:“是夏日裡的蜻蜓拂過水面。”

“男女之情,是蜻蜓點過平靜的水面,驚起的那一點漣漪。轉瞬即逝,了無痕跡。歲月那麼漫長,湖面寂靜無聲,從此後,用一生去回味那一次的心動。”

縱然曾經舉案齊眉那又如何,縱然兩情相悅夫唱婦隨那又如何,最後依然是撒手而去,從此後孤雁單飛,用十年的煎熬,來緬懷那驚鴻一現的幸福。

曾經的一切,笑也好,苦也罷,如今一切都成灰。此時的阿煙,想起曾經的那個男人,隻覺得猶如隔世一般,心淡如水,已經不會再起一點的波瀾。

綠綺怔怔地望著自家姑娘,默然無語地回味著她剛才的那番話,隻覺得自己陪了十幾年的姑娘,自己卻從來沒有真正懂過她。

阿煙的眸子中的迷霧漸漸散去,轉而清澈含笑,她望著綠綺,溫聲道:“當然了,我如今希望你嫁給他,一則是想著依如今的形勢來看,我和他是沒什麼緣分的。若是你心裡有他,他的祖母又向我求了你,我若能成全你如今的一片癡心,那也是好的。二則,我卻是有自己的考量。”

綠綺此時已經無話可說,隻是喃喃地問阿煙:“姑娘,什麼考量?”

阿煙望定綠綺,認真地道:“如今朝中的形勢,你或許不懂,我隻說一句,現在朝中幾位皇子都有意儲君之位,太子之位怕是岌岌可危。若是一旦有變,這儲君之位到底花落誰家,便沒有人能夠知曉。若是太子和燕王得了這位置也就罷了,我顧家素來和他們有些淵源,想來不至於為難我們。可是那齊王,你也知道,我們卻和他沒什麼瓜葛的,若是他真得成事,依父親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怕是樹大招風,到時候顧家便會不保。而這蕭正峰,我看他絕非池中之物,又和齊王交好,若是你能夠嫁給他,也算是為我顧家謀得一個退路。”

而最關鍵的是,一個小丫鬟做了一個四品將軍的如夫人,想來沒有人會注意到的。

阿煙對綠綺的性子也算是了解的了,經過此事之後,她悔恨交加,從此隻會越發忠心於顧家和自己。

有些人,一種錯隻會犯一次。

現在的綠綺,正是昔日那個為了她死去的那一個。

綠綺聽完這番話後,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呆呆地低著頭,望著手中攥著的玉鐲子。

那翡翠玉鐲子,名叫善潤,取上善若水、潤物無聲之意。

綠綺細細品味著這八個字。

就在這個時候,那原本伺候在這房中的小丫鬟過來了,提著一個食盒,裡面裝著肉糜粥。

阿煙吩咐這小丫鬟道:“你綠綺姐姐病了,好生服侍著,等她好了,自然會賞你的。”

這小丫鬟聽了,自然是高興的,不過卻又機靈地道:“綠綺姐姐素日待我們好,我自然是不會忘,便是沒賞,也要好好服侍的。”

正說著間,青峰卻急匆匆地過來了,看了看阿煙,倒是有話要說。

阿煙見此,便又囑咐了綠綺幾句,當下走出來,一旁的青峰見四下無人,這才悄悄地道:“外面蕭將軍過來,說是要見姑娘,藍公子過去勸他離開,他偏不離開。再這麼下去,倒是要驚動老爺了呢,藍公子讓我過來和姑娘說聲。”

阿煙蹙眉,淡道:“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吩咐道:“讓他去花廳候著吧,我過會兒就去。”

小丫鬟已經離開了,綠綺躺在榻上,就那麼摩挲著那已經被她的體溫熨帖的越發圓潤柔和的玉鐲。

一碗肉糜粥喂進腹中,她卻是連滋味都不曾品出。

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姑娘所說的話,姑娘那話語中的悲哀和無奈。

在這麼一刻,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幼稚和無知。

這麼些年來一直將自己庇護得很好,無憂無慮,真得如同一個相府的千金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原本迷茫的眸光逐漸清明起來,眸子中逐漸射出一股神采。

她低聲喃喃道:“姑娘,我固然對那蕭正峰一時情迷,可是那又如何,如你所說,不過是那蜻蜓點過水面泛起的一點漣漪,難道我會因了一時的癡迷,就真得背棄我們十幾年的主仆姐妹情嗎?”

