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115)三更 萬裡扶搖(1……(1 / 1)

萬裡扶搖(115)

這個年過的很熱鬨, 銀子被押運到京城,直接入了銀庫。

那咱是不是能進行下一步了呢?

四爺又召集這些人議事,說鋪設鐵軌的前期準備工作,“……雖然勘探需要時間, 但有些路段, 大致上是不走樣子的。官道的修建, 這其實就是常年來大家走出來的一條路。這條路被走成官道, 那就證明地質災害小,相對近便。那麼, 沿著這個走向去勘探, 大致是不會錯的。在諸位去運銀子的間歇, 我們的勘探人員已經出發了, 現在已經在勘探了。他們認為可行的, 諸位回去之後就可組織人手清理了。”

首先, 得平整;其次, 得夯實。

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又沒有技術含量, 乾起來吧。

“每個地方朝廷派人員大致在兩百之內, 他們不歸諸位管。衣食住行,都不歸諸位。他們隻負責看質量,教方法……”

明白!

“但在這之前呢,咱們也該簽署契約。契約一式兩份, 朝廷的契約蓋玉璽, 因此,不要擔心朝廷不履約。”

這當然是最好的了,畢竟保管金朝廷收著呢,就怕朝廷不認。

然後又是一人一份, 明確責權嘛。

出現什麼問題誰負責,一次性就列清楚。上面列著的絕對算是公平!像是工程不能完成怎麼辦?像是出現了工傷事故,誰的責任等等。

做生意就是這樣嘛,沒問題。並沒有嚴苛,覺得哪裡對商人不公平。

到最後真就是一人拿了一份蓋著玉璽的印章,然後皆大歡喜。

報紙上甚至把契約給拓印了出來,天下人都可見。若是朝廷反悔,豈能不失人心。

於是,一個個的都回老家,得忙起來了呀。

佟勝丁甚至去見了金鎮北:“……我就說,事在人為!”

金鎮北:“……那就祝你順順利利,財源廣進吧。”

佟勝丁看向兒子,“跟娘一起回晉中。”

金逸塵被放出來了,參政那些官員沒關,罰沒了貪汙所得之後,一個個的都遣回老家,子孫也被連累了。他這種的,就是在灰色地帶,那些人都沒受重罰,那他更沒事了。

最近這些日子,他也在琢磨這件事。結果也是沒看出問題在哪。

可要說這事沒坑,他不信。老四說話,那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他之前是一個態度,現在又是另一個態度。

真是你們逼的他改變了態度嗎?未必!就怕他這次是真生氣了,要拿你們做筏子。

因此,他拿著那契書,“娘,千萬謹慎!萬萬不可大意。”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不放心,跟娘走……”

“我還是留下……”替您盯著朝廷的動向。

朝廷有什麼動向呢?

四爺找了齊渭,跟他交代幾點:“第一,咱們現在不缺銀錢,工人的月俸按時發放。管吃、管住,待遇一定要好!頓頓都得有葷菜!”

齊渭專門在邊上記著,特意叫自己回來說,就證明事情大。

“第二,從今年開始,全發工裝。一月兩身,要每個人的尺寸。全棉布,耐磨的!手套,每人每十天一雙新的。”

“第三,野外住帳篷,條件不好,補貼一部分銀子。按照月俸的三分之一補貼。”

“第四,若是家有急事請假探親,來往差旅費用,朝廷全認。”

“第五,每日四個時辰,也就是八個小時。不可多,多了得記工,月底得支付這一部分的薪酬,不得扣除。”

“第六,隨隊有醫官,咱們的人員,瞧病、用藥費用全免。皇家藥局免費供藥,醫官的俸祿朝廷給開銷。”

……

齊渭手裡的筆不停的記著,記著記著就覺得不對了。

之前待遇就很優厚,而今更是專門囑托,所謂何來呢?

他懂了:這便是陽謀。

這麼一鬨,那些商人還能乾的下去嗎?

他問說,“有些乾的好的,該提拔,就得簡拔送入求真館學帶薪入學,而後授官。也該叫更多的人知道,本來修路的是朝廷,朝廷沒那麼多人用,就得招工。招去了朝廷做工,待遇便等同。”

四爺朝齊渭一笑,齊渭將筆一放,兩人心照不宣。

笑完了,齊渭東西一收:“我明白金兄的意思了,這就去辦!”

四爺坐在書案後面,看著窗外:要是有良心的商人,知道朝廷怎麼對待那些工人的,他們就學著對待,那這樣的商人輔助的參與進來,自是不會叫他們吃虧的。

但要是看不透這一層,緊著省銀錢,把下苦力的人催的緊了,長此以往,你看那些人能不能掀翻了他們。

逼迫朝廷?朝廷是那麼好逼迫的?

