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花自向陽(76)二更(1 / 1)

花自向陽(76)

林楠就覺得, 這倆真就是一個看不住,竟乾蠢事!

四爺來的時候就瞧見院子裡晾著土豆呢。這玩意才挖出來,得晾一晾才能收。周圍的鄰居院裡零星的都有,想來已經送出去一些了。

飯桌上, 林楠那表情……再看看桐桐, 喪眉搭眼的,就知道一準又是她乾的。

四爺:“……”多大點事, 不就是多買點土豆嗎?

買了自然就會想辦法消化掉!這有什麼呀?

雖說私下買賣不合適, 農村的菜都得等著統購,這玩意來的肯定不合法。當著警察的面這麼乾, 是不對的。

但是, 大家都得過日子,對吧?

為這個上綱上線,這就不合適了。

四爺走的時候帶走了一袋子土豆,可第二天來, 卻帶了一桶子足有五十斤的食用油,還有各種香料。

桐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炸薯條!炸著片!各種料一撒,你就說想怎麼吃吧!怎麼吃它不香?

八百斤而已,隻當零食吃也能乾掉呀!

尤其是炸薯片:誰還能吃膩了?

然後桐桐小人得誌,在家愣是忙活了半天, 炸了一面盆的薯片,整個的都用那種薄塑料給裹住, 怕疲了不脆。

林楠一回來, 她就抱著碟子, 林楠走哪她跟著吃到哪。

一口咬下去,那個酥脆的聲響。再聞一聞,有沒有聞到燒烤料特有的香味?

林楠斜眼看她, 她得意的塞了薯片過去,示意他嘗嘗。

這一嘗:“……油耗費了多少?”

桐桐得意的一哼,“尹禛弄了五十斤來,夠我炸一冬了。”

嘖嘖嘖!

“一點土豆子,你就凶!你再凶,我就上他們家去!他不凶!我買土豆他送油,我要殺人他遞刀……”這才叫寵!學著點吧。

林楠嗤的一笑,一邊掛衣裳一邊說她:“喲!那這是托了你的福了吧。”

“那是!福氣大著呢。”桐桐一邊說一邊往出走,然後還不往叮囑他:“土豆就不要給我嫂子拿了,我炸的這個……要不,您今晚就送去!趁著新鮮,叫嘗嘗。”然後看了看他脫下來的大衣,“您要是現在去,說不定還能在嚴家混一頓晚飯。”

林楠往門上一靠:“教你哥談戀愛呀?”

桐桐轉身就跑:“沒有!沒有!”跑到樓下了,還嚷著問上面,“去不去呀?要是去,我就給你裝袋了……”

裝吧!去。

包裝袋是鋪地膜那種塑料,特彆薄,還得用鋼條在蠟燭上烤一下,燙一下塑料就密封了。

密封的活林楓乾,一次給裝了五包,桐桐遞給林楠:“多了就皮了,下次換個口味再給送吧!”也有機會在那邊多留飯。

林楠掏了五塊錢遞過去:“最近有個交響樂團演出,去聽吧!飯錢我不管,不是有那會談的,給人家一個表現的機會。”

桐桐伸手蹭一下給拿了,五塊進兜兜。這個薯片,賣的是天價!

林楓伸出爪子,被林楠打了一下,疼的‘嘶’的一聲,“哥,這活也有我的份。”

你吃的比誰少了?油和香料是重點,你出力了嗎?

林楠一邊往出走,一邊朝主臥裡喊:“爸媽,我今晚不在家吃飯了。”

林誠儒往起靠了靠,一邊接季安遞過來的馬甲一邊喊道:“哪裡有交響樂團演出?哪個團的演出?”

林楠:“……”您這身體,不能去聽這演奏會,所以,“您聽錯了!哪裡有交響樂呀?我說攪成一團,沒說交響樂團?”

林誠儒愣了一下,看季安:“我聽錯了?”

季安點頭,“聽錯了!那東西炸起來也不容易,粘到一塊就不酥了。”

是嗎?

是啊!那要不然呢?

“想跟你一起去聽交響樂!”

“四五月份吧,四五月份天氣好的話,咱們去……”

吃飯的時候,桐桐就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林楓的腳:說話呀。

林楓愣了一下,就說,“爸,我那手風琴拉的……稀碎稀碎的!您給演示演示唄。咱也勞逸結合!桐桐怕都不太記得您拉琴了。”

手風琴而已,那麼難學?

“難學。”其實還好,“真的難學。以前我在圖書館拉,現在……好長時間沒練了。”

好!給你拉一個。

收拾了屋子,藥在邊上晾著。

林楓抱了琴下來遞過去,林誠儒說桐桐:“來!唱一個……”

“我?”桐桐指了指自己,“我唱?”

平時哼哼的多好聽呀,“在家裡怕什麼?來來來!百靈鳥要亮嗓子嘍……”

柳主任帶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一下車,就聽見屋裡隱隱有琴聲傳出來。隔壁二樓,燈亮著,有個姑娘趴在窗戶上,正認真的聽著。

琴聲悠揚,曲子是耳熟能詳的《英雄讚歌》,一會子歌聲加了進來,“風煙滾滾唱英雄……四面青山側耳聽側耳聽……晴天響雷敲金鼓……大海揚波作和聲……”

唱歌的人聲音甜美,不像是演繹這首歌的其他人,唱的慷慨激昂。她的嗓音輕柔,句句唱來都是深情……

那傾訴的是懷念,是感恩,是敬仰,也是最柔軟的情愫。

跟來的小夥子問柳主任:“林工的女兒……不是學中醫的嗎?”