她說著這話時,緩緩地摸索到一把繡剪,輕輕地拿起來,滑過自己的手臂。

一時有溫熱的血液緩緩流淌,流到那鐲子上。

這個時候的她,竟然並不覺得疼,卻仿佛有種快意。

其實傷口並不是很深,流了一會兒血後,便也凝固了。

綠綺拿起那染了血的鐲子,卻見鐲子仿佛能夠吸血一般,有些許血絲在碧綠色的鐲子內裡輕輕遊蕩,絲絲縷縷,仿佛摻雜在天際的幾縷雲,又好像緩緩升起的嫋煙。

綠綺摩挲著那鐲子,再一次喃喃道:“善潤,上善若水,潤物無聲……姑娘,我因為一時意亂,心中曾有片刻的迷茫,隻是如今我卻明白了,隻是一個男人而已,那並不是我的全部。”

就在此時,老舊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清秀而沉默的男子出現在屋中,走到榻前,看著綠綺流血的臂膀,皺眉道:“綠綺,你這是做什麼傻事?”

綠綺抬頭看向哥哥,輕輕笑了下。

藍庭見了妹妹這般,越發皺眉了,因為他的妹妹素來是心無城府的單純,單純得有些懵懂無畏,可是如今,她這一笑間,卻仿佛經曆了多少世事,倒著幾分看透世情的味道。

他忍不住走過去,低聲道:“綠綺,你怎麼了?”

綠綺笑了下,輕歎道:“哥哥,姑娘永遠是我的主人,我這輩子都隻是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可是如今,我卻有些沒有臉面繼續留在她身邊了。”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又道:“其實也不隻是因為這個,而是今日聽了姑娘一番話,我方知如今姑娘和老爺實在也不容易,我若是能為他們做點什麼,那該多好啊!”

藍庭沉聲道:“你不必多想。”

綠綺卻仰臉問道:“哥哥,我記得紅巾營隸屬齊王麾下的,最近一直在招募女兵。如果可以,我想去當女兵,可以嗎?”

藍庭聽到這話,沉默了。

那女兵的事確實是有的,可是誰都知道,這個紅巾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去了那裡,不知道要受多少非人的罪。

綠綺低頭,握住手中的善潤,咬牙道:

“哥哥,我是一定要去的。如今我做出這般事兒來,若是不能為她做一點事情,怎麼有臉再見她?”

她絕對不會嫁給蕭正峰,可是她要為顧家做一點事。

既然姑娘認為那齊王前途無量,那就由她投奔到齊王麾下,拚出一條血路來。

藍庭低頭,望著眸中清明的妹妹,半響後,終於啞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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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正峰就這麼站在顧家的花廳裡,如同一座山般,沉默無聲。

不過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是有多麼焦躁。

焦躁,這是為將者的大忌,他知道自己應該平心靜氣下來,等在這裡,去向阿煙姑娘解釋。

所以他儘量地讓自己氣息平緩,克製住心中的煩躁,讓自己化作一座山,化作一棵樹,平靜地站在這裡。

可是這一切,在他看到那個久盼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花廳的時候,就再也無法克製了。

蕭正峰踏步上前,急速來到阿煙面前,儘量克製住心緒,低啞地道:

“阿煙姑娘,這是一個誤會,我從來沒有求著祖母前來向你求娶綠綺姑娘,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阿煙抬首,笑望著他,淡道:

“蕭將軍,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話已經說出口,難道蕭將軍不覺得,其實這也可以是一個良緣嗎?”

蕭正峰聽到這句,頓時愣在那裡,他隻覺得心中原本有著熾熱的岩漿在燃燒,在噴薄,在努力地吼叫著想要向阿煙姑娘解釋個明白,不能讓她誤會自己的。

自己和那個綠綺,從來沒有半分矩越,自己也從來沒有動過一分一毫的心思!

可是如今,阿煙迎面而來的一句話,仿佛兜頭一盆涼水,將他從頭到尾澆了個濕透!

他喜歡的那個姑娘,竟然說自己和另外一個姑娘也可以是一份良緣。

他擰眉,緊緊盯著那個姿容絕世的姑娘,沉聲問道:“阿煙姑娘,你是什麼意思?”