譚有義的兒子親自跟到工地上,看著朝廷的人按點的來,按點的走,多一會子都不呆。

早起,大包子一人三個,一人一碗包穀紅薯粥,稠糊的很,香甜的味兒飄的到處都是。百姓家沒人饞粥,就是瞧那個熱乎勁。

吃這麼好了,那邊的管事還在喊:“諸位,對不住啊!雞蛋沒采買夠,今早沒給大家供上。”

中午就在邊上搭灶做飯,大鍋燉一鍋的酸菜白肉粉條子,二合面的饅頭一人一斤的量,然後蛋花湯一人一大碗。

晚上雞蛋打鹵面,用盆裝的那種。這個可沒加玉米面,就是純小麥面做的面條。然後還得一個炒素菜,一人一塊燒肉塊。

自家這邊呢,銀錢押給朝廷那麼些,人工當然是要儉省的。而且,做工不管飯,住的話也是自己想辦法。

出來做工的嘛,背著鋪蓋,自己個搭個窩棚。從家裡帶點糧食,隨便做熟了,湊活兩口得了。

天剛亮就開始乾,中午吃飯能歇個什麼?人家吃了午飯能在帳篷裡睡一覺的,他們還得接著乾。晚上實在不是黑的看不見了,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的。

人家乾四個時辰,他們得乾六個時辰。

人家一月拿多少俸祿?他們一月才得幾個錢?

人家每天吃的什麼,他們每天又吃的是什麼?

人家把活乾壞了,管事嚴厲,但也就是高聲說幾句,保證下次注意就完了。他們要是把活乾壞了,監工就得動鞭子,打的你抱頭鼠竄,還得罵的你狗血淋頭。

天慢慢暖和了,好家夥,人家的新衣下來了,粗布的衣裳,但乾粗活,就得這種衣裳,耐磨呀!還專門有護手的東西,怕傷著手了,十天給一副新的。

這邊幫工的人用人家淘汰下來的,啥滋味呢?

天一暖和,夜短天長。乾活的時間更長了,人家暑熱的時候不乾,中午午休時間特彆長。晚上下工了,精神頭好,距離縣城近的話,還都處處逛逛。

有人幫忙乾活,多乾了一刻鐘,還給記了三文錢的賬,月底真給。

著涼了,拉肚子了,醫官把藥給送到帳篷裡,看著吃下去。想去乾活都不行,強製性的,休息。飯照樣免費吃,隻是少了一天的出工錢罷了。說實話,病好了稍微晚點收工,掙也掙回來了,耽擱什麼了?

接觸的時間長了,大家混的熟了,在一起乾活,也聽朝廷的工人說他們的情況。

“……我們年齡大,肯定不如你們。我們是從軍營裡退下來的。真要乾活,還得多一些你們這些年輕力壯的。朝廷本來就說今年開始從各地招,可你們不是不讓嗎?

到處搗亂,都信你們這個東家,信他們是善人。你們都信,那朝廷能不信嗎?皇上能不信嗎?做生意的人嘛,人家是為了掙錢的。

朝廷怎麼辦呢?不叫他們乾,他們就到處跟人說朝廷的壞話,路就修不成了。沒法子,隻能這麼著呀。”

這些人還說,“我們又不是上了戰場的,不能對我們也那麼好?”

“怎麼不能?我們這裡面就有三個原來是碼頭上扛大包的,他們可機靈了,沒活就跑來幫忙,最後就留下來了。”說著就指著一個瘦高個,“瞧見了嗎?他是識字最多的,說是要選去學開火車……那一個月三十兩銀子都不止!”

這麼老些呢?

然後,矛盾就積攢開了,從心態上的不平衡,一點一點的積攢,積攢到因為一件不大的事,徹底的爆發了。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拉土方的時候,車軲轆一偏,車子一傾斜,車翻了,翻帶下面三四米深的溝裡去了。

說實話,這種事在工地上太常見了。

下去幾個人,把車子弄上來就完了。車子肯定會有耗損,這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監工暴躁啊,因為工程進度太慢了。朝廷那邊的人卡的很緊,硬度不夠,絕對不行。不能按時完成的話,他們隻能再往下壓,壓著雇工死命的乾。

像是這種的,出個事耽擱好幾個人大半個小時的時間。

監工一鞭子下去,徹底的點燃了怒火。這些人不僅把監工們給打了,還把譚家的兒子給扣押了:“為富不仁,欺壓良善。”

這些人不知道跟誰學的這個詞,反正就這麼嚷嚷開了。

扣押了人,這就變了性質了。

譚家報了官,可衙門要是強硬,這可就激起民變了!

新明為官第一條——撫民!

不管發生了什麼,最要緊的是安撫百姓。

為你譚家撐腰,我的官帽子不要了?

這麼多人這麼大的反應,那一定是你們沒做好呀。

但人家也沒治罪譚家,他是兩頭安頓,然後上急折回京。因修路的事險些引發民變,此事怎麼重視也不為過吧。

至少他這個官是沒有過錯的。

四爺等的可不就是這個!

這種折子一來,就直接入新閣。

這三五天之後,已經收到十三個類似的折子了。

還有什麼不懂的?金肆曄在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之前,他們以百姓逼朝廷;而今,朝廷也以百姓逼他們。

引發民變,這是個什麼罪過?重則能要你們全家的腦袋;輕則,花錢買命,傷筋動骨。

而今,還想要路,還想要掙銀子,先保命再說吧!金肆曄隻怕正等著,等著看誰是那要錢不要命的!