嗯!那小丫頭是個怪才。

直到音樂停了,柳主任才推門進院,看了滿院的土豆,便笑著去敲門,裡面一家子正說笑呢,他就先出聲:“老林,好雅興呀。”

喲!來客人了。

靜靜趴在樓的窗口吹著冷風,一牆之隔,住著一樣的屋子,那邊卻像是天堂!小時候隔壁就熱鬨,她見過林叔和季阿姨春天帶著那三兄妹爬樹翻牆,夏天帶著他們去工人文化宮遊泳。秋天,他們去采過楓葉,冬天便在院子裡玩冰雕,堆雪人。

她記得,林楠上學逃課,掏鳥窩去了。老師叫請家長,林叔便去了,她以為林楠得被揍一頓,卻沒想到,林叔帶著林楠夜裡去掏了鳥蛋,然後回來想著孵蛋,最後孵出來一窩小鳥,天天逮蟲子喂,後來,小鳥羽翼豐滿,都飛走了。

自那之後,林楠常坐在二樓的窗戶口,腿垂在外面看天空,卻再沒有抓過一次鳥了。

她記得,她喊過:“飛走了就不會飛回來了,你那麼坐著小心摔下來。”

林楠隻看著天邊:“我要是不掏鳥蛋就好了……”

“你給孵出來了……”

“不是!我沒有教給他們捉蟲的本事,也沒有教它們築巢的本事……它們要是沒餓死,沒在下雨的時候被淋死……說不定也會成為彆人的獵物……”

其實想想,他當大哥當的好,一點都不奇怪!他爸打小就把‘責任’二字教給他了。

她還見過,林叔給院子裡潑上水,在冬天來臨的時候,院子裡能凍半院子冰。那是為了給林楓教滑冰的。林楓膽小,穿著冰刀鞋站在冰上哭的嗷嗷嗷的。為了叫他勇敢,他能弄很多秸稈,鋪在林楓周圍。林楓能在方圓一米之內活動,那其他地方就有稻草卷;林楓能在兩米見方的範圍活動,那就給他一個半徑兩米的圓,在上面滑。

七天之後,林楓便能在什刹海冰場上滑了,然後越滑越快,摔了就起來再滑!林楓是那麼大的孩子裡,滑冰滑的最好的。

相比而言,對桐桐則最不一樣。每個姑娘都喊著,不愛紅妝愛武裝的時候,林桐這種小嬌嬌姑娘其實是不討人喜歡的。

但是,林叔卻從不要求桐桐跟其他姑娘一樣必須剛強。那個時候,她極其鄙夷這種行為。覺得林家就是小資,在養資產階級大小姐。

可現在突然就好羨慕:他的女兒是那個樣子,那她就是那個樣子!他沒有想把他的女兒變成大眾審美裡的人,沒有去改造她!她生來嬌,那便嬌著來。

這滿大院這麼多姑娘,哪個姑娘跟林桐似得?

就像是那個楊央,她嬌的……所有姑娘都不喜歡。但林桐這種與生俱來,自然質樸的嬌,誰都喜歡。

儘管自家媽整天說些酸話,但她其實是喜歡又羨慕的:她無憂無慮的樣子真好!

這些年,在鄉下,想家!想想也是可笑,當年一腔熱血,主動報名,積極分子。走的時候,敲鑼打鼓,身披大紅花,是英雄,是楷模!

可以站在大客車上,激情昂揚的演講,迎接各種崇拜的目光。

那時候就覺得,自己真是個英雄。

反觀林楠,她隻覺得那就是個有小家而沒大家的,不純粹的革M者。

這麼多年過去了,灰頭土臉的回來,家並不是那個日思夜想的家。這個京城,都不像是離開時的京城了。

唯有隔壁這一家,還是昔年的樣子。

自家這氣氛冷的像是在冰窖,而隔壁呢,雖時有藥味傳來,但更多的是飯菜的香味,是他們兄弟姐妹打鬨聲,是一家子歡聲笑語的熱鬨聲。

聽聽這個聲兒就覺得,其實京城還是京城,家也還是那個家。

桐桐出來滅藥房的炭火,結果抬頭看見靜靜在二樓。她朝對方招手:下樓來,我給你拿好吃的。

靜靜不知道乾嘛,從上面跑下去,站在花牆邊上。

桐桐端了一碗薯片:“靜姐,嘗嘗。”

油香酥脆,香辣適口,怎麼能把土豆做的這麼好吃?

桐桐就笑:“好吃吧!”她給對方說做法,“一定得切的薄薄的,用鹽水泡至少半個小時,控水一定要控乾……”

有什麼煩心事,聽著油鍋的滋啦聲,看著食物在油鍋裡翻滾變色,然後撈出來控油,最後撒上調料,往嘴裡一塞……吃的飽,吃的好,有什麼煩心事都過去了。

靜靜吸吸鼻子:“你還小,不知道……我的難處。”

“在鄉下的時候難不難,肯定難!那時候看不到回家的日子,可這熬著熬著,不也熬回來了嗎?覺得難了,那就是解決的日子還沒到!再熬一熬,哪有熬不過去的。”

是啊!熬吧,冬夜再長,天終歸是要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