阿煙正色道:“蕭將軍,你對我的一片情意,我豈能不知。但隻是我和你,依如今情勢來看,是絕無可能的。阿煙乃是天子禦口定下的兒媳,便是不嫁太子,也斷斷不容阿煙自行決斷婚姻之事。阿煙和將軍無緣,卻希望將軍能夠莫娶得賢良女子,,能夠成就一番豐功偉業。”

蕭正峰聽著她這番話,越聽那眉頭便皺得越深,當他緊緊皺起那粗硬而淩厲的眉時,一股凜冽而冷硬的氣息便漸漸地在這花廳中彌漫開來。

這原本燒著銀炭的花廳,頓時猶如飄入了塞北的塑風,森寒酷冷,帶著出鞘之刀的鋒芒和嗜血。

蕭正峰自見到顧煙的那一刻起,便覺得這個姑娘猶如一朵花般,應該捧在手心,示若珍寶。

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望著她,克製而壓抑地望著他,深怕自己靠近一些,或者眸光炙熱一些,便會將她燒化了一般。

可是如今,他望著她的眸光,卻是再也無法抑製的怒氣,以及深沉的冰冷。

他就這麼冷冷地盯著她,良久,才仿佛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

“顧煙,你當我是什麼?”

他忽而冷笑一聲:

“你以為你說得那些,就是我想要的嗎?你以為我是什麼東西,可以任憑你來安排嗎?”

蕭正峰盯著阿煙,眸中泛起痛意:“你不喜歡我,看不上我,告訴我便是,我離你而去,絕無半句怨言,可是為什麼要把你的丫鬟塞給我?造成我祖母的誤會,這是我的錯,我拚命地跑過來,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解釋,可是這一切在你眼裡,卻什麼都不是嗎?”

他緊緊盯著她那嬌美的小臉,盼著她能說出反駁之詞,隻要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隻要她說一個不字,那便是自己誤解了她,那自己便能信。

可是阿煙卻垂著修長好看的眼瞼,濃密的睫毛在她嬌美的臉頰上投下一個好看而神秘的陰影。

她低垂著頭,緊抿著唇,一句話都不曾說。

蕭正峰的心,便那麼一點點地往下跌,一直跌到深不見底的冰窟中。

最後,他唇邊扯起苦笑,啞聲道:“我懂了。”

說著這話,他便轉過身,打算邁步離開。

阿煙望著那高大威武的身軀就那麼離開,蕭索的背影透著落寞,心忽而仿佛被一雙大手揪住一般,攥成一團,就那麼狠狠地揉著,她甚至喉嚨發痛,喘息都有些艱難了。

她終於忍不住,低聲喚道:“蕭將軍——”

蕭正峰腳步停頓下來,寬大的背沉默在那裡。

顧煙柔聲道:“對不起,蕭將軍,是顧煙辜負了你的情意。”

蕭正峰聽到這話,回首看了她一眼。

他抿緊了堅毅的唇,略一沉吟,終於挑眉,問道:“姑娘,三十兩銀子我還了,欠條你總該給我吧?”

顧煙猛然間聽他這麼說,不免一驚,下意識地道:“你怎麼知道在我這裡?”

說完這話,她陡然意識到什麼,忙停住話,蹙眉望著蕭正峰。

蕭正峰俊朗剛毅的面孔中現出一點難以言喻的神情,他轉過身,盯著顧煙:

“你既然對我絲毫不曾在意,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偷偷地為我縫製衣袍?不覺得很奇怪嗎?”

阿煙這一刻,隻覺得自己仿佛做了賊被人活生生捉住了一般。

狼狽至極。

不過她深吸了口氣,很快鎮定下來,很無所謂很不在意地道:“就是一件衣袍而已,蕭將軍未免看得太重了。”

蕭正峰低頭,淡道:“是,隻是一件衣袍,不過那可是三十兩銀子的衣袍。”

他生來個子高大挺拔,阿煙雖在女子中也算是身量苗條的,不過此時他站在那裡,逼視著阿煙,隻讓阿煙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下,無處可躲。

阿煙腳下微亂,後退了一步,仰起臉來。

其實有時候,她也擅長一個招數,那就是不講理,於是她淡定地望著他,挑眉道:

“蕭將軍,難道你要因為這三十兩銀子賴上我嗎?”

蕭正峰俯首凝視阿煙良久,終究歎了口氣:

“你心裡也不是沒我,隻是不願意嫁我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